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看着奥菲利亚这样的神情而感觉到好笑,她和奥菲利亚说:“你放松一点亲爱的,我现在正在和你商量这件事。” “你不要喊我亲爱的,每当在这个时候你总是会给我带来不好的消息。” “这一次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我不敢保证你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件。” “你知道的,我要和汉尼拔回到立陶宛。我们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奥菲利亚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惊愕了一下。她说:“你没有和我说起过这件事!”她突然拔高声音这样说,明显是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并且是有点难以接受的了——难以接受? 贝蒂察觉到在这份惊愕中所透露出来的情绪。贝蒂笑着说:“你会感觉到伤心吗?” “伤心?!”她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很高,她说:“你会从我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吗?”她说这样的话时,确实不会在她的脸上伤心的神色。甚至,在她的脸上的,还是一种可以算得上凶恶的神情。 她的多种情绪就蕴含在这些看起来凶恶,看起来近乎不近人情的表情中。她在自己的表面筑起坚硬的城墙,她向来是如此,但是在她的内心中的,是任何人都很好看得到的柔软。这样一个坚硬刚强果敢的女人,向来不喜欢在贝蒂的面前展露自己真正的情绪。所以贝蒂只会在此时,不会揭露,她只会顺着她的话语说:“好的,好的。我想你确实不会伤心,所以你可以帮助我的不是吗?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啦。”她故意用一种柔和尾音,让其听起来顽皮而又轻巧,伴随着其中稍微的小小的哀求。 其实这次的求助,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只是一些不能够做到的事情,或者说是不能够去到的地方,还需要奥菲利亚的人际交涉。这就是贝蒂需要奥菲利亚需要做大的了。这比起很多次贝蒂让奥菲利亚所做的,已经算得上是足够的简单,而且一点都不给奥菲利亚惹麻烦。 奥菲利亚当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反抗的。不过很多次,奥菲利亚虽然说着拒绝的话语,但是实际上,她总是在提供帮助上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应该还要说的一件事就是,虐童人最终死了,那么身为虐童人本身的费多尔·汉弗莱也不会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于是在汉弗莱“失踪”了许久之后,还是稍微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些人只不过是他的红酒公司里的股东而已。因为费多尔·汉弗莱没有家人,与他能够深入接触到的,就只有他公司里对他的产业虎视眈眈的那些人。不过正是因为这些人,其实他们根本对费多尔的踪迹不在意,他们只想用任何一种方式瓜分、蚕食这一块甜美的产业而已。所以,说实话,费多尔·汉弗莱的失踪,并没有被大肆宣扬,很多人其实上还是不知道关于费多尔的事情。 而现在,在这段时间里,贝蒂唯一要做到的事情就是赶紧将汉尼拔的事情弄完。应该说还包括那个该死的模仿罪犯,这位突然出现的模仿罪犯,真的可以说是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这确实让贝蒂感觉到不爽,所以在追查这起案件的道路上,贝蒂看起来真的是格外地任劳任怨了。甚至每次回家之后,汉尼拔总是和贝蒂说:“我们可以放松一点贝蒂,你又让自己太过紧张了。” 不要太过紧张,这一直都是汉尼拔和贝蒂所说的事情。当贝蒂感觉到自己的很快要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被撕裂、撕碎、击杀的时候,汉尼拔总是能够及时出现,并且让她的情绪得到抚慰。贝蒂将自己的脑袋埋入到汉尼拔的怀抱里,感受着汉尼拔平稳的心跳声,然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真的,是太过紧张了。” 贝蒂是这样说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彻底沉陷到这副人类躯体当中。人类的躯体足够的温暖,因为人类正是凭靠着这份温暖而保存生命。正是这一副鲜活的生命与流动的血液,才能够让贝蒂在很多时候在其中安定下来。贝蒂感觉到,好像只有汉尼拔才能够让她做到这件事。他已经是自己分隔不开的一部分。
第137章 贝蒂很久都没有做梦了。从她在这副身躯里很小的时候经常做那样的预知梦, 以及噩梦之后,她再也没有怎么做过梦。好像那些由恐惧交织起来的梦,在这副身躯幼时就宛如浪潮一样涌出来。最后因为闪灵这样类似泉眼的东西干枯,而导致这些梦境也宛若是枯竭的潮水一样, 渐渐消逝而去, 最终真的在那荒芜之地彻底不见了踪影。 但是这一次, 她卧在汉尼拔的怀抱沉沉睡去。在睡前听着属于汉尼拔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气息将她柔和地包围。在这样的境地中睡着后,贝蒂罕见地做了梦。她不知道自己做梦的原因是什么, 她早就知道,在这副身躯里的梦根本不是简单而出现的。它们变得都有各种的意义,在贝蒂生活了这么久之后, 这是她极为肯定的一件事。于是, 她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这地方后,并没有让自己陷入惊慌、漆黑之地。她熟练地走通这一条漆黑的道路,看见细微的明亮,好似从那被撕开的裂缝中展露出来,让贝蒂必须跟随着光亮而去, 进而看见在光亮之后,梦境让她所凝望的。 