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作为鸿钧亲手教授的弟子自然也下了山。 下山之前,鸿钧专程拉着他们三个人,说他们的缺点。 他说人都有三尸,他们也有,得时刻防备自己的三尸,不然可能会心入魔障,不只是修为停滞,连生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上清“哦”了一声,顶着一头仙子们送的花,笑嘻嘻地问:“那师父你有三尸吗?” 玉清也好奇,所以忍住了揍他的心,悄悄抬起眼,想听着这位无所不能的父亲告诉他,是不是他连心也是无坚不摧的。 鸿钧闻言转过头来,看着玉清,看了很久,然后笑着说:“我以前是没有的,后来就有了。” 玉清听到鸿钧承认有,皱起眉,问:“是因为什么?” 鸿钧走过来,拿着扇柄,在玉清疑惑的目光中,用被他捂热的扇柄拍了拍他冰冷的脸,看着他,笑道:“因为一个姑娘。” 上清立即举手,激动地喊:“这题我会!” 上清长大点就是个祸害,出入紫霄宫的仙子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仙花送了一捧又一捧,上清雨露均沾,全都给带上招摇过市,原来的紫霄宫是仙人们求道之地,有了上清其他弟子的心思也活络起来,这里就成了求情之所,搞得风雪翻飞的紫霄宫变成了春暖花开的烂漫地。 老君是为难的,鸿钧是无所谓的,玉清是暴怒的。 只有上清是挨打的。 老君想起上一回上清又被玉清打了,捂脸道:“师弟,你闭嘴吧。” “人长着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的吗?”上清扬起手就差唱歌了,“女子如水,柔情绰态,笑语嫣然,情关难过呀。” 玉清避开鸿钧的扇子,转过头,骂道:“闭嘴!” 上清被揍出了条件反射,一听玉清的声音就抖,他食指和大拇指贴在一起,在嘴前画出一条线,举手投降,不瞎哔哔了。 鸿钧笑呵呵地说:“三尸谁都会有,不必介怀。” 玉清冷道:“那上清的三尸就是放浪。” “不,”鸿钧笑着说,“他的三尸不在放浪,而在痴妄。” “痴妄?” “对。” “单纯,”鸿钧顿了顿,又说,“狂妄。” “一不小心会惹下大祸。” 上清不当回事,摇头晃脑地问:“那大小姐的呢?” 他从来不正经喊玉清师兄,用他的话来讲,玉清哪个地方像他师兄?仇人还差不多,在他眼里玉清年纪大、心眼小、后台硬、脾气差,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玉清捏着拳头,偏偏在鸿钧面前不好发作。 鸿钧看出他的怒意,听到上清说:“他的三尸就是易怒吧?” “不,”鸿钧笑容淡了一些,眉眼低垂,揉了揉玉清的头,说,“他的三尸在贪欲。” “贪大道,贪小爱,贪这世上的一切。” 上清震惊地看着玉清冷冰冰的模样,说:“师父,您老眼昏花了吧?” 鸿钧不言,他看着玉清的眼睛,像是一下子看穿了他,对玉清说:“‘贪’是三尸里最难克服的,你要小心。” 玉清抿唇,别扭地别过头,冷道:“用不着您操心。” “至于太清,”鸿钧松开手,走到老君身边,说,“你是心重。” 老君疑惑地抬起头,听鸿钧解惑;“通透却多思,你的三尸没有他们两人那样糟糕,但也难根治,慢慢来吧。” 鸿钧一语成谶。 上清真的惹下大祸,玉清真的难斩三尸,而老君也真的因为过不去师兄弟决裂的坎,闭门自守数万年。 他困守天外天最荒凉的地方,不跟任何人交往,也不结下任何因果,原因很简单,像他这样忧思过重的人,下头两个师弟已经够他烦的了,他不想再给添麻烦,为此,就算孤寂万年也无所谓。 他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人也不见,时间长了也不被任何人看在眼里,或者说,他在他们眼里可能是死的。 老君无所谓,他与心魔为伴,在清净的太清境里,磨得连心魔都磨干净了,才算彻底没了伴儿。 人孤独久了是会出问题的,他也是。 何况,他其实,在太清境的日日夜夜一直在反反复复回想那些年他讨厌的避之不及的紫霄宫的时光。 可是时光不会倒转,鸿钧死后,玉清和上清再也不会和好,紫霄宫也再不需要一个制衡两人的大师兄了。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孤独到疯,他尝试着出关,可是一晃多年,犹如南柯一梦,他这沉寂数万年的人,彻底被时光抛弃,再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他身处于浩瀚的三界之中,忽然认识到自己的孤独。 他自己跟自己说话,一人分三人,一个当玉清,一个当上清,一个做自己。 每天靠坐在寂寥又荒芜的殿中,听着脑海里两位师弟吵架,吵得脑仁都疼了,他揉了揉头,说:“行了,别吵了。” 殿中就在某一刻落下了菩提果。 老君一顿,脑海里的所有全都消失了,他愣了愣,隔着一道门,起身,转过身,伸出头往外看,看到白雾茫茫的殿外,站着一个无措的小年轻,他看看落果的菩提树,再看看传说中的老君,当即跪下,双手捧起手中的邀请信,喊道:“师叔,弟子太乙,是来送信的。” “太乙?”老君喃喃。