“我可以同意。”凌沄潇睁开眼睛看月色倾泻,“但需要他们先将住在这里的房钱还完,我再借他们银钱在此读书、练武。期间一切用度,都得他们自己以后想办法归还。” “多谢夫子!”花花崽眼睛立马亮起来,盛载明月清辉。 凌沄潇食指轻敲,扭头看他:“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不问问我今日为何不救你们,还要说那些令人伤心的话?” 花花崽摇头,跳下石凳:“此事只是顺便问夫子。我来,是要陪夫子入睡。” 夫子入睡困难,他已将此事列入自己每日都必须要做的事情里。 睡眠关乎身体康健。 在他心里,这很重要。 “至于今日之事,楼儿并不觉得夫子有错。人生于世,本就会面对很多危险,夫子只是想要锻炼我们罢了。”他伸手晃了晃凌沄潇的袖摆,把自己的脸靠到对方胳膊上,“只希望夫子不要生气陆小凤吼你的事情,他只是为我情急。” 凌沄潇伸手捏了把他白嫩嫩的脸颊,轻笑一声,起身背手入屋内。 “我不气。”她早过了轻易生气的热血年纪,“走吧,小管家。” 听到这句话,花花崽就知道凌沄潇没有生气了。 他欢喜应道:“欸!来了。” 小管家做得很认真,哼着哄人睡的歌谣,轻轻拍着凌沄潇胳膊。 无奈夜色尚浅,某人知道小崽崽要做的事情都做完,又起了兴致逗他,不肯配合。 “我不想听歌谣,听故事。” 她提出要求。 花花崽好脾气,从善如流换上今日打陆小凤那儿听来的市井故事。 软软糯糯又温柔的声音,与窗前月色交融。 初阳换月。 第二日一早,花花崽没有随凤凰崽他们出门去,反而留在屋内,摊开染料碟子。 凤凰崽和朱朱崽瞥了一眼,与他招呼一声,便出门去。 他们经验老道,没有按照一顿买菜,而是拉着一块简陋的木板,将一日三顿需要的饭菜,全部买齐。 途径药铺,凤凰崽抬脚就要往里走。 朱朱崽拉他衣摆:“你进去作甚?你生病了?” “不是。”凤凰崽眼神闪烁,“买几两药草,做些东西而已。” 朱朱崽不信:“什么药草还需要买?我们平日有个风寒发热、蚊虫叮咬,不都是自己采药去?” 除非山上没有这草药。 可陆小凤总不能进去买灵芝人参。 他们又没钱。 凤凰崽含糊其辞:“不是很贵的东西。” “行吧。”朱朱崽看得很开,“反正钱留着不用也就是铜片,你有需要就买吧。” 就是…… 他怎么觉得,陆小凤表情不太对。 朱朱崽盯着凤凰崽将药包往怀里捂,没有丢进篮子里的动作,更觉得蹊跷。 平日里,某人可没那么讲究。 他不动声色看着。 回到厨房,东西还没放下,陆小凤就提了一桶水离开。 “欸……”朱朱崽喊他。 “我去浇浇草,马上就回来。”尽管凤凰崽提着水,同样走得飞快。 朱朱崽盯着他的背影,嘀咕道:“陆小凤,你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不对劲的凤凰崽已提桶跑回春风斋,与听到动静抬眸往外看的花花崽,瞧了个对眼。 他心里一突,水桶里的水,差点儿泼到自己鞋子上。 “陆小凤!”花花崽倒是兴奋放下笔,奔跑出来,“你们回来了!等我一阵,我马上就能去厨房帮忙了。” 他衣服干干净净,手上倒是沾了不少染料。 凤凰崽将水桶放下:“不用,你不是要做君子,别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你凑什么热闹。” 安心做自己的功课就是。 “‘君子远庖厨’语出《礼记·玉藻》,原句为‘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后孟子用以回齐宣王,‘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完全听不懂。 “这两句话的意思,都是说君子要‘仁’,不沾血气,并非不下厨的意思。” 那都是歪解与躲懒的借口罢了。 “君子要是不能下厨,岂不是将他丢在厨房锁起来,就能让他困死?”花花崽自觉自己人还小,经历不多,但也不至于那么傻气、死板。 凤凰崽撇嘴:“你读书多,我辩不过你。” 既然对方这么说。 花花崽顺势就问他:“那你想要读书识字、练武强身吗?” 他虽先求来一个机会,却也要尊重朋友的意见。 凤凰崽垂下眼眸,盯着脚下石板缝隙长出来的杂草,小声嘟囔:“要是有机会,谁不想读书识字,哪怕不考状元,能认字、写字也是好的。” 他可不想一辈子当白丁、做杂草。 “我问过夫子了,她说只要你和朱朱哥哥将住在这里的房钱还清,以后读书、练武的账,她先记着。”花花崽激动拉着他的手,“你和朱朱哥哥愿意吗?” “当真?”凤凰崽有些怀疑。 不会是天上掉铁饼,砸得人头破血流吧。 “当真!”花花崽拉着他的手,蹦跳起来,猫猫微笑唇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以后,我们就能一起读书习武了!” 受到感染的凤凰崽,也跟着跳起来。 太好了。 从今往后,他也是可以读书的人了! 两个小崽崽,手拉着手,转成一个大陀螺。 啪!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花花崽停下来,伸手去捡:“陆小凤,你掉东西了。” “别碰!”凤凰崽紧张起来。 花花崽保持伸手的动作,仰头疑惑看他。 这么紧张?
