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哦”了一声,弯下腰,将玄女盖在斗笠下变得凌乱的头发理了理,两人挨得很近,亲昵的理所当然,习以为常,弄完,蚩尤才慢悠悠地回:“你不需要,但我觉得你需要。” 玄女轻哼一声,踩了他一脚。 蚩尤受了这一脚,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 已长成少年的昊天在一旁嫌弃的难以言喻。 蚩尤转过头对玄素说:“小妹,好好照顾你姐姐,我走了。” 玄素气呼呼地说:“谁是你小妹?!” “而且,我照顾我姐姐是我应该的,关你屁事!” 说罢,拽着玄女就消失在雨中。 昊天在一旁凉飕飕地吐槽:“哦哟,叔叔,您的一腔真心再度东流了,人家又不领情。” 蚩尤捶了他一拳,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懂个屁。” “我是不懂,”嚣张跋扈的未来的九黎少君无需看任何人的眼色继续口无遮拦,“但我审美还是在线的,至少不会看上一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妖婆。” 蚩尤“呵”了一声,道:“仙女你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你以后得看上什么样的天仙。” 叔侄俩走在雨里,插科打诨,昊天比着手指跟蚩尤说条件:“我看上的,那得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美若天仙……” 蚩尤踹他一脚,嫌弃道:“得吧得吧这么多,你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啊?” “这倒还挑起来了。” 昊天双手抱胸,老神在在:“反正我是找到了。” 蚩尤又踹他一脚,昊天立即破功,哈哈大笑,往雨里跑去了。 和谈一直没有成功,两方都焦头烂额,玄女却干脆回了昆仑,自己跟自己下了一夜又一夜的棋,主将退回昆仑让仙界的人大为所惊,当玄女在昆仑山待到第七日的时候,女娲宫的门被帝俊敲响了。 帝俊是个温良的神仙,作为上古三圣,他脾性温和,有容人雅量,具体说来,就是在他手下干活福利好、待遇好,属下躺平更是常有的事,仙界众人都很敬重他,但是并不惧怕他,他很受仙人们爱戴。 帝俊敲门,玄女不应,任由她的叔叔在外站了一宿。 帝俊脾气是真的好,他在玄素颇为惶恐的神情下,招招手,蹲在女娲神像下,给这个小辈泡了茶给她讲了一夜的故事。 帝俊说话慢悠悠的,且总带着慈祥的笑意,玄素听着听着泛起了困,竟然化做原型就那样在神像下睡着了,帝俊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听到玄女的脚步声。 “叔叔。”玄女喊。 帝俊招招手,叫她坐过来,又给她续上了茶。 玄女喝了一口,道了声谢,然后问:“你不催我吗?” 帝俊摇了摇头,捧着茶,回:“不催,我有时候在想,我们的作为或许不是什么顺天,而是逆天。” 玄女一怔。 帝俊紧接着说:“我们总说自己是天,可是仙界之外还有三十三外天外天,天外天外还有天,所谓的天到底是什么呢?” “天道有曾经消亡的众神的意志,可是在这些神明牺牲之前,天就已经存在了,混沌的天地生出了世间第一位神,盘古。盘古诞生开天辟后又迅速死去,后来又慢慢出现了其他的神灵,盘古的诞生是顺天,神灵的诞生是顺天,人的诞生也是顺天。” “或许,”帝俊顿了顿,淡声道,“蚩尤所谓的反天也是顺天。” 玄女立即将杯子重重放下,玄素被吓了一跳,抬起小蛇脑袋,见到玄女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玄女冷声道:“我们好不容易从混乱和野蛮的时代走向如今,我是不可能让他将您、将我母亲,将所有为此付出的神明的牺牲化为虚无。” “他就算是顺,也是反。” “我会将一切的一切扼杀,不惜一切代价。” 帝俊笑了笑,又道:“你看,有了他,便又有了你。” “你与他一战,神与人一战,谁若胜利谁便是顺天,或者说,在那一刻,你便是天。” 玄女一顿,攥紧了杯子,沉默许久,最终,沉稳的语调变得颤抖,帝俊发现她面目苍白,无坚不摧的神智似乎几近崩溃的边缘。 “玄女……” “叔叔,这棋我已经下了无数遍,日日夜夜,我不敢有一丝懈怠,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破局之机,”玄女低下头,浑身微微颤抖,她蒙住脸,遮住眼中流露的恐惧,说,“天地两分,清浊互斥,阴阳相依,我与他相生相依,互生互斥,如若相杀,赢也是败。” “可是,我必须赢,哪怕去利用一些不能利用的东西。” “败也要赢。” 她声音低哑,沉寂在黑暗里,无坚不摧的天界战神在此刻已经出现了崩裂的痕迹,她就这样将自己一生画上了句号,她笃定地说:“叔叔,这会是我此生最后一战。” * 玄女提出了联姻。 两方都很愕然。 仙凡有别,形同天堑,况且仙界与人间打了这么多年,血海深仇积累了十年,怎么可能因为一场看起来相当荒唐的仙凡联姻就解决。 所有人都提出了反对。 反对的最激烈的反而是天界的人,偏激一点的仙人将玄女骂上了天,并表示早就看出玄女动了私情,与那蚩尤很可能早就勾搭上了,不然,仙界怎么可能与自己一手创出的人间打了这么多年,还没个结局,简直丢尽仙人脸面。 其中一定是主将玄女从中捣鬼。 一时间,讨伐玄女的檄文积累成山,玄女曾经的功全都成了她罄竹难书的过。 仙界每一个仙人的命债都算到了她的头上,骂声连天的时候,连与世隔绝的西昆仑都受到了影响。 