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宪英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来了就一起看看。”阿婉对着辛宪英招招手,又指了指自己的书案:“邸报放那上面就行。” “喏。” 辛宪英轻轻应了一声,便将邸报放在了书案上,转身走到阿婉身边,看向眼前那方堪称巨大的沙盘来,只见沙盘之上,山川河流清晰可见,甚至那山川之上还有无数小树苗,正脆生生地立着,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所制,但绝不曾奢靡到用金银宝石。 “你瞧,这里就是那山匪所在,如今山寨已被推平,日后过路平民当不必害怕了。” 阿婉指的正是之前辛宪英她们被抓的那个山寨。 辛宪英看着那小小的山包,与其他山脉相比起来,矮小且贫瘠,可当她身处山中之时,却觉得那山寨是那样的庞大,叫她忧心不以,生怕日久,身边随扈不敌,她们就要遭殃,此时居高临下,方知那处不过极小的一个小山头罢了。 她有些恍惚…… 曾经那些噩梦竟浓缩成了这样一个小小山头。 只是…… “这些山匪曾经亦是山下流民,活不下去了才上山做了匪贼,今日除了这一波,要不了多久,又会有另一波流民上山,说是平安,也不过一时之安罢了。” 辛宪英倒不是想为那些山匪说话,只是单纯觉得,这流民变山匪,与世道是分不开联系的。 这世道一天不变好,这山匪就一天清不干净。 想要叫山匪下山做普通百姓,那也非一日之功,哪里就能叫人不必害怕了呢? “事在人为。” 阿婉倒是没给辛宪英解释许多,只淡淡说道:“待荆、扬二州平定,一应归心,届时将荆州与扬州的百姓如豫州百姓一般管理,自然万民归心,百姓生活富足,又何必落草为寇去做那山匪呢?” 阿婉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辛宪英听了倒是心绪有些波动。 这些年因着皇帝和曹操都长居许都,连带着阳翟那边的百姓都受了恩惠,日子好过了不少,如今皇帝迁都回了洛阳,但许都作为陪都多年,遗泽尚在,辛宪英也是知晓许都当初是怎么建设起来的。 这其中若说没有秦岭之众的功劳,老百姓都不会认的。 如今大将军说待荆州与扬州平定了,就如同管理豫州一般去管理这二洲,辛宪英相信,在她的统帅下老百姓的日子定会好过,只是,好日子的基础却是兵戎相见。 辛宪英几乎瞬间想到,那二洲老百姓的苦日子来了。
第364章 天下如棋盘, 那世人便是那棋子。 端坐两侧的执棋之人手起手落,棋盘之上被吃的是棋子,战场之上消耗的是人命。 辛宪英也曾看过家中子弟率领部曲打退过黄巾军,她与家中小弟翻阅兵书, 想为家中叔伯分忧, 只是那时候年岁太小, 人微言轻, 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来。 如今再看阿婉站在沙盘旁边挥斥方遒,依旧觉得心潮澎湃。 阿婉的问题没指望辛宪英回答,见她言语中对百姓的担忧,只觉得这是个难得赤忱的女子。 她听说, 辛宪英身陷囫囵也不曾独善其身, 而是叫身边力士随扈尽力护持那些可怜的女子。 想到这里, 阿婉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许。 “你兄长如今可有消息了?” 辛宪英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大将军居然会问起兄长的事来,连忙摇了摇头, 语气难掩落寞:“一直未曾听到消息。” “如今在外的弟子都已经帮着打听了,若有消息,当是很快能传过来。”阿婉安抚道。 辛宪英叹息:“我倒是还好,如今身在南阳,安全无虞, 况且我跟着将军,日后到了冀州也能与父亲相见, 只是我那侄女日日啼哭, 思念我的兄长她的父亲, 才短短数日, 已经消瘦的叫人心疼, 若长时间不见兄长踪影,一来担忧兄长安危,二来更担心侄女性命,她本就体弱,在山寨之时又受了惊……” 说到最后,又是长长的一声叹。 “你且先劝着吧。” 找人非一日之功,那辛家子又不是秦岭弟子,否则的话,还能通过讯鹰来找,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辛宪英点点头。 她本也只是担心,并非想要逼迫阿婉。 接见过后,阿婉便让人护送辛宪英出了大营,大营门口,辛宪英来时坐的牛车正停在门外,拉车的牛则在旁边甩着尾巴吃草,这牛壮硕,到了耕种的时节也是一个好帮手,如今用来拉牛车也着实有些屈才。 大营里依旧有条不紊。 伙房的方向依旧烟雾弥漫,辛宪英不由想起刚刚那个小童子。 “辛娘子?”赶牛车的纯阳弟子疑惑地唤了一声。 辛宪英回过神,问道:“我刚刚见一童子,头上簪着桃花簪,去了伙房的方向,口口声声唤阿娘,叫我心下不由好奇,难不成这大营内还有人家不成?” 桃花簪? 纯阳弟子一听这个叙述,立刻就明白了,于是解释道:“那是长歌一脉的弟子,他阿娘该是在营地伙房里做一些行军用的吃食,并不是大营的住家。” 辛宪英不由感叹:“也是未曾想到,大将军竟愿意叫女子入大营来。” “这有什么,你是没见到那些七秀的师姐师妹呢,她们常年带着队伍到处游走,营救落难女子,如今营地里的女将士,大多数是她们救回来的孤女。” 由于曹贞常年与孙权在交州,远离权利中心,七秀脉主名义上是曹贞,可实际上却由阿婉亲自掌管,这也是为何孙尚香一心想要取而代之的原因,实在是在她看来,曹贞这七秀脉主有些德不配位。 