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一切正在温馨又丝滑的氛围中推进,就在这个当口儿,太子府的这位大太监就来了。 他劈头盖脸这么一顿输出,让薛攀有些措手不及之余,也让他听出了一点儿关键字。 这太监知道那板子来了。 对这个棺材铺子也很是熟悉,甚至直接自己就能进来后院仓库了。 那么,他不是来过很多次,就是有人在外指路。 而且,很明显他今儿就是为了那板子来的。 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总之还是先会会再说。 故此,薛攀也不着恼,只笑着拱手施礼道:“小子正是薛蟠,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他这种态度显然给在场众人都吃了颗定心丸。 张德辉和马六很快就冷静下来,一边儿上前给薛攀介绍来人的身份,一边儿暗自赞叹,自家大爷真的是厉害,这接人待物怎么也竟然这么高杆了呢? 正所谓“和气生财”,他们薛家是生意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客人,再无礼、再蛮横,也不能一来就跟人对着干——只会干架那还做啥生意啊,要能够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优雅和体面,这才是大买卖人的格局。 什么是修养,这就是了。 他们薛家只有老太爷昔年有这种手腕儿,连薛老爷在这点儿上都一般,万万没想到,他们这才十一二岁的少东家居然就有了这种涵养,实在是牛。 忽然感觉有他们家大爷在,薛家不但能够守住这份家业,可能还可以发扬光大是怎么回事? 张德辉和马六的表情更加恭顺,给薛攀提供的信息也更加尽心尽力了起来。 张德辉亲自出面给薛攀介绍道:“大爷,这位是义忠亲王老千岁府上的总管王公公,去年咱们家老爷还在时,就是王公公亲自来咱们府上跟咱们家老爷谈板子的事儿的——当时都是田掌柜在旁伺候,他老人家可是贵客,咱们这还是第一回见着。” 薛攀一听这话,就秒懂了。 老张可真是个妙人儿,怎么这么会说话呢。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话,就很灵性——看似是解释,略感多余,但其实这句才是全文重点。 为啥这王公公对他们铺子这么熟悉,还一来就对薛攀没有什么好声气儿,根子都在这个上头呢。 按照之前田掌柜自己嚷嚷出来的信息,这块板子的事儿有好几年了,但其实都是吹牛。 因为若真是十来年,张德辉作为薛家重要的资深老管事之一,怎么可能没有见过这个王公公。 其实若真是这样倒是还好办,最可怕的是,田掌柜说的也是真的。 也就是说,更加恐怖的真相是,板子的事儿的确是好几年了,但是要给这位太子殿下也不过就是去年的事儿——这种好板子,都是应该进上的,也就是有啥好的都该给皇帝。 十来年找到若是真的,那就是说,本来薛老爷是想把这个板子献给康师傅的。 但为啥去年就忽然变成了要献给太子了。 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薛攀略微回忆了一下康师傅和废太子这对父子的相爱相杀史,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很快地,一个完美的计划浮上心头。 薛攀对着王公公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实行,若是计划顺利,这次应该能顺利解决掉太子这条线了。 他愈发客气地将那王公公往里头让,但王公公显然没看出这里头的门道,只把薛攀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耐烦地道:“杂家没空跟你浪费时间,板子呢,让田有财给杂家一路带回去交差。” 果然是那田掌柜,看来是看事情不好,直接就给这老太监送了信。 但怎么就这么巧这老太监就刚刚好这么及时的出现?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从都中来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薛攀照旧和和气气地,笑道:“板子确实到了,不过田有财不怎么得用,我还是另外派个稳妥人给您办这个差吧……若是老千岁殿下主意没改,还敢要这板子的话。” 王公公一听,立刻炸毛了:“什么叫不敢要……这普天之下的东西还有他老人家不敢要的?!” 薛攀笑道:“王公公别这么激动,老千岁金尊玉贵,自然是什么好物儿都可以要的——只不过,这中间还有个缘故。” 他说到这里,便就顿住不说,示意老苍头将之前他写的那封信拿出来,递给那王公公,正色道: “这信是先父临终时交代小子亲笔写了给老千岁殿下的,嘱咐小子务必不能走漏风声,只在我父子、老千岁三人之中知晓,且请老千岁务必阅后即焚——此事干系重大,小子原本想等着热孝一过,亲自往都中走一趟,将这信亲呈老千岁殿下的。但既然今儿王公公亲自来了,便就请王公公代为转送罢。” 他故意假托了亡父的临终遗言,给这封信加重了分量,那王公公不免就有些措手不及。 但光是如此,恐怕还不太保险,故此薛攀又加了点儿料。 他故意又小声道:“有劳公公仔细,务必将此信秘密交至老千岁手上,不要过第二个人的手,也不要拆看——不瞒您老说,前儿我们老爷头七,我在灵堂上昏了一跤,就是因着老爷放心不下这件大事,叫我入梦细细嘱咐了一番。若是老千岁近日伴驾南来,请他老人家务必拨冗召见小子一回,有些极密之事,要亲见他老人家才好细说。” 这话一说,王公公的脸色立刻变了。 偏偏薛攀跟没事儿人一样,客客气气地请他吃了茶,用过膳再走,就好像刚刚说的那个惊天大事儿是个假的。 但是越是如此,王公公越是觉得这事儿真真的。连门儿都不敢进了,当即就要回去报信。 甚至临走他还跟薛攀见了礼,显然是把一开始的轻慢之心去了个差不多了。 