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笙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对于任何声音充耳不闻,她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流泪,她也不看吴邪,固执地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白云。 她的眼泪将他的灵魂都打湿。 吴邪跟着她躺在地板上,他从背后揽住吴笙的腰,这才惊觉吴笙比认识时还要瘦弱,就像他在墨脱的这半年遭受痛苦一样,她也痛苦着。 或者说,他们有遭受着同样的痛苦。 “对不起。”吴邪将头抵着这个女人瘦削的后背闷声说道,她的眼泪好像永远都止不住,她确实应该一直哭下去的,哭下去,好叫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苦难。 吴笙眨眨眼,她的脸庞湿漉漉的,卧室里的孩子依旧在哭泣着,请来的月嫂今天请假处理家事,吴邪的妈妈也感冒照顾不了孩子,她在家里要备明天上课用的资料和课件,吴米粒吃了奶也哭,换了尿不湿也哭,她没有生病难受也哭,她没有经历痛苦也哭。 小孩子天生就会通过哭泣声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好叫大人将所有偏爱都分给她。 但她太累了,累到走不动路去哄孩子,她站在原地突然愣住,意识到自己变成了那种所谓的丧偶式婚姻,因为在她思考帮忙人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孩子的父亲。 水晶球轰然崩裂。 消失半年的吴邪开门进来,抱住她,向她道歉。 这不全然是他的错,她只是小看了生活里的一切,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的美好。她只是因为吴邪的存在,觉得一切都没问题,全然忘了命运总在对她开玩笑,其实她应该一直明白吴邪就是一只鸽子,他迟早是要飞向高空,迟早要走遍千山万水的。 但是,我真的很想让鸽子永远停留在我的身边。 就像陈希。 就像吴双阮。 留在我的身边。 “你要离开我吗?”吴笙突然轻声问道。 吴邪抵着她的后背,眼泪静静地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来,他其实在最早认识吴笙的时候,是想做一个能够保护她的英雄一样的形象,但他那个时候真的很傻很天真,他做不到万事俱全的去保护她,而吴笙呢,则给了他在她面前流泪的机会。 他们结婚的时候互相宣誓,他向她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她,爱护她,陪伴她,甚至在长春喝醉酒时他也惦记着向老板娘发誓,他会对她很好很好,但现在呢?根本就不是那一回事,他的人生被谜团搅的不得安宁,甚至也搅得她不得安宁,他甚至都不敢问她你是否知道你血缘上得父亲还活着?你是否知道你的父亲曾扮演着我得三叔的角色陪我一起长大? 那么你小时候呢?你小时候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你是否知道你和你父亲曾经有很多机会能够见上一面? 他该怎么开口去问?他去问,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再次失踪了。 不知道又怎样?他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将她愈合好的伤疤再次揭开,她疼的时候难道他不会疼吗? 命运戏耍他,然后刁难她。 他不知道如何同吴笙交谈,只能苍白的说着对不起,他想起和方木分别时方木所说的那句“她的恨,比爱更长久”,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怕与她分别,只是害怕有一天她会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害怕她会恨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吴邪抱着她,喃喃道。卧室里的婴儿不再哭泣了,时间仿佛就要静止在这一刻,如果真的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吴邪回到杭州后就开始了一切的反击,在这段时间里他展现出一种极为冷酷强硬的态度,他谋划着一切,将生死扔到一切,不仅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也包括他的,那段时间里随着吸取蛇毒,他几乎将属于人的情绪也扔到角落里,他要保证自己的计划哪怕在死后也无法停止,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一样转动,所有他想清理的人都无法从这个齿轮下逃脱。 在这段时间里他很少回家,仿佛又回到了前半年消失的状态,吴笙只当他从来没有回来过,也仿佛那天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没有发生过,她请了两个月嫂带孩子,还请了保姆来做饭,还上门探望了生病的吴邪的妈妈,当然这一切花的都是吴邪的钱,她在所有人面前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艺术史的课也讲的顺利,她完美的将自己的社会角色处理的很好。 只是和吴邪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冷战之中。 一般人,冷战之下两个人肯定会有一个人服软,只是吴邪对吴笙故意逃避,两个人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但吴笙不是一般人,之前就说过了,吴笙的侦察和反侦察能力都很强,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不同于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GPS定位和监听手机的设备,而如今就有,虽然很不好弄到手,但吴笙还是有点门道的,就在吴邪从西藏回来的那个晚上,吴笙在吴邪熟睡后将定位器装到了吴邪的手机里。 所以当她出现在吴邪找的读取费洛蒙的地方时,其实也没那么难。 吴邪来的地方是宝石山靠近黄龙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变电小站,在山顶上,有一条小土路可以到达,因为废弃了很久,路上几乎全是杂草,吴邪能够找到这个地方可见其偏执。