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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夫人年轻时，一时大意输了宅斗，被丈夫的爱妾害得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此后从宥阳到扬州到汴京，她一直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所用人手控制在六个人，采买、帮厨和大厨各两个，都是千挑万选待遇极高，跟了盛老夫人十几年的。 寿安堂能接触到盛老夫人饮食的下人也不多，除了房妈妈外只有翠屏翠翘两个贴身女使，照理说都不会有问题。 明兰沉声道：“那除了午饭，祖母还吃了别的什么吗？比如外头送来的点心瓜果补品什么的。” 房妈妈凝神想了想道：“除了小厨房做的午饭，只吃了一块芙蓉莲子酥。” 明兰马上问道：“芙蓉莲子酥是哪里来的？” 房妈妈道：“老夫人最喜欢吃聚芳斋的芙蓉莲子酥，偏偏聚芳斋每天只做二十盒，卖完就没了。大娘子因康姨妈的事儿惹了老夫人不痛快，便时不时主动买了这点心来孝敬，每次送一盒子十二块，送了有好几回了。今日老太太说天热，这点心吃着也似乎比平日更甜，腻得慌，便只吃了一块，难道……可是，之前吃了都没事啊！” 房妈妈越说越害怕，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我去把吃剩的点心端来！” 很快房妈妈就捧过来一碟子淡黄香甜的芙蓉莲子酥，林太医先用银针试了几下，接着掰开闻了闻，甚至尝了一小块，方道：“就是这芙蓉莲子酥里有毒！不是砒霜之类的猛药，是从白果芽里提炼出的汁液。幸好如今天热，这点心甜腻，老夫人只吃了一块。但凡多吃一块，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明兰颤声发问：“既然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应该可以对症下药，救治祖母了吧？” 林太医斟酌着说：“不管什么毒，催吐润肠是少不了的，再用针灸配以汤药祛毒。如今知道是什么毒，汤药更有针对性，当然更有把握一些。可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身子不如年轻人壮实，洗胃灌肠可是很遭罪的，这么一折腾也够呛啊……” 明兰紧紧捏着拳头，眼泪夺眶而出，就要下榻：“林太医，求你救救我祖母！” 平宁郡主按住了明兰，齐衡则对林太医行礼道：“林太医，需要什么药，盛家没有，就去齐家拿。齐家没有，我就去宫中求张先生，有劳您了！” 齐衡口中的张先生，便是曹太后身边的内侍总监张茂则，掌管太医院和御药院，也是林太医上司的上司。 林太医忙不迭地回礼道：“齐大人言重了，这是下官本份。我适才已经开了方子催吐解毒，如今知道是什么毒，那解毒汤剂我还要再斟酌一下，等老夫人吐干净了便可施针和灌药。此事下官绝对不会对别人说起，不管谁来问我，盛老夫人就是天热中了暑气。” 平宁郡主点头赞许道：“不愧是林太医。等此事了结，必有重谢。” 林太医去了盛老夫人的卧室，明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王八蛋！我定要为祖母讨个公道！” 齐衡急忙上前将明兰搂在怀里道：“祖母向来宽厚待人行善积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房妈妈早已泪流满面了，跪倒在榻前道：“老夫人她，她为了盛家呕心沥血，她，她不该是这个下场啊！若真是自家人下毒，这，这就是忘恩负义！六娘子，咱们，咱们现在如何是好呢？” 明兰擦了擦眼泪，看着平宁郡主道：“母亲，我得先多谢您。官人和我有您这样的母亲，是我们天大的福气。” 短短两句话，却凝结了明兰的一片真心。 今日平宁郡主可以拦着她不让她来，现在也可以马上带她回家不让她管。 可是平宁郡主都没有，明兰从未如现在这般感激过婆婆。 平宁郡主这辈子受的恭维太多，真心假意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虽然心下为明兰的真诚而感动，可面上仍旧端着，哼了一声道：“你不用给我灌迷魂汤，无非是想留在这里看着你祖母，怕被我带回家呗！我也是做母亲的人，盛老夫人这样年高有德之人却被家人毒害，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说不得要管一管！” 明兰和齐衡都感激地叫了声母亲，房妈妈索性给平宁郡主磕了个头：“多谢郡主！” 此时翠屏和林太医的药童将准备好的催吐剂送了进来，林太医拿进了卧房，片刻后便传来盛老夫人的呕吐声和呻吟声。 明兰听了心痛如绞，挣扎着从榻上起来，扶着丹橘和小桃的手奔到里间。 眼睁睁看着被灌药的盛老夫人呕吐不止大小便失禁，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丝毫不顾秽物恶臭,抢上去亲自给盛老夫人擦嘴擦汗。 海朝云和柳蓁蓁哪里能让明兰这个临产妇人动手，急忙过来接手，又劝明兰还是出去躺着休息。 齐衡十分担心明兰，可是他知道明兰对盛老夫人的感情，自己对盛老夫人也是十分敬爱，不好开口相劝，握着手皱着眉站在一边，十分为难。 平宁郡主知道儿子的心意，走上前对明兰耳语道：“这里交给你的嫂嫂们和林太医，他们必会尽心。咱们查找下毒害你祖母的人要紧，这个可不能托给旁人！” 明兰心里一紧，知道平宁郡主的话有道理，急忙退了出来。 依旧叫崔妈妈、丹橘和小桃守住了门，只留了房妈妈，方道：“母亲，这点心既然是大娘子派人买了送来的，少不得要找了大娘子身边的人来问一问。事有蹊跷，需得瞒着人，免得打草惊蛇。