玄素天天被骂的又气又哭。 然而,任由他们如何去闹,玄女从始至终都很沉默。 她一直呆在女娲宫里与自己一遍又一遍的下棋。 直到,帝俊摁住闹翻天的仙界,提出了第二次的和谈。 玄女在仙人们的骂声中上了谈判桌。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任由旁人非议,而蚩尤走进来的时候听到议论纷纷,把这些人全揍了。 他不分敌我,只要是非议玄女的全揍了。 拳头堵不住他们的嘴,看到蚩尤为玄女出头,他们更为恼怒,心里想,他们果然是有私情,叫他们在这拼死拼活打了十年,打的三界凋零,结果这场灾祸就是他们这对情人的爱情游戏。 简直就是在胡闹! 蚩尤护住玄女,见她精神恍惚,焦急地捧住她的脸,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玄女第一次回应了蚩尤亲昵的动作,她抓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她说:“是有点累了。” 蚩尤见状,索性牵住了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慰道:“以后不会累了。” 玄女呆在他的怀里,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尚且鲜活的心跳声,感受着他尚且温暖的体温,心里想,以后会越来越累的。 联姻提出仙界也变相承认了蚩尤人间之主的位置,但是也不单单是仙界退一步,蚩尤所带领的九黎也必须后退一步,蚩尤登基后,他们一族不得登天,更加不能反天。 这个要求虽然苛刻,引发了跟随九黎许多其他部族的不满,但转念一想,连天界最后一道防线“玄女”都下嫁蚩尤,说明战争已经胜利,登天还是反天都失去了意义,神明被他们踩在脚底,他们不必再被所谓的“天道”压制。 因此,人间反对的声音远远没有仙界厉害,联姻的要求在短暂的反对后又很快被大多数人接受,每个人翘首以盼传说中仙界第一的九天玄女“下嫁”。 然而,仙凡联姻一事非常复杂,其本身就是违逆天道,想要顺利进行下去简直困难重重,两界在这场婚礼交接上往往不是出了这事,便是出了那事,诡异得很。 当时,人间这边刚刚应下联姻,九黎欢天喜地宣布战争胜利,昊天的母亲也是在此时再次怀孕,但等到真正在涿鹿成婚时他的母亲就已快临盆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三界没有任何纷争,连天边许多年的阴霾都散去了。 蚩尤看着人间洒下的天光,笑着给玄女折了一直梅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甩过来的剑上。 第二次和谈后,玄女就跟着蚩尤来到了人间。 她去了一次九黎,可是她带着腾蛇一族打了人九黎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背了人家多少命债,九黎族人看她的目光是很复杂的,只能维持表面的祥和。 蚩尤不愿她在这里也被人刁难,便带她去了没人认识的偏僻村落,做起了闲云野鹤。 蚩尤是个没文化还很爱显摆的人。 玄女心情好就耐心听两句,没耐心的时候会直接砍人,蚩尤跟她打架打了好多年了,深谙玄女打架的套路,躲得游刃有余,这会儿他就又犯贱,打着打着送花来了。 玄女看着剑上的梅花,疑惑地歪了歪头,蚩尤看着觉得可爱,上手捏玄女的脸,然后又被逮着揍,两个人滚在雪地里,和一地的梅花相伴。 蚩尤贼心不死,非要把梅花送到玄女手里。 玄女放弃抵抗,木着脸问:“给这个做什么?” 蚩尤就等着她问呢,笑嘻嘻地说:“你难道不觉得很漂亮嘛?” 他将梅花配在她耳边,挨在她耳边,轻声说:“梅花得赠美人。” 他声音很轻又故意挨着耳朵,湿热的气在寒冬腊月的时候钻进玄女耳朵里,烫的她浑身发抖,再一看,脸全红了。 蚩尤调戏成功,哈哈大笑,在玄女瞪过来的时候,撑着头,躺靠在玄女身边说:“等到春天的时候我就带你看桃花,夏天我们就游湖看荷花,秋天的时候就看金色的桂花。” 玄女听完,看着碧蓝色的天,淡道:“我都看过。” 她转过眼,看着蚩尤,说:“我活了几万年,该看的,都看了,没有什么特别……” 话还没说,蚩尤的吻就落下来,他的吻是专程来堵玄女那张扫兴的嘴的,玄女象征性反抗几下,就随他去了,两人耳鬓厮磨之间,耳边戴着的梅花掉到雪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玄女都被亲迷糊了,意乱情迷间也多亏蚩尤能保持理智,将梅花顺手收了回来。 他抱着她从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回了温暖的室内,一室缠绵,临到夜里,点上了灯才算消停。 玄女头发散了下来,在被窝里打盹,蚩尤这会儿又拿着梅花跟她显摆了。 玄女嫌弃地一手拍开,抵在蚩尤的怀里睡意沉沉,迷迷糊糊间听到蚩尤说:“你活了太久了,看了太多新生,就看不到新生了。” 这话很没逻辑,玄女将这归结于蚩尤的没文化上。 蚩尤摸着她的头发,摩挲着她的眉眼,然后玄女又是一掌拍开。 蚩尤转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昏黄的灯火里,轻声问:“如果你有了我们孩子,看到她的新生会不会变得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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