这些年,她与孙权在交州,佛寺林立,少林寺弟子一茬一茬地出,大多有了一身武艺之后,便会被孙权派遣到冀州去研学,接受秦岭的基础功法和基础教导,反倒是七秀弟子,大多数是这些在外走动的师姐师妹们带回来的孤女,极少是从交州出来的。 “你们秦岭中人,当真是与旁人不同。” 辛宪英想到那日自己被救出来时见到的那些英雄,他们未曾穿门派的服饰,只着布衣,可依旧自有一番风度,这些日子本就对秦岭满是憧憬,此时更是忍不住多加打听:“你只说七秀的师姐师妹,那小先生又是哪一脉的弟子?” “我自然是纯阳门下弟子。” 纯阳弟子心下骄傲,只是面上却不显,他也看的出来脉主黄月英对辛宪英的重视,便以为她想将辛宪英收入门墙,便不遗余力的介绍起了纯阳一脉:“我纯阳以道法入污血,清修塑心性,习武大道,修心为先……” 辛宪英听着纯阳弟子对纯阳宫娓娓道来,心中愈发向往。 只不过…… 她年岁已大,早已过了习武的最好年岁,反倒是她那侄女儿,却是年岁相当,若是她侄女儿能够入得秦岭,习得一身武艺,强身健体,延长寿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侄女儿羸弱身体,已然叫辛宪英操碎了心。 回到南阳城。 黄月英待辛宪英梳洗过后,便召她来说话,谁曾想二人才刚落座,就听见一声鹰啸,黄月英立即带着辛宪英走到院子里,点燃信香,讯鹰骤然俯冲,辛宪英被这巨大的鹰给吓了一跳,下一刻,便见这讯鹰稳稳停在院中的木头架子上。 黄月英立刻上前将信取下,又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几块肉粒往讯鹰身前的碗里一放,这才拆开信来看了一眼。 只是—— 信中内容却叫黄月英一惊。 只见信中写道:“刘玄德欲以新弩暗杀孙伯符。” 新弩便是千机弩。 只是黄承彦亲手所改的千机弩杀伤力更大,耐用性更强,到了庞统手中后被他改了拨片,成了淘汰率极高,制作却很难的‘新弩’,这弩不得命,只随口称为新弩,其中弩箭也被庞统改的与千机匣不同,箭矢的长度要比千机匣长了半寸。 可就这半寸,便叫新弩和千机匣分开了。 黄月英将信塞回荷包中,转身迅速走到书案边,拿起笔便洋洋洒洒写了几张信纸,又点燃信香,短短不到半刻钟,便又来了几只讯鹰,她分别将信塞到讯鹰的信桶中,给它们喂食了肉干后,便拍拍它们的背,往后退了一步。 这些讯鹰又喝了几口清水,这才长啸一声,直冲云霄,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辛宪英眼看着黄月英这一番操作,不知为何心跳的格外的快。 她不知道黄月英写了什么内容,但总觉得这几封信送出去后,这天下不知又有何变化。 短短半日后,诸葛亮点燃信香,接引讯鹰,查看其中内容后,立刻找到乐进分析接下来的行军路线,现在要做两手打算,一是刘玄德刺杀成功,二是刺杀不成功。 他们都要有不同的反应。 两军交战,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无故开战,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当初刘表无故扣押孙坚尸身,以谋玉玺,被天下各路豪杰共檄之的场面可还历历在目,阿婉想要开战,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若刘玄德刺杀成功,他们自可以打着报仇的名义向荆州施压,孙权娶了曹贞,便是阿婉的妹夫,这妹夫的嫡亲兄长被刘备所伤,总要有点儿说法,若是刺杀不成功,扬州与荆州便大战将起,届时又当以何种理由呢? 阿婉不由想到当初随孙坚下葬的那块萝卜玉玺。 若是可以的话,以玉玺为借口先破扬州,再顺手灭荆州方为上策,可阿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人不能那么无耻。 孙坚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当初孙策对她也是信任有加,孙坚既然已经入土为安,她也再没必要打扰他的安息,所以,她得想个别的借口。 另一边,远在冀州的郭嘉也收到了黄月英的书信,其中不仅有刘玄德要刺杀孙伯符的消息,还有新弩的制造图纸,郭嘉踱步来回两圈,次日一早,便遣人寻来了一个鬼斧门下弟子,秘密制作了数百新弩,又让冀州糜氏门下各大商队,各带了几十个新弩上路,一路运送一路随机将新弩送了出去。 这样,就算有人怀疑新弩与秦岭有关系,有了这些手持新弩的老百姓,恐怕也不敢吱声了。 就在郭嘉操纵这一手的时候,刘玄德那边下手稳狠准的射中了孙策后背。 孙策早年是有阿婉赠送的一件粗布护甲。 那件护甲当初是他前去襄阳向刘表求孙坚尸体时穿在身上的,这些年他虽征战不少,但那件护甲却一直如同崭新,若他常年穿在身上也就罢了,偏偏他自恃武功高强,又觉得自己身在府衙之中不会有危险,便将这件护甲藏于床帐之内,夜夜陪伴安眠,反倒叫护甲失了本身作用。 新弩攻击力强大,力道很重,直接穿胸而过。 刺杀的刺客未曾来得及逃走,而是当场被活捉,直接拔刀割喉,自戕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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