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叫停下了一瞬,你目光极冷地看着他。 “为了红冠的荣耀!为了赤王的安危!为了你等同胞忠义之士的名誉!回答我,何处交接!” 努比亚张了张嘴,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你侧耳仔细倾听,却根本听不懂,正要蹙起眉头勒令他说的清楚些,便见他双目冒血,全身开始剧烈痉挛。 你吃了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有人给他们下了禁制! 一旦触及某个问题,便会立刻发动,夺人性命! 你没料到这遭,眼看对方的眼神迅速黯淡,定了定神,思绪飞快转动,抓住他的肩膀,急促地问道:“你们此来,所为何物?” 这次有了回应。 努比亚嘴唇蠕动了一下,你凝神屏息,勉强分辨出几个字来。 “……归终机?” 确是弑神之物,你之前猜测几乎全中,可你并无分毫欣喜之意,身上一阵阵发冷。 努比亚从口中吐出最后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软软倒下去,你放开他的肩膀,站起身来,夜风从屋顶天窗吹入,烛火一阵摇曳。 你合上他的眼睛,低声说道:“我会尽力拯救你的同胞,送你们回故土接受赤王的裁决。” 这也是钟离会希望看到的。 努比亚狰狞的表情逐渐安详。 你迎着寒风,踏出门去,目光落在远处那极高的亭台上。 那是你赶来的方向。 工造司署。 ……
第34章 如何能忘 …… 云海相接,通天贯地。 海洋自深处涌现出泼墨般的阴影,漩涡翻滚,整片海域像沸腾的岩浆,浑浊的灰白色浪花涌动,海面上搅动着擎天巨柱似的水龙卷。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 钟离透过大帐,龙目金瞳遥遥地望着远处的庞然巨物。 悠远而古老的低吟横扫沧海。 “微如蝼蚁,得生则生,何故求死?” 无数海浪与浓云,巨木粗细的雷霆贯下,足以敲碎被称之为“海洋”的镜面。 无数人屏住呼吸。 金色的流光自每艘舰船上升起,浓云中似旭日初生,金光刺穿浓密的乌云,符文如雾,轻柔而毫无缝隙地庇佑着每一个人。 白袍被高空寒风卷起,猎猎作响,其立在奥赛尔面前,如蚍蜉撼树般抬起一臂,又如千岳当前,威势撼天。 “奥赛尔,你的对手是我。” …… 夜已深了,竟又落起了雪。 你提着灯,走过月海亭的长廊,靴子踩在雪铺就的柔软毛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回到政务厅,夜已深了,火塘里明炭早已燃尽,只剩些发白的灰烬,冰凉的夜风贯进来,灰烬里隐隐有火星发亮。 沙盘里,蓝光,墨点——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唯有璃月城本身如一轮冷月,映着微微的银光。 毕工司披着一件厚棉衣跑过来,手心捧着一团昏昏欲睡的白球,忧心忡忡地看着你。 “离大人?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你像是没听见这个问题似的,言语温和地问道: “工司,归终机的相关材料是存放在工造司署么?若要调用,可有什么章程?” 毕工司疑惑了一下,下意识答道: “按规定,归终机这等机密武备,其资料调用需得帝君,归终大人和我亲自签字才可放出,且有严格时限。不过离大人若想调看,还是跟帝君或归终大人知会一声为好。” 你轻轻笑了一下。 “并非为难工司,只是不曾想我还有这般特权。” 毕工司搓手笑道: “哎呦,不是,这归终机精妙非常,其间种种原理巧思,皆可用于百工,归终大人乐见其用,故而工造司常有借阅其中一二之人,久而久之,规定便松了些。” 你笑意不变,轻轻颔首。 “怨不得工司这般在意,百般提醒,唯恐真闹出闪失。” 你一瞬不移地看着他,沉默片刻,老人捋了捋胡须,白眉一垂,笑了一下。 “离大人聪颖绝伦,果真是瞒不过您呐。归终机之图,可追回来了?” “若陀出手了。” 老人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连声道好。 你静静地看着他,眸中隐约埋了些哀伤。 “我并不聪颖,我若有帝君一半警觉,早该意识到不对。” 毕工司保持着沉默,他知道你并不需要回答。 “我对努比亚说,他们的内应乃深知璃月之人,他既要对往日旧事了如指掌,又要能深入璃月内务,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归离集安插人手;他的手里有足以让万里之外的沙漠贪婪的筹码,却又不会令人生疑这件东西是否在他手中;他步步为营,既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又不想璃月果受其害,处心积虑,处处提醒。” 老人叹道:“是老朽说得太多了些。” 你摇摇头,用手指关节轻轻叩着松木案几,声音轻柔又温和。 “不论是酒家辛秘,还是货栈失修,工司大人给的提示都恰到好处,我并非因此而怀疑你,毕竟,是我请工司大人来此,你若提供不了线索,才叫我疑惑。” 说到这里,你稍微停顿了一下,苦笑一声。 “我真是不大聪明,叫工司谬赞了。我是看见七星镇魂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毕工司闻言,不由得讶异地抬眉。 “诚然,这等邪术,怎会叫人立刻与工造司之首联想起来。可是工司大人,这邪术成型仓促,俨然是赶工之物,到了行动当日,匆匆赶制此物,是发现了什么变数呢?” 老者眸光微闪,长叹一声。 “我的沙盘——定位灵魂,覆盖全城的天眼。工司到底是好眼力,只看了这么一会儿,就意识到了其定位的本质,之前看似是我赶工司去寻保修档案,实则是工司主动退场,不知用什么手段,通知了那群饵料,赶制了这么一出牵丝傀儡戏来。 可这到底匆忙,工司露出了些马脚——你并不知晓若陀追去一事,急不可耐地提醒我货栈有变,生怕那群人真的卷上归终机的档案逃窜,你担心璃月。” “想通这一点,很多事就很好解释了,比如那群人为何看似如鱼得水,实则步步受限,因为您老想利用他们,却并不想支付酬劳。比如为何我千防万防,还是处处落人一步,因为算计我的人就在身侧。他们吸引我们的视线,你则暗度陈仓,乘机带走邪物。” 你的声音清澈、冷静,十分有条理,就像是排练过很多次似的。 “可我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譬如对此物了解的如此清楚,您为何不肯亲自动手?又如,您甚至不肯令归终机档案落入他人之手,却放出此等邪物,谋害帝君,为什么?” 你说到最后一句,掌下案几骤然破碎成一地齑粉,宛如被火焰缭烧过。 老者倒是面色如常,拢了拢肩上的棉衣,声音温吞。 “那尊灵玉,是我族先辈偶然寻来,一直供在祖堂里。我少时顽劣,曾攀上祭案,拿起把玩,便听见闻所未闻的古怪之声,自脑海中传来。 那声音响的真切,言只要供奉更多香火,便允诺我一个愿望。” 你眸光微动,帝君庙二十年前兴起,显然对不上时间。 “我那时年幼,没当回事,怕爹妈责骂,丢下它便跑了。直到二十年前出了些事,别无他法,我才记起这么个东西。” “于是你应下他的要求,雕成了帝君的模样,送去了帝君庙,纵享香火二十载。” 木下义收了千金,那时的毕工司虽并不缺钱,却也是十数年的积蓄。是什么变故,让他几近荡尽家产? “是,那声音告诉我,香火二十载,祭活体七余,它便实现我的愿望,可那毕竟是邪物,若是不成,也不可牵连到我,便交由那时的侠魁去了。” 你扯了下嘴角,这才明白,为何要兜兜转转,叫七个沙漠莽子去取那邪物,感情是还保有一些良心,不愿以璃月人的命去喂。 想必是贪婪动人心,正撞上苦于手头缺祭品的毕工司。 老者在夹杂着雪花的夜风中抖了抖,继续说道: “您方才言重了,此物并不会伤及帝君,老朽放它出来,只为杀一个人。此物灵智不高,不知道杀了人,那杀业会与它二十载所受帝君慈怀信仰冲突,便会不攻自溃,从此化作凡石。” “好算计。” 你抚掌赞叹。 “毕工司殚精竭虑,只为杀一人。离与工司相识久,心知工司并非目无法度之人,不知何人无状,这般惹恼毕工司?” 老人笑了笑,皱纹堆叠起来。 “二十年前,霓裳花期至,那人奇袭了一处采棉工,身姿迅捷,速度奇快,如一阵青黑色的飓风,刮过花田,横尸遍野。” 老人脸色面色如常,因陷入回忆,笑意愈发温和。 “我的妻子和一双年方十五的双胞女儿,便是那场祸事的受害者。” 你站起身来,心中微动,目光却很坚定,轻声道:“不行。” “转眼二十年啦,老朽当年去接她们归家时,那绯色的花海还记得清清楚楚,雪白的花蕊云团似的,老在我眼前晃荡,唉,您说说这,老朽怎么忘得了犯人的脸呢?” 你目光隐有不忍,声音却很坚定。 “不行。” 老人慈祥的目光落在你身上,微微发亮。 “您不知道,我那女儿们也是年少芳华,来提亲的人踏破了我家三条门槛,说句不敬的话,在我心里头啊,我的妻女,便是这天底下头等的美人,不输您天姿国色。” 老人伸出三根枯瘦的指头,语调温柔。 你沉静地看着他。 “可她们永远嫁不出去了,婚姻,家庭,子女,再不能使她们忧心。二十载过去,记忆没有变,死亡没有变,霓裳花的花期也没有变,可凭什么?” 老人面色忽而阴郁,音调陡然拔高,宛如地狱索命的恶鬼。 “凭什么当年的凶手摇身一变,竟成了璃月的守护者?成了帝君亲授的降魔大圣??成了万民敬仰的上仙??离大人啊——!” 他嘶吼着,跪倒在地,双目瞪得滚圆,眼球暴凸,死死盯着你。 “我忘不掉!我忘不掉那张脸啊!!” 浑浊的泪水从他脸上的褶皱弯弯扭扭的流下。 “我忘不掉啊!!!” 你抬起指尖,点在老人花白的发顶,声音温和而坚定。 “不行。” “魈那时为恶神所控,所行皆是身不由己,但杀业已成,帝君亦并非宽恕于他,而是予其机会,偿还罪孽。” “你料想此物奔着魈而去,就不曾想过帝君会出手拦之吗?” 老人凄厉的哀嚎戛然而止,像是落下闸阀的水库,一点激荡的情绪也露不出来,目光空洞,声音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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