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还指着不远处铁轨间的萝卜田,跟她讲了解雨臣让他种萝卜的事情,然后跟她显摆自己的萝卜多漂亮,其实也意在让吴笙来判断能不能看出来这是他买的现成的萝卜移植进去的,虽然小花当时看了并没有说些什么,但他总有点心虚。 吴笙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然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吴邪,“他什么也没说?” 吴邪瞬间紧张了起来,“对啊...我这萝卜种的不行吗?” 吴笙:...... 她笑了笑,“挺好的。” 就是嘛,吴笙和解雨臣不事生产,又没有种过农作物,不可能辨识出来。 吴邪如是安慰着自己。 吴笙和吴邪坐在观景台上,白天看眼前这片稻田比黑夜看更壮观,满目金黄,吴笙感叹道,“金黄色,好漂亮。” 吴邪听了心里很是得瑟,心想终于有一次也能让你崇拜我了。 两个人坐在昨晚没拿走的露营椅上,吴笙就拿起长笛悠悠地吹了一曲小调,吴邪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然后轻声问道,“为什么是《the shire》?” 吴笙将长笛放在膝上,嘴角噙着笑意,“这个地方,就是很夏尔啊。” “是很温柔的家。”吴笙摩挲着长笛,垂眸低声道,“喜来眠就是巴金斯的袋底洞,下午茶在四点,茶点管够,随时欢迎来的客人,来的时候不用敲门。你很喜欢这里啊吴邪。” “你喜欢这里吗?” “我也喜欢。”吴笙侧头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只有他,“你的梦想不应该是冒险的,你应该生活在这里的。你生活在这里,你的心停止那些紧迫的跳动了吗?” “我很喜欢这里的一切。”吴邪缓缓道,“但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吴笙的长笛抵住了他的胸膛,很轻的动作,她看向他的眼神也很温柔,“我也很享受现在的一切.....我现在做的,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好、最最好的事情;我即将得到的,是我一生中得到过的最安宁,最最安宁的休息。” 吴邪哑口无言,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调理好自己的心情,故作轻松地问道,“明天有宴席,你想吃什么?” 吴笙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就好像她回到了十几岁那会儿,据说她那会儿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实际上的很爱做恶作剧,“锅包肉吧,我还想吃草莓沾奶油。” 冷冰冰的吴笙,其实很喜欢吃甜食,虽然据她所说,是因为经常动脑要吃甜食补充体力。 吴邪伸了个懒腰,“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锅包肉了?” “胖哥跟我说的。”吴笙眨眨眼,“先别给你闺女说,要不她又要缠着我不去上学来找你玩了。” 这天上午喜来眠的生意只做了半天就歇业了,吴邪回去一觉睡到晚上七点,起床打算去厨房备菜的时候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吴笙,她手上拎着吴邪买给米粒的一套油画画具,另一只手上拎着的画布上草稿已经打完了。 吴邪看了一眼画布,没有多问什么,“饿吗?” 吴笙点点头。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你先把东西放回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吴笙又点点头,没一会儿她就来厨房找吴邪了,吴邪给她下了一碗炝锅面,她在厨房里吃,一边吃一边看吴邪备菜,等到她吃完,吴邪收了她的碗拿去洗,吴笙想试着帮他切点菜,但是还是被吴邪给制止了,他开玩笑道,“明天收稻子也没你的事,我怕你们美院院长和你画廊老板打飞的来找我算账。” 吴笙撇撇嘴,“那我去睡觉了。” 吴邪摆摆手,“走吧走吧。” 这一备菜就备到了深夜,最后打算去睡觉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吴笙房间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吴笙今晚睡觉前喝了药,睡得很沉,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时,她都未曾醒来。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蹙着眉,仿佛在做噩梦,只是梦里的不是噩梦,是那些过去的事情。 吴邪轻轻地伸出手,指尖拭过她眼角的一滴泪,他心想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你的少年事,同噩梦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二天的盛宴开场,田间的主棚里炸做一团,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好酒开启,佳肴一道道地呈上,吴邪站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吴笙站在他身边轻声道,“开动吧,主家。” 他注视着前方,喃喃道,“其实我希望永不开席的。” 永远不开席,故事永远不进入高潮,那么一切都可以那么平安下去。 但还是要开席,我应该接受这个世界给我们所有人设计好的规则——我们应该接下去。应该欢笑,喝醉,然后分别。 此时天上白云正浓烈,待到日落之时会有漫天的彩霞,阳光正好,稻田金黄,风吹麦浪微微摇摆,不冷不急,这是一个和煦的一天。 席上都是一群酒鬼,酒被一瓶瓶打开,席上佳肴被饕餮们卷走,吴笙刚吃了吴邪做的锅包肉,那边黑眼镜就上来跟她喝酒,吴笙也不扭捏,同黑眼镜喝了酒又转着圈敬酒——她酒量很好,两圈酒下来丝毫不见醉意,她提杯到吴邪面前,这个人眼看着能和别人交流喝酒,只是不知道魂飘哪里去了,直到吴笙的手怼到他眼前才回魂注视着吴笙。 