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笙淡淡地笑了,她抿一口白酒说我小时候也喜欢英雄。 她想了想觉得不严谨,又补充道我现在也喜欢英雄。 杨阿姨哈哈大笑说你不嫁给警察简直太可惜了。 吴笙想说我不和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男人结婚,但是想到去世的邢至森和生死不明的吴邪,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说我现在选的,也还不错。 酒喝到最后杨阿姨彻底醉了,她摸着吴笙的脸蛋喃喃道:“你同你母亲长的真像。” 终于…… 吴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温声问道:“原来您知道了。” “你是个多聪明的孩子呀,我想你肯定都知道了。”杨阿姨的眼角沁出泪水,“我那时候和你母亲是好朋友,她在长沙学外语,我也在长沙学护理,我们很要好,主要是,她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喜欢的人。” 吴笙听着杨阿姨的讲述,微微笑了起来,“在我父亲的眼里,她一直是个贪玩调皮的小妹妹,恶劣的很,偏生很讨父亲母亲的喜欢。” “她为人大方,处事磊落得体,她那时笑一笑,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的眼睛跟着她走,你这孩子心思重,总是在忧虑,你母亲不一样,她爱笑,长沙多雨天,总是沉闷,你母亲笑一笑,好比太阳。” “看来这点我没有继承她。” “你已经很厉害了。”杨阿姨温柔地将吴笙的头发别在耳后,“你和你母亲一样,总是对一些谜题啊推理啊感兴趣,老邢因为我认识她,经常要向她请教,还劝她也去当公安,这点你简直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别怪你父亲……他不想让你走你母亲的老路,他已经失去自己的小妹妹了,不能再失去小妹妹的女儿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到很久很久以后知道了一切,我越是擅长一些东西,我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舅舅就越害怕,他害怕在我的身上看到小妹妹的身影——他的妹妹,聪明,伶俐,漂亮,大方,会的东西很多,脑子转的很快,好奇心很重,后来为了帮朋友,扔掉了亲生的女儿踏入迷局之中,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出不了那个疗养院,见不了外人,她再没了清醒意识,那里面的医生说她是精神分裂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多到令人无法自圆,就算是地位高至哥哥那样,也查不出任何门道。 直到小妹妹死去,一切土崩瓦解,留了一地废墟,查也查不明白。 所以舅舅看着名义上的女儿,血缘上的外甥女总是在害怕,他害怕这个女孩的结局如同她的母亲,于是希望她平庸些,再平庸些,就这么平庸地度过一辈子也可以,但事与愿违,这个女孩已经陷的够深了。 “别怪你的母亲,她没告诉你的生父你的存在,将你送到了你舅舅那里,其实在最后她买了出国的机票的,她曾告诉我们她在事情结束后要带你出国生活。” 杨阿姨泣道:“对不起,我们没将她带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 一些不清楚的东西在酒后都明晰了起来,吴笙眨眨眼看着杯子里的酒,突然问道:“她最后想带我去哪里生活?” “意大利。”杨阿姨回忆道,“她说那里有最漂亮的大海,她说她的女儿肯定会喜欢大海。” 吴笙端着酒杯微微笑了一下,“是,我喜欢大海。” ..... 回到杭州后杭州已经入冬了,只是从长春的大雪纷飞的场景里一时还转换不过来,吴笙打开家门的时候还些分神地想自己已经快两周没回来过了,忙着忙着都忘了问米粒的情况,但是当她走进家门时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她站在门口,扶着门把手,冷冰冰地面对着一室黑暗,以及坐在客厅沙发上那个沉默的男人。 “你迟疑了,为什么?”那个男人突然问道。 吴笙合上了门,打开了客厅的灯,许久不见的丈夫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 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阳台上的窗户大开着,初冬的寒风毫不留情地灌进这个安静沉默的家庭,卷走那些被女主人讨厌的烟雾,留下一屋子冰冷。 吴笙就站在玄关处,借着灯光打量着许久不见的丈夫,瘦了许多,也黑了一些,眼睛里血丝不少,骨骼呢?吴笙想,他的骨骼是他的,就是吴邪的骨骼。 吴邪又问了一遍:“你在进门的时候,迟疑了,为什么?” “今年年初的某一天晚上。”吴笙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走到沙发客厅,站在吴邪对面看着他,“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男人,就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 吴邪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吴笙,他的姿态有些像逃难回来的人,他回到家里,一片冰冷,女儿住院,妻子消失联系不上,他抽了许多支烟,知道吴笙回来肯定会骂他,但是如果吴笙回不来呢? 他想不到如果吴笙回不来,他该如何走下去,他会走不下去的。 “但他的骨骼是不一样的,我告诉他,如果他坚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会打电话给警察。” “对不起。”吴邪又想摸一根烟抽,但是他想到吴笙在面前看着他,只能打断了这个念头,“那个人,是...