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好一阵,对方才想起伸手推一下门。 门扇发出一声轻响,将月色流泻进来,铺开一地水凉的月光。 漆雕竹的手颤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收回,猫腰进了屋子后,赶紧把门关上,摸到床尾。 她自床帏窥见对方没有任何动静,似乎睡得香甜,才松了半口气,慢慢挪到床头,一点点靠近装睡的君子。 有灵气了! 少女神色雀跃,双眼在黑暗中似乎都扇着粼粼的波光。 她敛起自己的裙摆,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捏了个手诀,把两指立在君子额间灵台处,将灵力一点点吸上来。 不过,灵力经手指筋脉一路往上,再进入丹田里,有些慢且耗费一部分灵力。 如今灵力稀薄,漆雕竹不舍得,把手重新收回来。 她决定换个动作,用鼻子对准灵台,少走一些弯路,直接吸入丹田里去。 花满楼知道她两根手指悬在自己额头上,许久不曾动弹,心里涌起一种想法:莫非这位姑娘是杀手,不知谁人派来杀他,但是手生无法狠下心来,如今正犹豫? 他心里叹息一声,觉得可以挽救一下这位姑娘,趁早改行,实在不行,他们育儿堂一直没有整改,去那里学些谋生的手段也好。 刚睁眼,起身时踩了自己衣摆的漆雕竹,便往他身上一扑。 柔软的唇瓣,直接贴在君子额头上。 两人都懵住了。 漆雕竹先回过神来,吓得手脚并用从床上摔下去,撑着手呆呆看伸手要拉住她的君子。 “漆雕姑娘。”他顾不得别的事情,赶紧起身把人搀起来,“你没事吧。” 花满楼弯下腰扶人,仅有薄薄一层的中衣,衣领就在少女眼前敞开小片口子。 闯入眼的先是两根底下带着紧实肌肉的漂亮锁骨,随后便是更为紧实的、带着皓白月色的胸膛和块垒似的腹肌。 她心里尖叫声喧天,面上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捂着自己通红的脸蛋,被君子搀到桌边凳子坐下。 文雅君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裳着实单薄了些,赶紧绕到屏风后,穿上外衫。 穿好外衫转出来,却发现屋里已经没了少女的影子。 他寻思着,大概是少女脸皮薄,所以离开一阵,便没追出去。 只是。 翌日做好早点摆上桌,贪吃的少女却没循着香气出来,他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君子叩响少女房间,无人应。 他道一声得罪,把门推开,却见房里齐整,唯独不见了一套衣裳,以及多了一枚带着三色丝绦的暖玉簪子。 房里没有留下任何字条。 幸好,房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少女并非匆忙离开,也不会是被人挟持。 花满楼怅然若失,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失望具体是一种怎样的心思。 接下来半个月之久,他都不曾再见少女。 陆小凤天南地北乱跑一遭后,到百花楼来拿酒喝,见君子腰上多了一枚挂着丝绦的暖玉,直觉有文章。 他转着手中的酒杯,凑到浇花的君子旁边:“半年不见,花公子风采依旧,却多添了一丝动人的魅力,不知……”他挤眉弄眼,“是哪位佳人让我们花公子心动了?” 育儿堂一众人,不得全部出动瞧瞧这位拿下他们花公子的姑娘。 “你别乱说。”花满楼左手摸了一下腰上的暖玉,“漆雕姑娘不过是落下了这枚簪子,等下次见到她,我还得还回去。” 陆小凤更来劲儿了:“哦——原来是漆雕姑娘,这还是簪子呢,你不说,我都没看出来。”个鬼。 花满楼还能不知道他秉性。 文雅君子懒得辩驳他,依旧悠然浇花,将残枝处理好。 “欸,你说说呗,”陆小凤追着问,“漆雕姑娘是个怎样的姑娘。” 说起少女,青年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来:“她是个有点迷糊又很可爱的姑娘……” 温雅君子将他们相识那几日的情形,全数讲出来。 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并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或许情场老手陆小凤,可以帮上他的忙。 陆小凤也并不是个多嘴的人,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到处宣扬,坏了姑娘家的声誉,对方顶多就是用来逗弄逗弄他,惹他着急罢了。 “花满楼啊花满楼,”陆小凤听完,咬着下牙,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那种情形下,你穿什么衣服。”也不对,他真是气糊涂了,“你先把姑娘哄住,再去穿衣裳不行?” 毫无情场经验的君子请教:“先穿衣后穿衣,有何不同?” 一身单薄衣裳对着姑娘家,难道不会将别人吓到? “亏你平时对我们都那么体贴温柔。”陆小凤翻到栏杆上坐下,开始传授他一些经验,“你想想,一个喜欢你喜欢到半夜偷摸去亲你的姑娘家,在亲完你之后,你扭头就跑了,她会怎么想?” 花满楼很想说,少女或许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亲他,也许不过是意外罢了。 可这事儿也扯不清,他眉宇浮上一丝忧愁,更担心是不是自己转身去穿衣裳让对方误会他生气了,才不敢继续住下,还用暖玉换走衣裳。 他摸着衣摆暖玉的手指,细细摩挲起来。 陆小凤还在巴拉巴拉传授谈情说爱的心得经验。 好半晌。 一言不发的花满楼握住陆小凤的胳膊,打断他说话:“能不能让十二连环坞帮忙找找漆雕姑娘在何处?” 