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当时那场澄清谣诼的六司批斗大会没白开,余威犹存。 六司位处玉京台,是璃月政治核心的不可剥离的一部分,繁杂的信息往往要经过多司传递,从前战事紧凑,钟离独理政事,繁忙过甚,内部管理难免稍显松散,六司便养成了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许多所谓的“内部消息”都是从玉京台传出的。 可谁知,谣言最大的温床居然成了播种真相的沃土,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别啊,这你不就说不下去了? 你逮着最后的稻草,极力挽尊:“工造司怎么了?” “工造司以流云和新任工司为首,划成了激进派和保守派。” 少年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激进派成员主张斥退涌上玉京台的人群,流云曾同若陀大人商议:可否遣她前往镇压谣言,被若陀大人否决了。” 商议……真是流云的风格。 你打了个哈哈,像是没注意到魈复杂的眼神,转移话题道:“保守派呢,那群小子居然没扛锤子?” 你还以为以工造司的平均道德素养,不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会祭出工图尺和锻造锤对与自己相悖的观点进行驳斥……这其中还能有保守派? “哦。”魈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保守派觉得激进派所作所为太过保守,他们请求若陀大人允许他们出去和闹事的人‘谈谈’。” 魈瞥你一眼。 “他们保证就只是‘谈谈’,什么也不会做。” 你:……… “若陀怎么说?” “若陀大人以工造司公有资产可能遭受巨大损失为由,勒令所有保守派成员把东西放回去,并禁足家中,不得擅自挑起争端。” 你真心实意地感慨: “若陀真是太不容易了。” 魈没接你的俏皮话,双拳平放在膝上,肩背笔直,严肃地望着你:“离大人,工造司上下都很信任你,流云和歌尘亦然。” “他们说,但凡深夜来过政务厅一次,但凡见过您挑灯伏案的身影,就绝不会对您的为人产生怀疑。” “若看不见那烛光,便去看那浩如烟海的图纸,若读不懂笔墨中的苦心与智慧,便去喝一口璃月的水吧。” 少年神色平静,声音也平稳镇定,像站在老师面前背诵文章的学生。 你静静地聆听着,握在茶盏上的手指渐渐收紧。 “那清冽淌过平原,淌过璃月的每一寸土地,淌过人们干渴的喉咙,滋润曾与黄土一般干裂的脏腑。” “再喝一口水吧,朋友们,让那清凉淌过沸腾的大脑,让那火焰的毒牙暂时收却,让我们再好好的想一想——” “难道那水的清澈,那雪的柔软,不值得我们等待一个春天么?” “难道我们就是这样悲哀的人,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不肯给予眼前温柔的清流,就要判定是那冰的棱角,刺破了我们的咽喉?” “我们曾厌恶严冬,因为它夺走生机,掩盖希望,带来死亡,可冬雪会保护植被的种子,冰层护佑着鱼群的安宁,当我们望着冬日,冬日也回望着我们。” “这世间诸般是非,并非黑白分明的水墨画,它是璃月的眼睛,漆黑的瞳孔,素净的眼白,即使疫病在春天蔓延,寒冷在冬日凝结成锐利的冰棱,你们的眼睛也呈得下春日的绮丽,装得下冬雪的皎洁。” “再喝一口璃月的水吧,亲爱的朋友们,再看一看群山的翠色,天穹的碧蓝,抚上胸膛,问问那颤动的心灵,心脏为什么而跳动?” 你的心脏,为什么而跳动? 你垂下眼帘,酸涩攀上鼻尖,你攥着雪白的瓷盏,努力想要笑上一笑,以表达自己的感动,或打破这哀伤的论调。 可感动到了极点,竟是如此酸涩,你死死地咬住唇,没有出声。 通红的眼眶已然出卖了你,你不能容忍晶莹的泪水也背叛你的坚强。 魈的目光望过来,落在你脸上,平和,沉静。 “此为工造司一位枫丹工匠所写。” “贝尔纳,我知道是他”你勉力牵了牵嘴角,“那家伙,说是来璃月交流学习,每日却只想着作诗——他的图纸,总是错的最多的,有时连图标都会漏,我问起来,他居然说是这不够浪漫。” 为此,贝尔纳没少挨骂。 原以为浪漫在现实的重锤下已蔫巴下来,没曾想枯萎的种子却在猝不及防的角落,长成烂漫的花。 “禁足在家时,他将许多份这样的请求,托人贴在璃月的大街小巷。” 你听得懂魈的言下之意——政务厅内,尚有许多支持你的人。 可你仍然坚持摇头。 “越是如此,越不能将他们也牵扯进来。”你赶在魈蹙眉反驳前,问道:“玉京台是如何宣告我的情况的?” “并未公布您先前离开一事,只说尚在昏迷之中。” “这是正确的选择。”你拍一拍手“一个躺在病床上的魔神,总好过顶着一个恶名潜逃的魔神来的要好。” 未能拿出足够有力的真相前,任何一点风吹早动都可能引起民众的惶恐。 而惶恐会使摇摆的人性趋向自保的方向,于你显然不利。 若陀心知肚明。 你在心里默默谢一声他,继续道: “此事有多少人知晓?” “除却那日值守往生堂的医师,若陀大人和担任护卫工作的我,便再无他人。” “若陀嘱咐过你,切莫告知旁人,是么?” 少年应一声是。 “这便是了,如今局势虽然紧张,却也算达到了平衡,暴风雨固然可怕,宁静的前夜却也珍贵。” 白皙的手指敲击着桌案,清浅而富有节奏感的咚咚声好似一把响锤,敲在魈心口,要把眼前的迷雾都驱散。