吴笙张张口,“敬我们操蛋的人生。” 是啊,你我的人生太操蛋了,我们本来有无数种可能未曾相识,但是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认识了,像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然后接下来的人生就走向了失控。 我们可以不必相识的。 但我们还是相识了。 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杯中的清酒被撞起波澜,他们上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喝的酒是喜酒。 吴邪笑了笑,“谢谢。” 谢谢你还是和我相识了。 张起灵端着酒伸向吴邪面前,胖子招呼着说我们五个得喝一杯,黑眼镜和解雨臣也向他敬酒,吴邪笑道,“这么客气吗?” “喝一个。”胖子说道,“我们五个,今天必须喝一个!” 吴邪的余光扫向吴笙,她放下了酒,在一群大汉的掩盖下徐徐地走向棚外,他收回视线,注视着眼前的酒杯,微微笑道,“那就喝一个。” 竹棚内人声鼎沸,里面的酒已经不知道喝过几轮了,解雨臣走出来的时候正见天边云彩在燃烧,红色橙色紫色混在天际,那是世上最好的画家也调不出来的颜色,这是独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站在吴笙身边,环手抱胸看着吴笙画画,最浓烈的红与橙大面积地铺在画布上,金黄色的稻田与其混作一团,她神色认真,手上的动作却很狂放。 “我如果想买你这幅画怎么样?”解雨臣突然开口问道。 吴笙眨眨眼,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画可不便宜。” “难道你认为我买不起吗?”解雨臣揶揄道,“你知道吴邪还欠了我2.6亿吧?” 吴笙的手停滞了,她木着一张脸,神色恍惚道,“这我真不知道。” 解雨臣站在那边就笑,笑够了才给吴笙报了个价格,说要买她现在画的这幅画,吴笙听了淡淡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我觉得这幅画画的不好,等回去了再给你画一幅更好的。” “真话呢?” 吴笙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这是我要送给吴邪的。” 解雨臣听了也突然有一种想要叹气的感觉,但他不叹气,又风轻云淡地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请讲。” “你明明可以不和他离婚的,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吴笙握着画笔的手又动了起来,她轻声说着这个问题的关键答案,“我不怕与他分别,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他在道路上回首看我的时候,会认为我是他的拖累,如果他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我,我会恨他。” 但我在那时也会可悲地爱着他。 她心想,我会有时苛责于命运的不公,可是人生走到一半了,命运刁难的不止她自己,吴邪是,解雨臣是,那个竹棚里的所有人都是。 关于命运,休论公道啊。 “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吴邪在寻找一个给自己疗伤的地方,他安放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找寻自己前半生未得的宁静。” “那你觉得他会就这样下去吗?” 吴笙回眸看了一眼解雨臣,解雨臣也低头看着她,吴笙看着他的双眼时,突然想到可以结合自己的长相和解雨臣的长相,以及吴双阮的照片,画出解连环。 画出那个横亘在她和解雨臣生命里的男人。 但是没有意义。 吴笙摇了摇头,“不,他总会有继续出发的时候。” 我不想在他再度踏上道路的时候与他以憎恨的态度对待,所以我选择和他分别,将所有的一切退回到最初的时刻。 解雨臣说可是你看上去很害怕真的回到最初的起点。 她看着眼前的画,心想太明显了。 破镜难重圆,爱意再次透过她的笔下铺满在这副送给吴邪的画作上。 爱意难掩。 但爱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吴笙在最后,这样说道。 她最后是跟着解雨臣他们离开的,胖子去送人,临走前她带走了吴邪买给米粒的长笛,告诉吴邪她在书房的桌子上给他留了礼物,他走进书房的时候确实一眼就先看到了桌子上的盒子,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把玩具手枪,枪口做成了木鱼的形状,扣动扳机时木鱼锤就会duangduangduang地敲响木鱼。 吴邪拿着这把木鱼枪一边敲一边捂脸笑了好长时间。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意止住,像个木头人似地缓缓转向玻璃展柜——那里面放着两幅画,一幅画是吴笙送给他的《挚爱》,另一幅画是吴笙最近画的稻田,金黄的稻田和天边的火烧云混杂在一起,交织出最艳丽的色彩。 他能够感觉到,这两幅画里所蕴藏的情感是一样的。 天地寂静无声,他注视这两幅画许久,他摸出手机发消息问吴笙,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微信那头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许久,他才收到吴笙的回信——她说这幅画叫做《致爱》。 他注视着眼前的画,心脏好像要被泡发泡胀。 爱不能解决问题,而这也不是问题所在,但是爱能给解决问题提供勇气和思路。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么再去追一次又有什么难的呢? 他心想,我不能,也不想再放手了,就从今天开始。 他打开手机,怀着忐忑的心情拨打了吴笙的手机号码,他看着画,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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