依我看，最好从咱们家调几个靠得住的人，将盛家门户看守起来，不要让人随便出入才行！” 平宁郡主点头道：“不错！元若，你回去从咱们家的护院中挑十个人过来，把盛家前后大门侧门都守住了。只要有人出入，主子一律拦着，下人一律拿下！至于审问王大娘子身边的人，我身边的湛泸、纯钧、干将和莫邪，都有点儿功夫，女眷问话她们完全应付得来。” 平宁郡主乃是襄阳侯独女，她身边的女使别出心裁，都是以上古名剑命名的。 宫变中曾经钻狗洞求生的明兰又补充一句：“母亲，官人，盛府的狗洞也要派人看守，小桃知道有哪些！每处都得派两个人守着，若是十个人不够就再添些！” 齐衡答应一声就要回齐府，平宁郡主又道：“元若，你回去把咱们家的两个产婆也带过来。明兰此刻心绪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还是小心为上。她们两个都跟贺老夫人学了正胎按摩，叫她们过来备用也好。” 齐衡点头道：“母亲想得周到。这样的话，我顺便叫人去衙门替我和岳父告几日假，就说祖母急病需要侍疾。” 齐衡走后，平宁郡主看着明兰不容反驳地说：“你赶紧去西厢房歇了，吃点东西就睡觉！这府里的人跑不了，明日一早问话也来得及。盛大人和王大娘子那里是瞒不过去的，你还有硬仗要打呢，先得养好精神！”
第113章 父女对质 明兰心乱如麻，苦笑道：“母亲，您说的没错，只是我哪里吃得下睡得着啊！” 平宁郡主不由分说地将明兰往西厢房赶：“越有大事越需要镇定！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得明白轻重缓急！若是你或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事儿，我绝对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盛老夫人也不会原谅你！” 明兰被平宁郡主威胁得一缩头，乖乖去西厢房休息了。 虽然她心急如焚，到底是孕妇容易疲累。 吃过晚饭后平宁郡主又吩咐在她房内点了林太医认可对孕妇无害的安息香，总算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露个头，明兰就被盛纮叫醒了。 天蒙蒙亮就起床梳洗出门上班的盛纮被齐家护院拦住了不让走，只好过来找亲闺女。 齐衡昨晚回来时明兰已经睡了，为了不吵到娘子，他到齐国公和平宁郡主休息的东厢房外间榻上混了一夜。 明兰被崔妈妈叫了起来，匆匆梳洗便在西厢房正屋见了父亲。 盛纮穿着官服，一见她从卧房出来便迎上去问道：“怎么齐家的下人居然把我们家给围了，还说任何人不得出入？这要是传了出去，以后我们家如何在外头立足？” 明兰此时只觉得盛纮可笑，无论什么时候，自家老爹最担心的总是颜面。 盛纮看她不做声又道：“快去打发了齐家的人，我还要上朝呢！” 明兰微笑道：“爹爹放心，官人已经替您和自己都告假了。祖母急病，爹爹和官人亲自在家侍候。若是传了出去，人家只会说爹爹侍母至孝，至纯至善，于爹爹的官声大大有益。” 盛纮觉得女儿这句话总算有点道理，不自觉点点头，又道：“可你到底为什么要用齐家的人手封娘家的门户？你这手，可伸得太长了些！” 明兰冷笑道：“因为祖母不是中暑，而是中毒。” 盛纮吓了一跳：“胡说！林太医昨日明明说是老夫人中了暑气，之前的郎中也是这么说！” 明兰冷冷道：“是我吩咐林太医这么说的。能给祖母下毒的必定是盛家自己人，若是早早传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盛纮脸上阴晴不定，明兰将芙蓉莲子酥的事儿说了，又道：“说来也巧，昨日午饭后送点心的钱妈妈曾去寿安堂问是否还有芙蓉莲子酥剩下，说这点心不好买，这么些回了大娘子自己都没吃过，若有剩下的便想讨了去给大娘子也尝尝。因这点心祖母爱吃，可不是每日都买得到，且这次吃得又少，房妈妈便说都吃了不曾剩下，想着回头祖母若是馋了还能再吃点，若隔天还有剩的再给钱妈妈。这下毒的人倒是好算计，若是房妈妈昨日不曾留下这点心，林太医也不能确诊祖母是中了白果芽汁之毒。” 盛纮一头一背的冷汗，看着明兰道：“那你封府，是想干什么？” 明兰坚定地看着盛纮道：“盛家最尊贵的长辈居然坐在自己屋子里被人下毒命在垂危，总要审一审吧！我这会子就把钱妈妈拿来审问，在没问出结果之前，谁也不能出盛家大门！” “胡闹！老夫人，老夫人明明只是中暑，你却说是中毒，盛家蒙羞，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居然还指使婆家的人封娘家的门！都是一家骨肉，你别空口白牙地冤枉人！”盛纮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开玩笑，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明兰看着盛纮，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一家骨肉？爹爹不说，我倒忘了。盛家各个都是骨肉至亲，只除了祖母，她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并不是她的亲子！不仅如此，她为了盛家，为了给爹爹得一门好亲事，还与她血脉相连的娘家断了干系！一个与盛家毫无血脉关系的老人家，就算中毒死了，又有谁替她出头呢？她那个把脸面官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庶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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