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贪得便是一口酒。 他自个儿不酿酒,就拜托远方的农人每到月初携着上好的酒,乘着江山的竹筏,度过涪江,将酒放到山底置放相应钱财的地方,一手拿钱,一手放货。 拿到货后,这个懒人不愿亲自下山,拜托山间修炼的白鹤给自己取酒。 哪吒是太乙一手带大的,太乙那些臭毛病,他都知道,每到月初他都能闻到太乙身上的酒味。 太乙是个丢人的神仙,都修炼成仙了,还会喝醉,喝醉了醉醺醺地绕着金光洞晃悠,看什么都说好。 看到哪吒则会多说三声好。 年幼的哪吒面无表情地扶着发疯的太乙,太乙拍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说:“老夫的好徒儿,好、好、好。” 哪吒自然不会白让太乙发疯,每到太乙喝醉、意识迷糊的时候,他就会讨教卖乖,搜刮太乙洞府里数不尽的宝贝。 可怜太乙修行千年,功德无量,府中宝贝更是数不胜数,却被哪吒掏空了一半。 真是他的好徒弟啊。 此时,正是月初,哪吒抢了给太乙送酒的竹筏,载着杨婵往乾元山游动。 江面宽阔,水汽磅礴,一到河中,杨婵站在竹筏上,便被白雾遮住视线,看不清前方。 她来到陌生的乾元山,心里紧张,又什么都瞧不见,下意识向哪吒求助。 她喊:“哪吒。” 哪吒手里拿着划桨的竹竿,掀开沉重流动的水流,发出哗哗的声响,听到杨婵的声音,沉稳地回应道:“在这。” 话落,杨婵循声“哒哒”地跑来,在见到哪吒的身影后松了口气,怕自己待会儿又“走丢”便紧紧攥住了哪吒的衣袖,哪吒划桨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杨婵,杨婵倒是毫无觉察。 哪吒想了想,便把这种不寻常的动作当成理所应当,继续划桨。 水流平缓,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他们从河的这边送到河的另一边,来到了乾元山山下。 哪吒下船后,朝杨婵伸出手,杨婵抓住他的手从竹筏下跳下来,踩在湿滑的草地上,走了几步,裙裾上便湿了。 这时,丹顶鹤听到动静往远处飞来,它脚上挂着贝币,在哪吒和杨婵面前落下,张了张又大又漂亮的白色羽翼,长长的鸟喙稍稍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而后抬头用那双纯黑的眼睛打量着哪吒。 哪吒轻笑一声,骂道:“蠢货,瞧什么?” 丹顶鹤被吓着似的,翅膀张开,细细的脚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纤细的脖子直直往后仰,生怕触到这个杀星一般。 它一边躲,脚上的贝币刮在石壁上发出“哐哐”的声响。 哪吒强盗一样,抢走了丹顶鹤脚下绑着的贝币,往自己怀里揣。 杨婵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连一只鸟的钱都抢?” “这叫抢?”哪吒了悟,笑道,“那我便抢了。” 乾元山各种珍奇野兽被哪吒揍了个遍,遇到些性烈的,他还宰过,简直是坏事做尽,抢这点小钱实在是不算什么,他干脆利落地认下罪行,然后跟杨婵纠正道:“还有,这不是鸟,这是鹤。” 杨婵一噎,红着脸回怼道:“就你见多识广!” 哪吒摇摇头,自吹自擂:“我还博闻强识。” 杨婵哼了一声。 哪吒对四处张望的丹顶鹤说:“别看了,拿酒的人没来,今天就我。” 丹顶鹤脑袋栽下来,难过极了。 哪吒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同它说:“去跟师父说,我回来了,麻烦他老人家起个早。” 丹顶鹤张了张翅膀,领命飞走了。 话传了,哪吒带着杨婵继续往山上走。 乾元山从山底到山中的洞府有一个人为凿就的石梯,梯子顺着地势而建,弯弯曲曲,凶险又陡峭,拾级而上,要走三万三千步才能走到洞府门口。 这么陡峭的路,杨婵走起来很艰难。 哪吒便跟她走在一起,牵着杨婵的手,带着她向前行进。 杨婵走的满脸通红,走走停停,哪吒默默等在一边,杨婵的手发烫,累的满头大汗,手心却没什么汗,握着还是干爽柔软的。 杨婵气喘吁吁,手被哪吒轻轻捏了捏,听到他开始开嘲讽:“这就不行了?路还远着呢。” 杨婵甩开了他的手,撑着膝盖,深吸一口气,独自向前。 哪吒在一旁夸张地鼓起掌来,夸赞她坚持不懈的精神。 ......说实在的,可不想被这个大骗子夸赞。 谁知道是夸还是损。 杨婵懒得理他,专心致志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头上这一路都在沉寂的发簪发出光芒,与此同时,杨婵的脚步越来越重,再往前走几步,便好像逐渐在她肩上加了什么砝码,越来越重。 杨婵被迫又停下了脚步。 哪吒似乎在身边说了些什么,但杨婵已经听不到了。 她喘着气,抬起头,环顾四周,天空中南归的大雁,振翅高飞发出清脆的鸣叫声,石阶两旁林木悠悠,山间静的只有秋风扫过落叶时的飒飒声,她站在狭窄陡峭的台阶上,发现深秋时节的乾元山,云雾缭绕,远方的日光未曾将朦胧的云雾吹散分毫,反倒折射出奇异的金光,给云雾间错落有致的房屋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沙。 房屋...... 杨婵意识变得模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心里想,她是不是快到了? 思及此,她顾不上肩上越来越重的负担,又闷头往前走了几步。 喉咙忽然收紧,脑袋里也发出“嗞”的一声尖锐的警告。 杨婵死死地捂住头,她的五脏六腑却忽然发难,喉咙发痒,她忍不住咳了咳,然后咳出一地浓血。 