张德辉和马六在旁看着愈发傻眼,张德辉似乎有所察觉,故此没有开口问,马六到底年轻,忍不住开口问了句,薛攀却只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 “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马六还要再问,张德辉拉住了他,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薛攀的面色愈发恭敬起来——他们家大爷的能耐恐怕还不止商业上,天可怜见,他们薛家,总算是又要起来了。今儿再去给祖太爷、老太爷、老爷都上炷香念叨念叨好了。 薛攀对这些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事毕竟关乎国体,一不小心就会搞得全家满门抄斩,就算他感觉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也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忙活了一天,再回到家里已经是晚膳时间。 薛姨妈和宝钗都在等他吃饭,薛攀也笑着跟她们说了几句外头的趣事,将艰难困苦的部分一概不说,果然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他自己也放松了不少。 晚间回去,洗漱之后,躺在床榻之上,他忍不住又去造访了“风月宝鉴”。 虽然说,最近几件事都是靠他自己的能力搞定了,这个系统从那次之后啥动静都没有,好像绑定了一个假系统。但好歹他也是有系统的人,没事儿刷一刷,当个消遣也可以。 这么一想,那个镜子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一次里面显示的画面还是跟上次一样,还是那个书桌,还是那个有着一双漂亮小手的妹妹。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写字,甚至没有读书,而是拿着一方手帕子在哭泣。 不知道是角度问题,还是这个系统升了级,这一次薛攀竟然能够看到小姑娘的半张脸。 虽然这小妹妹看上去年纪不过四五岁,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整个人如同白瓷娃娃一样漂亮可爱。 她应该已经哭了好长时间,那手帕子都湿了大半,而且她似乎很是懂事,只是小声抽泣,不留神细听,根本听不到,显然是怕被家里人发现。 薛攀见她年纪可能比宝钗还小,却偏也如此懂事,一时间于心不忍,没忍住出声劝了一句: “小妹妹,别哭啦,出什么事儿了?若是不好跟家里大人说,想不想跟哥哥说说啊?” 这话一说,那小姑娘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惊讶问道:“谁啊?还是上次说话的那个哥哥吗?” 薛攀点了点头道:“是啊,是我,对不住,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道:“没有。感觉哥哥并不像是坏人。” 啊这?这小妹妹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薛攀没来由地有些脸红,只得轻咳一声道:“那不一定,坏人也不是在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儿的。” 小姑娘“噗嗤”一声儿笑道:“哥哥这么一说,更不像了。” 她笑起来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显见得也是个活泼的性子,而且这话里话外居然还有点儿小大人的意思,让薛攀愈发觉得忍俊不禁起来。 笑过之后,小姑娘喘着气儿道:“哥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叫做玉儿,哥哥叫什么名儿呀?”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小修了一下。主要是重新加了一点儿妹妹的戏份。感觉在弟弟没死,妈妈健在的时候,她应该是个被父母宠爱、弟弟仰慕的小公主,哎。一定会让她幸福哒,握拳。
第9章 约见 听她这么一说,薛攀也笑了:“原来是玉儿妹妹,真是个好名字。至于我么,我叫做……咳咳,文龙。” 他一不留神差点儿把自己的全名儿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因着就在这个当口儿,薛攀忽然想起他现在这是红楼的世界,他穿成的这位薛家独子蟠哥儿的名声一贯不太好,虽然说不一定人人都认识他,但万一呢? 原本是聊得还算开心的陌生“网友”来着,若是爆了本名儿,再给人小妹妹吓到了就不好了。 但是用假名也不大好,毕竟人家小妹妹很明显用的是真名儿,他若是用假的骗人,好似也不太好…… 幸好他忽然想到了薛蟠原是有字的,虽然说用的不多,也是薛老爷临走给他留下的,此时此刻倒算是个极好的名字替代了。 而且字也原比名更加正式。 于是,到了嘴边儿的“薛攀(薛蟠)”就变成了“文龙”,名变成了字,连姓氏都不必说,简直是不要太好。 薛蟠是谁啊? 不认识,小妹妹你好,我是文龙哥哥,请多指教哦。 薛攀一边儿说一边儿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但他忘记了对面小姑娘似乎根本看不到。 于是气氛一时间便有些尴尬。 不过小姑娘很快就反应过来,好奇地接着问道:“我这里并没有旁人在,文龙哥哥是在何处同我说话呢?” 这下薛攀是真忍不住笑了。小丫头还挺聪明,这问题问得真够犀利的,让他这个大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骗人是不好的,特别是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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