第18章 以衣作画 凤凰崽火速伸手,下蹲,捡起药包,重新塞进怀里。 他眼神飘移到角落的晾衣架上,却发现长长的竹竿上,那件沾惹了污迹的衣裳,已经不见。 衣服上哪去了? 小傻子该不会洗不掉污迹,将它丢了吧? 见凤凰崽脸色不对,花花崽没有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又何必非要询问,令朋友窘迫。 他贴心岔开话题,偷偷伸出脚,将散落的那根一节节状的草药扫进草丛里,伸手拉过凤凰崽的手腕:“来,我今日作了一幅画,你来看看好不好看。” “欸……”凤凰崽被拉着小跑起来。 就这动不动就跑跑跳跳,拉拉抱抱的样子,还说想做君子呢。 心里吐槽的某只崽,嘴角弯成鱼钩。 跑到台阶前,花花崽才放慢速度,提起衣摆踏上去。 “陆小凤,你快进来。” 他伸手拉了一把慢慢悠悠的凤凰崽,将人拉进屋子里。 凤凰崽被拉着靠近桌案。 入眼可见—— 窗前长长桌案上,昨日那件外衣铺展开,被绘上了色彩斑斓的夏日庭院图。 庭院里,野草丛生,生机勃勃。凌沄潇躺在藤椅上沐风,花花崽双手推着“擦把”,光脚在地板上奔跑,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朱朱崽拿着扫把,明着是在扫庭院落叶,眼睛却一直盯着藤椅,歪着脑袋弯腰打量。 而他…… 陆小凤愣了一下。 画上的他,一手扶窗,一手抓着抹布擦窗,头颅却高高仰起,看着天空飞过的小鸟,眼睛里满满都是渴望。 花满楼年纪虽然还很小,但画技并不差,人物眼里的情感,也把握得十分不错,活灵活现,跃然“衣”上。 “好看吗?” 花花崽睁着一双有明媚日光的眼,炯炯看他。 凤凰崽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 “好……好看。” 说完这句话,他已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太好了!”花花崽双手一拍,笑意满脸,“我要将这件衣裳挂起来,等攒到了钱,就找绣娘帮我绣下来!到时候,我们画上的人,每人都能有一件!你说怎么样?” 凤凰崽看着画上自己那双倒影蓝天白云和飞鸟的眼,垂在腿侧的手,抓了一把裤子,他将布料抓得皱巴,眼睛却不舍得从画上移开。 “好呀。” 最终,他这么说。 得到回应的花花崽,开心得不行,将衣裳挂起来后,拉着凤凰崽的手腕,跑去厨房找朱朱崽,一起做早饭。 三个小崽崽的关系,随着一日日的相处越发融洽起来。 花夫人这边,也将之前给花花崽讲学的邵夫子从苏州府请到杭州府,来给几个小崽崽授课。 凌沄潇严明一点:“你后续要教授的孩子,或许不止这三个。我对你的学问毫无要求,但希望你能做到有教无类,不挑学生。” 她历世长久,见过不少殚精竭虑、倾囊相授的老师,自然也见过不少自持清高,不屑教授没有“慧根”的孩子的人。 邵夫子看起来温文儒雅,举止潇洒落拓,颇有名士风范。 他只捻着自己的长胡须笑道:“凌夫子放心,我定然不做这等事。”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乃本份之事,该尽力而为。 凌沄潇对此暂不做评判,倘若这位夫子不行,换一位便是。在她的世界里面,实在没有什么人是不可得罪的。 为此,她解决问题的办法向来直接果断。 再见邵夫子,最兴奋的人,当属花花崽。他直接拉着邵夫子,将人拽到厨房去,说要介绍自己新认识的两位好朋友。 邵夫子捻着长须,乐呵呵跟随前去。 他双眼打量着完全不加修饰,草木肆意生长的庭院,以及在厨房兀自忙活的两个小崽崽,心里对凌夫子的性子,多了几分了解。 倒是个妙人。 想必接下来的生活,会变得十分有趣。 自此。 育儿堂有了三位学生,两位夫子。 学堂生活,正式开始启动。 凌沄潇难得去山里挑了一棵树,削出两块简陋木板。一块被她弄成匾额大小,上用墨笔勾勒“育儿堂”三个大字,粗糙得和高大宅院格格不入;一块被她弄成后有折叠三脚架支撑的模样,竖在门前一角。 上书—— “育儿堂规矩: 其一,管养不管活,介意勿扰。 其二,孩子送来不是教的,是受磨炼的,普通孩童不要送来,介意亦勿扰。 其三,乖孩子谨慎送来,小心被教坏,介意者同样勿扰。” 板上内容姑且不评,那模样倒是同样简陋得令人发指。 可匾额上三字铁画银钩,雄浑苍茫,清劲有力,极有风骨;门前竖板上行书如云,风神洒当,轻灵飘逸。 两种不同的字体,都别具风格,一派大家风范。 邵夫子在外吃饭归来,得见匾额,惊为天人,呆站在门口痴痴欣赏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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