血液粘稠在一大摊倾泄到地上后,在杨婵的嘴里还留存了不少,杨婵咳得惊天动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重量,跪倒在地上。 哪吒脸色大变,他自小便走这石阶,习以为常,从未料到凡人走这普普通通的石阶会是这副模样,他大步上前,一把搂住了杨婵,防止她从陡峭的半山腰上摔下去。 杨婵艰难地抓住了哪吒的衣襟,嘴里轻念着他的名字,合上了双目。 哪吒心神大乱,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揽住她的膝窝,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而后,站起来,快步上前,连走带跑。 很快的,他走到了尽头,太乙真人也早早等候在石阶的尽头。 太乙还是老样子,一身道袍,一头华发,下颌梳理着长长的美髯,手持拂尘,精神矍铄,超凡脱俗,脸上总带着随和的笑意。 哪吒一瞧见太乙,慌乱的心神终于有了定海神针,不由自主地喊:“师父。” 太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下山日久,却不肯在陈塘关待着,了却你与你父母的因果,又跑到哪里去了?” 哪吒来不及跟他解释,他三步并两步,快步走到太乙身前。 太乙已经习惯哪吒身上总带着一身血的模样了,他不意外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哪吒的模样,然后目光停留在他怀里的杨婵身上。 杨婵手虚虚地抓着哪吒的衣襟,瘦弱的身体蜷成一团,藏在哪吒的怀里,头贴着哪吒胸前,只见得满头乌发,她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安静地躺在哪吒的怀里,她原先流出来的汗全变成了血,浸湿了衣衫,将蓝色的衣裙染出了紫色,多余的血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太乙脸色微变,上前一步,厉声问道:“你将一个凡人带上山做什么?!” 哪吒不答,反倒问他:“那石阶到底怎么回事,杨婵怎得能伤成这样?!” 太乙收敛了语气,答:“这是仙山,你以为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凡人不斩三尸,贪嗔痴一个不落,上来自然只有一个死。” 哪吒怔然,忽地跪倒在地上,怀里的杨婵却稳稳地呆在他的怀里,眉头轻蹙,气息越来越浅。 她发间的发簪这一回顾不上哪吒的杀意,拼命闪动,柔和的粉色的光芒却刺痛了哪吒的眼睛。 哪吒怒不可遏,一把抽出杨婵的宝贝簪子,狠狠丢在远处。 太乙居高临下地看着哪吒的模样,发现他眉间的咒印隐隐闪着红光,哪吒脾性天生暴虐,这是因为他轮回转世时神魂受过重伤,又融合了其他古神的恶魂,神魂不稳,很容易失控,眼下怕是又要失控了。 太乙抬手,一指点在他的眉心,却发现哪吒并没有安静下来,指尖反倒越来越烫。 太乙喝道:“哪吒!” 哪吒没有应声。 太乙深吸一口气,命令道:“将她带入洞府,我有办法救她。” 哪吒终于动了动,他抬起头,望着太乙。 太乙却皱着眉,掐着指,心算命轨,半晌,失望地说:“你下山不去了断因果,倒给自己沾染尘缘了。” “是不是?!” 哪吒面对太乙的失望并不羞愧,他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直视着太乙,少顷,落下一个坚定的“是”。
第27章 九黎 不同阐教里其他师兄弟子众多,声势浩大,太乙真人门下仅哪吒和金霞童子两个徒弟,哪吒还是太乙两世真传弟子,那真是心肝中的心肝,太乙从来就没舍得教训过哪吒。 闯了祸,小事便是无奈地敲他脑袋,大事就是没关系,我来处理。 哪吒在外形象都成了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了,太乙醉了还能攀着哪吒的肩,一个劲儿地喊“好徒儿”。 哪吒本就天性暴虐,一边是李靖极端的敌视,压迫,一边是太乙这样极端的纵容,溺爱,养的他更加喜怒无常,轻易招惹不得。 太乙现在就管不了他了。 他怒气冲冲地甩了甩衣袖,将道袍甩了好大一个弧度,来表示自己的愤怒和对哪吒的失望,寄希望哪吒能慎重对待此事。 结果,哪吒一把抱起杨婵就往洞府里走,连为自己辩解一下的意思也没有。 独留太乙一个人在寒风里萧瑟。 十二金仙里,太乙实力、悟性不算最差的,但是是最倒霉的。 太乙看着哪吒的背影,想起被哪吒搬空了一半的洞府,脸上的肃穆一扫而空,耷拉着眉毛,嘟囔着:“这混小子!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 他甩了甩拂尘,跟着哪吒上前,走入洞中。 洞中陈设简朴的过分。 也是,太乙是个懒人,除了一口酒,无欲无求,也不需要多大的排场。 哪吒将杨婵放在石床上,给太乙让出了位子。 救一个误入仙山的凡人是很简单的事,他摊开手,手上便闪现出一枚金丹,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金丹,有些肉疼地说:“这还是很久以前老君给我的。” 哪吒冷淡地拆台:“老君炼丹炉落灰的残次品,喝酒时随手撒了你一堆,多的都没处放了,你之前还觉得老君不靠谱,现在又宝贝起来了?” 盘古开天辟地,混沌两分,天地初立,生灵初现,万物生气初为混沌的一炁,后来鸿钧、女娲、帝俊等一众初生的远古神明一齐出现在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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