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我’受控璃月,无法为非作歹的前提下,一个能自由行动的梦魇魔神是不值得人们的徘徊和等待的,一个包庇戴罪之人的政务厅是不足以被信任的——我可是一声招呼没打就潜逃的高危人士。” 魈嘴角微微抽动,见你神色坦荡,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有身处漩涡的人,都绝不能‘知道’我已离开,若陀也不行,先前我走的仓促,众人来不及反应也就罢了,如今去见若陀,人多眼杂,消息必会传开,届时所有人都必须站在我的对立面。”你的眼睛直视着他,“魈,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魈的双眸微微睁大,挺拔的脊梁上骤然冒出一层冷汗。 “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只有抽离此事的你能帮助我。”你向后靠坐在木椅上,神色很放松,“说实话,这比我想象中好得多,我听见你说告假照顾七七,因而离开玉京台时,简直要怀疑你是谁安排给我的帮手了——” 你突然卡了壳。 魈回过神来,毫无所觉地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若陀大人并未嘱咐我什么。” 你知道。 若陀体贴入微,心思却直白,素来看不懂人心的弯弯绕绕。 你的目光扫过魈无知无觉的面容,暗暗攥紧五指,眸光低垂。 这般心思缜密,谨慎克制的温柔,比起友人间的信任与关怀,更像是情人间温柔的呢喃,怜爱的触碰。 你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朝魈点一点头。 “无妨,辛苦你去取一趟璃月城坊图。” 你面色平静,眸光却较往日暗沉,像晦暗的水面,掩去湖水的秘密心绪,你缓缓说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演武厅应当已备好了朱砂。”
第131章 若向阳而生 …… 魈很快去而复返。 待他走近,你接过他手中方盒,神态自若地打开来,全然不顾眼前少年略显疑惑的眼神。 盒中工整的呈放着一卷布帛,数支小狼毫,圆盒的朱砂,一方墨锭和一盏砚台。 你将布帛在案几上铺平,仔细打量那宽方布帛上密密麻麻的无数方格,墨线纵横,正是璃月百坊轮廓。 你心中叹息一声。 璃月城地势复杂,街坊暗道盘根错节,这图纸还是太粗略,若你力量强盛如旧,早可以凝出璃月城的三维立体模型,比看图容易多了。 条件有限,人不抱怨。 你倒些清水在砚台上,一会儿功夫,研出浅浅一滩墨水,你润了润笔尖,蘸墨提笔,先将玉京台圈住,复沉思片刻,仔细询问璃月各坊形势。 魈因照顾七七之需,常在各坊间穿行,对各坊情况称不上了如指掌,也有大概的了解。 他一边思索,一边将自己所知缓慢道出,你静静地聆听着,时不时打断他,问出些更深入的问题,然后再提笔在地图上画上几画。 约莫一个时辰后,魈将话说尽,只觉的口干舌燥——他这辈子还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你适时地递给他一杯清水,待他接过,放下狼毫,将图纸拎起来抖了抖。 朱红和漆黑在图纸上交错纵横,形态各异的图标布满了硬黄布帛,依稀还有炭笔勾勒的符号。 魈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喝水,没去猜测那是不是离大人写的字。 你确信墨渍干涸后,将硬黄布帛又卷成一卷,放回盒中,推到魈面前。 “这个送到政务厅,就交给若陀,告诉他逐一排查,若时间紧,便着重排查红色区域,多留意为我说话到夸大其词的人,捧杀的手段向来隐晦,其余事项看我图标即可。” 魈应一声是。 他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墨迹晕染的布帛,嘴角微微一抽。 若陀大人……真的能看懂么? 你看懂他的疑问,表情很淡,心情却很复杂。 “不必担心。”你安慰道,“他……看得懂。” 看不懂也自然能找到看得懂的人,璃月内鬼小人一日不拔除,你便一日不能安心离开,这场信任危机,便是出给整个璃月城的,最完美的测试题。 你相信他绝不会感情用事。 少年转身欲走,又像是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你,语调严肃,再次强调道: “如今外面乱成一锅粥,除却占了多数的摇摆派,城内俨然分成两派,一派受你恩惠,坚称要帝君明察,一派明确反对,说你隐瞒身份,必然图谋不轨,其心可诛,要求严惩,至少不能再留你。” 你嗯嗯两声,笑道: “我知道。” 他双眼一眯,面色微微一沉: “……离大人,您还记得此时不宜出门么?” 你抽了抽嘴角。 小孩子不要总操大人的心。 你心中腹诽,肩背却下意识挺得笔直了些。 “……七七生着病,身边离不开人。” 你稍稍挪开视线,去看窗下芭蕉油亮翠绿的叶子。 少年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你微笑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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