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予发惟恭天之罚,顺天意而伐商。” “愿与诸位歃血为盟,共谋天下。” 祭台上无数人手持刀剑齐声喊道:“共谋天下!” 姬发站在台上,听到呼声,端起血酒,一口饮下,然后与各位诸侯一齐摔碗立誓。 他拔出锋利的长剑,指向朝歌城,将士们在他的指引下便齐齐向朝歌城冲去。 诸侯在牧野立誓的消息很快传入商宫,大军兵临城下,此前,帝辛挥师派出的东夷战奴很快使穿云关、潼关、牧野接连失守,而雪上加霜的是武庚战死西岐的事终于还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商宫乱成一团,帝辛又在乱杀人了。 他说他要寻找他孩子的亡魂,他问他们是不是不让武庚的亡魂上身,所以让他在武庚死后再见不到他。 他杀了个一个又一个人,至此,挚爱的妻儿,他一个也没有留下。 微子成了唯一可以阻止他的人,他跪在帝辛身前,告诉他现在大军临城,不是发疯的时候。 帝辛拖着人尸浑身是血,笑着说:“既然死者不能复生,我的先祖们为什么还要笃信神灵呢?” 微子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帝辛,帝辛蹲下来,看着远比他瘦弱的同胞兄弟,问:“你也不信神?”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信仰依旧压在微子头上,他跪在地上,高喊着神灵保佑大商。 他不是在跪帝辛,他是在跪飘荡在朝歌城可能存在的神灵。 “王兄,神灵连姜姬和子庚的性命都保佑不了,还保佑大商,”他哈哈大笑,说,“别搞笑了。” “这所谓的神灵还不如一个小妖怪来的真实呢。” 微子抬起头,听着帝辛这大逆不道的话,让他赶紧住嘴,帝辛丢掉人尸,站了起来,淡道:“姜姬说天道弃商,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不被保佑的吗?” “子受……” “算了,”他擦了擦沾满血的手,淡定地表示,“不保佑我们的神,要祂又有何用?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祂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他望着灰蒙蒙的天,“就算是神,我也照杀不误。” 说罢,他走出奢靡却血腥的商宫,微子追了上去,帝辛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住步子,转过身问道:“他们都被我赶走了,你怎么不管我怎么赶都赶不走?” 帝辛问:“难道你还信天命在商吗?” “我信。” 帝辛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微子攥起拳头,快步走上去,说:“但比起这个,我不管怎样也要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你。” 帝辛脸上的笑滞住了。 “子受,你我一母同胞,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存在,”他眼中带了血丝,说,“我是你哥哥,就算我软弱无能,也想要护你、陪你到最后。” 帝辛低下头,蒙住了脸,他微微颤抖了几下,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子受……” “不要犯傻了。”他打断了微子接下来将说的誓言。 帝辛抬起脸,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他依旧那么冷厉,他冷道:“也像他们一样背叛我、讨伐我吧。” “哥哥,”他说,“你活下去吧。” “子受!” 帝辛转过身,穿上了盔甲,驾上马,说:“就算大商亡了,还有商人呢,玄鸟的后人,总会一直活着。” “只有我,会成为这个王朝的陪葬品。” 说罢,他驾马和大商剩下来的几十万兵马,走出朝歌城,朝着牧野正在袭来的盟军而去。 当两方兵马相对时,大周举着黑色的旗帜,而大商举着白色的旗帜,黑白相对,正是相杀之时。 姬发看着战场上高大而英武的帝辛,身体不自控地因为恐惧而颤抖着,这位强大却暴虐的帝王一直是周氏、是他埋在头上的阴云,文王归周之后,他就再也睡不着觉,闭上眼全是哥哥死去的是的景象。 他在大缸之中惨叫出声,弱小的他躲在父亲背后,看着父亲痛苦又隐忍的模样,而祭台一边是听到父亲恭维之词抚掌大笑的帝辛,他越开心,他们越是悲伤、越是恐惧,哥哥也喊得越是凄惨。 他想要为父兄报仇,但是在强大而延绵六百年的大商面前,梦中的他无数次失败,今天之景,他已经在梦中预演过无数遍,也失败过无数遍了。 而每一次失败之后,他都会被迫献上他仅剩的另一个同胞兄弟,姬旦。 他常常在夜里噩梦连连,满头大汗,然后招来宫人,让他们为自己叫来姬旦,叫他为自己解梦。 小他近一半岁数的姬旦哪里会解梦,他和着卦象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吉祥话,哄着他让他安然入睡。 可是姬发睡不着,他瞪着眼睛,死死看着活着的姬旦,心里想,这是他最爱的弟弟了,他不能把他也赔进去。 死、死、死、死。 一到夜晚就是痛苦的死亡。 他只能听着姬旦稚嫩而柔和的解卦声,牵着他温热的手,才能再一次闭上眼睛。 “兄长,”姬旦总是在夜晚昏黄的烛光里牵着他的手,跪坐在床边,天真地朝他笑着说,“父亲说天命归周,那我们就能一定获胜的。” 天命。 