至少是我们的人。” “我不在乎他是谁,但是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吴邪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吴笙,她的神情平静从容,仿佛真的对发生在眼前的怪力乱神的一切不在乎,但他知道,这个女人,这个和他结婚生子,同床共枕许多年的女人,她看上去是不声不响的冷美人,但外人无法想象她的冰面之下有多深的水在暗流涌动,甚至里面还冻着死尸。 “我在想,吴邪是不是死了,有人来取代他的位置,取代他的人际关系,最终真正成为吴邪。” 吴笙笑了一下,然后用那种冷冰冰的,叫人看了就很不舒服的视线看着吴邪,“可那不是我认识的丈夫,他不是吴邪,我也不会让他成为吴邪。我告诉他,如果他仍然坚持出现在我身边,我就打电话叫周巡,他对这一系列案子会很感兴趣的。” “对不起。” 到了这个时候,吴邪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吴笙将手机掏出来甩到了沙发的另一侧,然后甩掉鞋,坐在了茶几上,也就是吴邪的对面,他们两个人的膝盖相对着,就像一开始时,他们经常会面对面坐着,谈天说地无话不说——不,其实那个时候大家都各有隐瞒,以至于到了现在两个人变成了“我知道你知道但其实我让你认为我不知道”的可笑状况。 “你让解雨臣来找我签财产转让书,是因为他查到了吴双阮和解连环的事情对吧?” 吴笙摸出一根烟来,在吴邪面前点燃,然后徐徐地抽了起来。 吴邪看着她,姣好的一张面孔在雾里若隐若现,她的眉眼间全是疲惫,是的,疲惫。他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吴笙的神态开始多了很多疲惫,她大部分时候看上去还是那样,总是冷冰冰不好亲近的样子,但是有那么几个时刻吴邪窥探到一点她的疲惫与不安,比如现在,比如他前段时间回来的那个夜晚。 他不想去猜想这份疲惫与不安是谁带给她的,但是眼下的这个问题他又不得不回答。 吴笙不想继续“我知道你知道但其实我让你认为我不知道”的可笑状况了。 吴邪点点头,他伸出手去取掉了吴笙口唇间的香烟,轻声道:“是,后来他找过我,跟我说过这件事。” “但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吴笙笑了笑,“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墨脱回来的那年,我就去查了很多东西。” 关于汪家人的,关于吴笙的,关于吴双阮的,关于解连环的。 他那时怀疑一切东西,他想起和吴笙故事一样的相知相遇相识,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松柏油的气味,带着油画绚丽的色彩,和她那一张写满故事的脸蛋——她回首看他时,他就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孩,他那时候不知道她的故事是否如同格林童话般梦幻美妙,只是想听从下意识地去接近她,认识她,探究她,然后同她在一起。 从墨脱回来后他开始回想起这一切,然后感到了害怕,他开始害怕吴笙的存在是否是一场预谋许久的针对他的计划,所以那时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吴笙,然后他疯狂的去查关于吴笙的一切,有关长春的,有关上海的,有关长沙的,最后他知道了一切。 其实在那时他想起了和三叔一直在互换身份的解连环,他突然意识到吴笙的接近确实是别有用心,可能有人教她将解连环认成了吴三省,然后她为了吴三省借机接近他待若亲子的侄儿,她那时应该是想通过他来查吴三省的。 “我其实,也分不出来我三叔和解连环的区别。”吴邪喃喃道。 “那他还活着吗?” “我希望他们还活着。” 香烟被碾进烟灰缸里,吴笙的表情十足的冷静,吴邪感到一阵烦躁,他压下了心头那股烦躁,温声道:“你最近,住到奶奶那里去,别出杭州。” “你看过米粒了吗?”吴笙发问道。 吴邪摇头。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去干什么了吗?” 吴邪又摇头。 吴笙轻笑了一声:“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你这段日子做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许老师和师娘跳海自杀了,我去上海处理后事了。” 吴邪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死讯,他张了张口,难得露出这幅吃惊的神态来,他看着吴笙,想从吴笙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并没有。 “电信诈骗,老师最后接受不了,带着师娘自杀了,不过诈骗犯最后跳楼自杀了。”吴笙顿了顿,带些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不是我干的,他死的时候我正在处理许老师和师娘的后事。” 吴邪伸出手来握住了吴笙的手腕,关切地看着她,低声询问道:“你没事吧?还好吗?” 吴笙任由他拉着手腕,然后摇了摇头,“我最近有些事,做不到不离开杭州。” “就这段时间。”吴邪坚持道,“你和米粒在奶奶那里,我很放心,好吗?” 吴笙也很坚持道:“不行。” 吴邪的脸色阴沉,“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危险...你能不能....” 吴邪的话还没说完,吴笙就直接打断了他,冷声道:““我不想和你争吵的。” “我没有想和你争吵的意思。” 吴邪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又看见了吴笙那种疲惫以及不安的神情,这次她不躲了,这种由他带来的不安与疲惫赤裸裸地展现在吴邪面前,明晃晃地告诉他这一切都由他而始,你和吴笙前几年搭建的梦幻故事如今就要分崩离析了。 他能感受到一切不受控制,尤其是吴笙,吴邪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他握住吴笙的双手,相当诚恳道:“你再等等好吗,你先乖乖听我的,你不能出事....这样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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