她醒了过来。 温暖的太阳照射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阳光太过舒适。并不是灼眼滚烫的,照拂在身上时, 让人置身于熟悉的、贪恋的母亲的怀抱中所感觉到的。母亲?母亲——?她睁开了眼睛, 在自己眼前蓝底碎花的裙摆, 她嗅到清香的, 熟悉但是其实早已经陌生的味道。她眨了眨眼睛, 在感觉到诧异地瞬间抬起头来。她看见—— “冬菱,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不难发现这一张脸上,其实早就已经出现忽视不掉的悲戚。在这悲戚中,却顿时散发了柔和美丽的光辉。这是属于母亲的笑容。即使在这看起来疲倦悲伤的襞褶里所见的是更为灰暗的色彩,但是面对她时,母亲更愿意用这笑容去掩盖其中的隐秘。 她张了张嘴,那也是陌生几近快要忘却的语言咽喉里挤压出来。带着南方特有的口音与语调,成为一种独特而又柔和的语言。仅仅是一个称呼,就足以表露溢满出来的眷恋与思念。她轻轻呼唤了一声:“妈、妈妈——” 好像是长时间无法开口说话,让她暂时不能够将音节发得足够标准。又或者说是,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一种语言了。其实应该更为确切说的是,是因为她近乎很久——很久的时间都没有见到过——家人——她真正的家人——她韩冬菱——真正的家人。 她埋入母亲的怀抱中,让属于母亲的味道充斥进自己的鼻间。这样的味道从飘忽而来,是没有任何真实存在的。她在怀疑这只不过是梦幻而已,就是自己长久以来那都无法消去的思念,才导致自己忽然在这种境况里感受到这种存在。但是应该仔细想想的是,她已经忘记了母亲的味道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么清晰地传递过来,甚至与那深远记忆里的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是真实的。 她抬起头来,终于能够看见因为眼泪而导致的眼前的水雾,所见的都显得模糊的景象,倒是什么东西。这纯白的墙壁,与这飘荡在空中不可忽视的消毒水的味道,甚至挂在洁白的被棉上的标记与字体,都在说明着这是一所医院。她的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她当然更加感受到疼痛。她也终于发现存在于自己脑部,而有些疼痛灼热的地界。她想伸手去抚摸,但是被母亲的手轻轻抓住,母亲和她说:“冬菱,头发已经剃掉了。如果感觉到伤心的话,头发还是可以再长的。对于我们来说,你能够活着就太好了。那掉落下来的东西,还好并没有要了你的命,真的,冬菱,我们真的吓死了。” 母亲诉说中,将那建造起来的坚强击碎得毫无所剩。母亲的双眸中所展露的哀戚也是无法忽视的。她开始意识到,她在那场高空抛物事件中,没有死——她的高兴从心脏抑或者灵魂着膨胀出来,随即就很快要溢满出来。她应该是有很多话要与母亲说,也要和还没来到这里的父亲说,但是当她再一次张开嘴巴时,所能说出来的,一个字句都没有了。 她原本是置身于自己的身体当中,用自己深色的属于东方人的眼睛凝望外界,但是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飘荡于身体之外。她或许是那洁白的天花板,是那随着风而摇晃的吊灯,也是即将枯萎凋败的探望的花。她好像是世间的万物,存在于这万物之间,却始终不在自己的身躯里。她看见,自己的眼睛睁开来,看见那眼睛里所展露出来的茫然,看见这一双眼睛里极为纯粹而又惊慌的神色,她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口含糊的俄语。 那个西方小女孩的灵魂,跨越了百年与万千山水来到这个世界,与她进行了灵魂交换。她成为了韩冬菱,而她成了贝蒂·埃尔西。 她确实成为这时间的万物,但是总是能够看见属于“韩冬菱”的一切——她在那次的高空抛物事件中虽然活了下来,但是正是因为伤害到了脑袋,才让她的神智退回到孩童时期。但是,在之后的治疗里,每一次的治疗效果都很好。这一位脑袋受到损伤的少女,在缓慢的时间里开始接收到了外界的任何东西,设置她的学习能力极为强悍,在短暂的时间捏就能够将汉语说得流利,也在短暂的时间内开始适应这个时代的任何东西,直到不久之后就开始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生活。只是在认知方面,还显得像个小孩子,但是要让她的心理年龄看起来和外表一样,那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她开始认识到。其实真正的贝蒂·埃尔西很聪明,但是她无法承受闪灵给予她的厄运与折磨,无法接受那存在她周围的恶灵与恶意。所以她无法承受住她原本的身体,就死去了。在她死去的同时,遥远的时空中的韩冬菱也正巧遭遇了不幸,一种奇妙的联系出现在她们之间,她们的灵魂也就出现在了对方的身体里——然后重新活下去。 她在这一场梦境里看到了那个世界里自己的一生。他们足够幸福、足够康健,甚至原来的贝蒂,在那个世界里找到自己的爱人,正像她在这个时间里找到汉尼拔·莱克特。她用韩冬菱的身份,代替她在那个世界存活下去,陪伴着她的父母健康幸福地生活着。 那其实一直存在于她内心里的阴云,才在这时缓慢地飘散而去,正是这场梦境象征的徐徐清风,将这随着年岁而积攒的阴云缓慢地散开,直至彻底地消失不见,让这一层阴郁似乎当作是不曾出现一样。她在这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好像要从这一场梦境里脱离而去,她听到一道声音,她呼唤她:“冬菱。”就像是那在那漆黑的小屋子里,她徒然也是在梦境里出现,并且给予了赶紧离开她的警示。她这样亲切地呼唤她——冬菱。即使从未真实见到过对方,但好像她们两个的心脏与灵魂,通过时间与空间早已经结实地联结在一起,这一种联结,正是万千山川与千百年岁月都无法磨灭的。现在她在那遥远的地界,又这样亲切地呼唤她,然后告诉她:“一切都很好,正如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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