姬发也爱说天命,他甚至因为姜子牙的原因看了很多很多的神仙,但他是军营里长大的,是一刀一剑杀上来的,他根本不信天。 他说这些,不过是给周氏复仇冠上的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商人有多崇尚上天,他就对此有多嗤之以鼻。 天要是真的帮大商,那祂就是瞎了眼。 可天若是真的帮着大周,他的祖父怎么会含恨而死、他的父亲怎么会泪尽而亡、他的哥哥又怎么会死的那么凄惨。 上天既然无用,将祂捧成上天又有何用? 真正能为父兄、为大周讨回公道的只有自己。 他拔出长剑,驾马十分英勇地在混乱的战场上,朝着杀得无人敢靠近的帝辛身前,他在一次又一次恐惧之中,选择与恐惧直面,帝辛转过脸,与同样一身是血的姬发对上。 这是新旧两位帝王的会面。 帝辛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心道,天道弃商,归的就是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看来上天瞎了眼。 姬发浑身颤抖着,怒气冲冲,心道,天命护佑大商,就护了这么个残暴的君王,看来确实是瞎了眼。 战鼓声声,震耳欲聋,帝辛与姬发对招数十个回合,刀剑相抵,发出尖锐的金鸣声,刀光剑影间,两个人都死死盯着对方,妄图将其置于死地。 但是不管是帝辛还是姬发,他们的计划都落了空。 帝辛一刀劈开姬发坐下的战马,将其齐身断开,姬发毫无防备地将滚入战场,帝辛眸中闪过狠厉的光,扬起马鞭,打算用马蹄将姬发踩得粉身碎骨,但是姬发借着身后跑来的盟军的战马,又利落地驾上了马。 战士们被姬发身先士卒对战帝辛激励,纷纷奋勇上前,将姬发护在了身后,对战帝辛。 之后,战鼓足足响了三天三夜,当远方摆在穿云关的万仙阵被元始天尊彻底破掉,当通天教主被元始天尊杀死,当阐教宣告胜利,而截教宣告败亡,当整个人间飘起莫名的雪花的时候,商周之争也终于落下帷幕。 那时候明明是白昼,一半的天却莫名陷入了一片漆黑,整片天被化作黑白两方。 姬发从战场上听到了远方的悲鸣,洁白而静默的白雪飘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疑惑地接起一片雪,听到盟军兴奋地高声呼唤胜利,带着众多战奴,军心涣散的大商就算有如同神兵天降的帝辛也难敌几十万军心归一的盟军。 帝辛从战场落败,却没有被盟军抓住成为奴隶,他驾着马一路向南先所有人一步来到了鹿台。 鹿台苍凉又豪迈,大三里,高千尺,是商朝王权顶峰的象征。 鹿台是帝辛登基后修建的,后来姜姬在此点了一把大火,烧毁了这里的所有,姜姬死后,帝辛又动工修缮了这里,整个鹿台修建动用了大商最优良的工匠前后用了尽七年的时间,里面摆满了天下的奇珍异宝,奢华之至、典雅之至,是商朝最后的繁荣。 帝辛穿着盔甲,带着满身的伤痕,气喘吁吁地再一次走上了鹿台。 他看到了鹿台之上有一个团成一团的白色狐狸,它有五条尾巴,皮毛是纯洁的白雪,帝辛挑了挑眉,望着她,逐渐的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 神明们还不如一个小妖怪来的念旧情呢。 帝辛喊道:“小妖怪。” 苏妲己睁开了眼睛。 她是出来找申公豹的,但是她找了整整三天也没找到申公豹的身影,而不管是穿云关还是牧野都在打仗,天底下的生灵为了避免被战火波及都躲起来了,苏妲己连个能问路的都找不到,找了太久,她索性就找了个熟悉的地方休息。 她知道这里是鹿台,但她也知道这里离商宫还很远,帝辛怎么会来这里? 她跳了起来,有些戒备地看着帝辛。 帝辛继续笑,他说:“小妖怪怕死又怎么来这种地方。” 苏妲己左右看看,小声说:“我找人。” “你……看到国师吗?” 帝辛“哦”了一声,答道:“不知道,可能死了吧。” 苏妲己炸毛:“你才死了!” 说完,她又很怕帝辛,连滚带爬,到了鹿台很远的一边。 帝辛点了点,从容地说:“死?我确实要死了。” 苏妲己愣了愣,听到帝辛说:“大商亡了。” 苏妲己瞪大眼睛。 帝辛摆了摆手,朝歌城中传来人的哀叫声,鹿台下点燃的火也终于慢慢蔓延到台上,大火灼灼,帝辛身在其中笑意盎然。 帝辛说:“这里是我选择墓地,可不适合你个怕死的小妖怪睡觉。” 苏妲己变成了人,是帝辛陌生的脸。 帝辛看着这苏妲己新的模样,一点也不意外,大火继续蔓延,大火烧到鹿台时正好点燃了放置在里面的奇珍异宝,有了“柴火”,火势变得更大了,巨大的火舌席卷帝辛和苏妲己身前的位置,他们隔着大火对望,苏妲己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目光。 帝辛也走了过来,她看到帝辛就像是回到那些无法逃离的岁月,根本挪不动步子了。 帝辛不顾大火来到她身边,抬起带着血的手,在苏妲己的惊惧之中,和申公豹一样将手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苏妲己愣了愣,看着帝辛那张冷峻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他说:“我早分得清了,也早就不信了。” “你没用了,走吧。” 苏妲己眨了眨眼,浑身的颤抖慢慢停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帝辛。 “天地大着呢,有的是你撒野的地方,小妖怪,别躲在逼仄的角落里了,滚吧。” 她竟然从残暴的帝辛身上看到了申公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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