为挚友寻心上人,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陆小凤苦命地去跑腿。 花满楼将百花侍弄好以后,忽地就失去了闲看诗书的心。 他搬出久无人认领的绿绮琴,对着百花与斜阳,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琴音袅袅,绕楼缠绕。 灵力不足陷入沉睡的漆雕竹,分出一缕灵力,缠上君子手腕,偷偷将他身上的灵气吸走一丝,补充空荡的灵府。 陆小凤的话,她并没有听到,但断断续续吸收灵气的机会,她的确遭不住了,要是再没有灵气,她就要沉睡不知多少年才会重新有意识。 那样的话,她连自己的本体都保护不了! 决定不能让事情这样下去的漆雕竹,接下来几日都偷偷分出一丝灵力,打探对方的性子,悄悄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赖在对方身边,多吸一点灵气。 尔后,她便听那个四条眉毛的红披风说,对方一直在找自己,似乎有些不放心她。 漆雕竹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在魔渊呆太久,揣摩人心便先带了不好的看法,对花满楼有所误解。 可不管如何,君子的心软对她而言,是一件绝好的事情。 她决定搏一把同情,让对方再次主动留下自己。 她揪着手指,心里莫名愧疚。 想到沉睡极有可能尸骨不存,活着被人争来夺去的后果,她还是狠下心来,趁君子将琴摆回盒子里时,偷偷溜出去,装作不小心在河里落水,一路被冲到附近河流的可怜模样。 好心路人将她捞上来之后,听到她身上没钱,果不其然指点她前去找花满楼。 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定,拉着一个老婆婆,想要对方陪她一起去。 老婆婆瞧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软就答应了。 花满楼听到楼梯上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已放下手中松动泥土的小铲子,大步走到楼梯口往下看:“漆雕姑娘。” 漆雕姑娘挺心虚的,抓着老婆婆的手臂往她背后躲去。 “你别怕,花公子是好人!”老婆婆将篮子往楼梯口一挂,拉着少女走到快步下楼梯的花满楼跟前,“花公子啊,这姑娘被水冲到这里来,身上也没两个子儿,还长这么好,老婆子就怕她被拍走,干脆就送到你这里来。” 花满楼压下心里的疑问,对老婆婆点头道:“我和漆雕姑娘是朋友,多谢您将她送来,” 朋友? 老婆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一副了然的模样。 她轻轻把少女推过去:“那这位姑娘就交给花公子了,老婆子赶着回家做饭去,不打扰你们了。” 临走之前,她还拉着花满楼到旁边,小声叮嘱,“小姑娘得哄,花公子你长这么好看,实在不行,你就装一下可怜,谁能忍心看你不开心呢?” 花公子:“……多谢婆婆指点。” 他压了下发红的脸,带着少女去她之前住的房间换衣裳。 “我方才煮了一锅热水,你泡一阵,我给你煮碗姜汤驱寒。”他转头就想去厨房,又怕少女像上次一样离开。 还没想好妥帖的办法,袖角就被人拉了一下。 “花满楼,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漆雕竹极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 她刚才离开百花楼,已经耗费了不少灵力,要是离开君子太久,灵力无法维系,就糟糕了。 温雅君子瞧着她发红的眼角,轻点头:“嗯。” 少女似乎在外受了不少委屈的样子,让他实在没办法狠下心来,拒绝对方。 怕她受寒,花满楼舀水时,让她待在灶前暖暖火。 漆雕竹估摸着距离,顺从跑去蹲着烤火,等到对方把两桶装满,要帮她提去房间,她又亦步亦趋跟上。君子回头一看,她就摆出个可怜的笑脸来。 花满楼握着水桶的手收紧,心里责怪自己,怎能放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家没点依仗就离开此地。 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君子在心里想。 一连装了四桶热水,混着四桶冷水,花满楼才把桶放在一边,将散乱胸前的头发往后背拨去,离开房间。 “你不能走!”漆雕竹惊恐看着他离开房间的动作。 花满楼放柔声音安慰她:“我不走,我只是去厨房煮姜茶给你喝。” “不行!”他一走,她就会变成琴掉在水里了,本体可不兴泡着,会坏掉的,“你留下。” 文雅君子脸色涨红:“此事,不妥。” 哪里有姑娘家洗澡时,他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的事情,陆小凤都干不出这种荒唐事情来。 漆雕竹瘪着嘴,眼泪汪汪看他:“你别走,我害怕……呜呜……” 她想起大魔王追杀自己时候的凶残,眼泪就真情实感地啪嗒落下来,没有一丝演戏的痕迹。 花满楼被哭得心软,柔声答应:“我就在门外等你可好?” 他在屋子里实在不妥,太禽兽了。 思忖着勉强能引来灵气的漆雕竹答应了,给他搬来凳子摆到紧贴着房门的位置。 “那你不能离开这张凳子。” 少女的眼里带着强烈的不安,也不清楚离开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让她变化这样大。 光是想想,君子就愧疚得不行,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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