入口的大门被两指直径的大铁链牢牢锁住了,墙壁上都是野草,野草中都是锋利的玻璃片,中间还缠绕着生锈的铁丝网。 爬是爬不进去了,吴笙站在入口看了看,对着铁链上的锁头捅咕了一会儿,就将锁链打开了。 撬锁,这是关宏峰教她的,关老师看上去为人刚正不阿,实际上也是个会游走在边缘的刺头,周巡看上去很刺头,实际上比关宏峰老实许多。而方木呢,在边缘游走的事情更是没少做,也许他的朋友说的对,方木不适合当着警察。 吴笙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的警察怎么都不是那么老实。 吴笙静静地走进去时吴邪正躺在靠近窗户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阳光透过窗户撒到他的身上,在他的脚边放着一筐碳酸饮料,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散落在地上。 他阖着眼,在阳光下皱着眉,纤长的睫毛随着不安的情绪颤抖着,血迹在他的脸上凝固成泛着黑色的红,格外的明显。 整个屋子泛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吴笙就站在吴邪的对面久久地凝视着她,在那时她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像是做梦一样皱眉挣扎,他在梦境里挣扎,在苦难中挣扎,他一直在挣扎,直到阳光从他身上抽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窗外已经不是刚来时灿烂温暖的阳光了,今天是难得的火烧云,窗外天际的云彩浓烈的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那浓烈的火焰尽数洒在吴笙身上,她本是苍白的人,站在那里时也仿佛在燃烧起来。 吴笙就在火焰里注视着他,看他从幻境中复苏,鼻腔的剧烈疼痛向他袭来,所有的血都堵在他的喉咙和鼻腔里,他在躺椅上痛苦的蜷缩起来,巨大的痛苦向他的大脑袭来,他抵御不了,只能开始吼叫,似乎要将痛苦从身体和脑袋里吼出去。 吴笙走近,一把揽住了挣扎的吴邪,吴邪在她的怀里嘶吼着,喉咙里的血喷了她一身,血溅在她浅色的长裙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朵朵红梅,吴笙伸手擦去吴邪鼻子里涌出的血,太多血了,那血溅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冷静到可怕。 吴邪从痛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吴笙整个人在火焰中燃烧,她的姣好的面庞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她温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液和泪水,但她的神情冷静到毫无机质,像个冷冰冰的,杀人狂。 吴邪沉默地同她对视,沉默地看着她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痕迹,血迹糊了她一袖子,她自己的脸上也挂着血珠,看上去两个人好像从什什么凶杀现场出来的一样。 凶杀现场,她最熟了。 莫名其妙的恨意与理所应当的爱意在此刻纠缠,吴邪看着她的眼神阴沉如某种冷血动物,他能感受到自己仿佛被那些费洛蒙的载体所同化了一样,他莫名仇恨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的自我意识又怜惜着自己的眼前爱人。 灵魂在他的身体里将他撕扯,他一边痛苦着,一边又想将痛苦分享给吴笙,好叫她一起承受这份痛苦,于是他一把攥住了吴笙的手腕,以一种吴笙根本不可能挣脱的力量,他感到自己充满铁锈味的喉咙干涸冰冷,他的肠胃咕噜作响。 好饿。 他吞咽着口水,捧着吴笙沾着他鲜血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就像蛇一样。 吴笙任他咬下去,在咬下去的瞬间却用另一只手照着他的脸也狠狠地扇了下去。 吴邪被一记巴掌扇的别过头,吴笙的手上留了一个见血的牙印,她本人却不再是那种冷静到可怕的表情,她反而笑了起来,她笑得很艳,她也极少会这么笑,或者说她从来没这么笑过,这笑衬的她好看极了,但是就像是深林里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她笑不达眼,那双眼好像含着寒冰,她轻声对着吴邪道:“接受漂亮女人的耳光是件愉快的事。” 吴邪也笑,是大笑,笑得很有些癫狂的意思,他力气比吴笙大得许多,吴笙说完就将她一把摁在地上,啃咬着她,吞噬着她,像蛇一样想要将她绞死在怀里,他不但像蛇一样缠绕着她,还要像蛇一样往她得身体里钻,钻到她的胸腔里吃掉她的那颗跳动的心脏,来抚慰自己干涸冰冷的食管。 吴邪冰冷粘腻的肌肤紧贴着她的,情/欲与仇恨,痛苦与爱意将他们包裹,吴笙坐在他身上的时候,伸出手钳住了吴邪的脖颈,带着毫无掩饰的杀意,这才是吴笙,撕掉淡然娴静的皮囊,从那里面透露出来的是跳动的火焰与血海滔天,在杀掉吴涵后,她找到了与这个世界相处的办法。 吴邪在情/欲里大笑着,他看着吴笙□□的肌肤被夕阳度成火焰的颜色,看着她冷冰冰的眼神,他说掐死我吧,你不就是这么杀死的吴涵孙普和其他人吗?那你也掐死我吧。 吴笙掐住他脖颈的手在渐渐的收紧,窒息让他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情/欲冲刷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地狱里死去,又好像升入了天堂,他又胡言乱语道我嫉妒啊你就是这么杀死了吴涵吗?嗯?他杀了你最爱的人,你就一定会杀死他对不对?你就是像掐死我一样掐死他的吗? 吴笙冷笑,不,我切断了他的主动脉,然后烧死了他。 你就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对不对?他该死,但是我那怎么办呢?吴邪意识朦胧地喃喃道,我也伤透了你的心,我还杀死了你最爱的那个人,我都有点嫉妒吴涵能死在你手下了,你杀死我吧,这个仇,你要找到我来报。 他的意识在消散,他胡言乱语着,直到吴笙居高临下地又抽了他一巴掌,她轻声说,“吃什么狗屁逻辑不通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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