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跨出殿门,走到太乙身前,然后发现这个小弟子悄咪咪地抬眼看他,然后小声地跟他辩解:“师叔,这果子真不是我摘的,我说是风吹的,你信吗?” 老君看着尚未成熟的菩提果,淡道:“瓜熟才能蒂落。” 太乙苦着脸,说:“可我真没动,它自己擅自掉了一地。” “喜欢就拿去。” “您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成贪您殿里果子的人了。”太乙显了显手上的信,无辜地说,“我真的是来送信的。” 老君拿过信件,还未翻开,那名叫太乙的小弟子就开始热火朝天地说个不停,他说紫霄宫有大事啦,元始天尊打算像鸿钧当年一样开个大讲会,在紫霄宫设坛布道,可是那通天教主偏偏要跟他至高无上,道德高尚的师父唱对台,也要在碧游宫设坛布道,他还专门说了,谁都可以参加。 那通天教主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往碧游宫里塞,咱们洁身自好的紫霄宫哪能那么干?可是这么一干,紫霄宫来听课的人肯定少了很多,那他那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师父可不就挂不住脸了? 让师父挂不住脸,是做徒弟的失职,太乙不能坐以待毙,打算给他师父加点讲课的筹码,于是通天教主拼人数,他们就拼质量,哼哼,搞个牛逼的座谈嘉宾来,压通天教主一头还不是轻轻松松? 太乙心思活络,一扫师兄们愁眉苦脸的样子,跑到元始天尊面前要他给老君写了一封邀请信。 阐教死板,难得出太乙这么个心思活络的,师兄们都说他会挨训的,可是太乙不只没有被训,还真拿到了元始天尊亲笔写的邀请信,太乙耀武扬威地从紫霄宫走出,背负着大家的期待,历经千辛万苦,跨过危险的天外天,来到了寂寥的太清境。 老君听了这绘声绘色的前因后果,信也没看,收到袖子里,转过身往回走,淡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欸,”太乙站起来,忙喊,“师叔!” 老君不理他。 太乙看着他的背影,喊:“那您来不来啊?” 老君闲的已经精神分裂了,他说:“会去的。” 太乙大喜。 菩提树的果子掉的更厉害了。 太乙吓了一跳,捡起地上的果子,抱在怀里,听到老君说:“喜欢的话就拿走。” 太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踌躇许久,说:“好吧好吧。” 他想了想,礼尚往来地说:“师叔,你给了我果子,我也送您点东西吧。” 老君不感兴趣。 太乙摸了摸乾坤袋,摸空了袋子,也没摸到酒,估摸着这一路艰险,落路上了,他苦恼地挠了挠头,手里的果子又掉了一地。 老君转过身,看着他慌忙地捡果子,走过来,竟也帮忙捡起果子来。 他可能是太闲了,好大个仙人,竟然不用法术,像个凡人一样,辛劳地将地上的果子用手,蹲在地上,一个个捡了起来,然后又一个个地送到太乙乾坤袋里。 太乙深深感动,他没想到同为三清的老君人这么好,爽快地答应邀请不说,竟然还帮忙捡果子,他站起来,认真地说:“师叔你放心,下一次,我一定把酒给你带来!” 老君愣了愣,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下一次?” 太乙点点头:“没错,我还会再来的。” 就在这时,不止是那莫名掉落的菩提树,连寂寥无声的太清境也刮起风来,那风将老君模糊的面目吹的清楚,将他静止不动衣袍吹动,也将他不愿结因果的心吹动。太乙震惊地看着四周,刚想问怎么了,却又见老君背过身,再一次走入了除了炼丹炉,空荡荡的殿中。 “师叔!”太乙喊。 老君摆摆了手:“有什么话,下一次再说吧。” 下一次不是第二次,是又一次,再一次。 清静的太清境至此染上了酒味儿。 太乙可能在阐教憋坏了,到他这里口若悬河,老君听着听着,建议他转投通天教主去。 太乙大惊,说:“岂能如此?我心昭昭,一心只在阐教。” 老君呵呵两声,也跟他开起玩笑来,说:“小师侄,你的一片赤诚我会转告你师父的。” 太乙笑嘻嘻地抱拳说:“哟,那就劳烦您老人家了。” 太乙干啥啥不行,拍马屁倒是一流。 老君想过,像他这样心思活络又没心没肺的人,又不像上清爱惹麻烦,到哪都招人喜欢,是可以活很久的。 不过人总有意外,就像鸿钧从没有的三尸在遇到的意外后就长出来了,太乙从没有的心魔也因为一场意外长出来了。 那件事的打击对他太大,他为此甚至得过且过,修为停滞。 仙界一个人的具体情况是可以通过外貌看出来的,就比如三清从未老去过,而阐教弟子却在逐渐衰老,其根本在于修为。 太乙修为停滞,开始慢慢变老,他老的甚至比他头上的师兄们更甚。 老君炼丹炉里那些被太乙戏称是落灰没人要的玩意,开始一袋袋送到他手里,但是这些都不管用,心魔难除,他也不愿跨过,老君根本是无能为力。 他只能变得多话,让他这个别去惹,那个也别去惹,置身事外,袖手旁观,自保为上,死了可惜。 这些话太乙听进去了,甚至偷偷传给了哪吒。 可惜的是,很多时候命由天不由人。 封神大战来开,太乙身为弟子不得不参与其中,上次还在他问九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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