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陈廷敬罚旁人学的不好倒也罢了,可张廷玉素来是最好的学生,天资聪慧,学得最快,又不从会骄傲,反而十分谦逊,也乐于替师傅分忧,给其他同窗讲解。 这样的好学生,换成旁的师傅那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供着,可陈廷敬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对旁人都算宽纵,偏偏对张廷玉十分严苛,动则辄就,根本就是在故意挑刺! 胤礽对着这几个难得的小伙伴都宝贝的紧,如今因为安亲王府的事他又少了个伴读,只剩下这三个他自是全都要好好护着的,怎么能容忍陈廷敬故意欺负人? 张廷玉还没说什么,他便先不乐意了,当众跟陈廷敬争执了起来。 陈廷敬倒是不生气,对上胤礽的时候依旧乐呵呵的,慢条斯理的给他说着什么就是因为学得好更要好生管教之类的没道理的规矩,听得胤礽愈发火冒三丈,若不是张廷玉在后面拉着,他都想上去抢走陈廷敬的戒尺,直接折断丢掉! 纳兰性德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他家太子气鼓鼓的叉腰瞪着陈廷敬,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 而陈廷敬却是老神在在,丝毫不慌。 “先生,您这是——” 纳兰性德对着陈廷敬拱了拱手,“又起了收徒的念头?” 他这话一出,胤礽和张廷玉都愣了,陈廷敬啧了一声,不满道:“你这小子就不能不说话吗?好好的一场戏刚唱了一半,就叫你给搅和了。” 纳兰性德哭笑不得:“先生,这是上书房,不是您家书院,太子面前还是莫要如此玩笑。” 说罢,他又转头对胤礽解释道:“奴才也曾受教于陈先生,他越是看重的弟子,越是会严格要求,并非故意为难。” 胤礽点了点头,却又突然发觉不对劲,所以陈廷敬专门捡着张廷玉为难,就是没看上其他人的意思呗? 胤礽豁然抬头看向陈廷敬,陈廷敬立刻转开眼神,一副“我一点都不心虚”的表情。 胤礽:…… 行,搞了半天陈廷敬不是故意对张廷玉不公平对待,而是人家只瞧上了张廷玉一个人!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唯有巴尔图没听懂,茫然问道:“所以陈师傅是要收廷玉做徒弟了吗?” 陈廷敬不答,只是一脸高深的看向张廷玉,张廷玉倒是有几分惊喜,试探的喊了一句:“先生?” 陈廷敬轻咳两声:“咳咳,还是要等找个好日子正式行了礼再改开才妙。” 胤礽:……很好,他今天这脾气算是白发了! 感觉自己十分尴尬的胤礽决定今日罢课,拉着两个同样没被看上的小伙伴一起跑出了上书房,提前开始武课的预热。 纳兰性德今日不当值,本想着告退出宫,却被胤礽拦住了。 胤礽自是知道他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如今瞧着他一脸颓色,便知道定然没成,也不想叫他一个人回去胡思乱说,干脆叫他留下来干活—— 帮他选箭。 随着胤礽弓马日渐纯熟,康熙命内务府为他单独打造了一批箭矢,叫他选出最合适的来,以后专供他用。 那些箭矢材质、长短、箭头还有尾羽都不一样,总计有十几种之多,看得胤礽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应该选哪一种,所以急需别人来帮忙挑选。 纳兰性德喜欢研究这些,他先将箭矢按长短分开,让胤礽一支一支去尝试拉弓时的手感,将那些不够他拉开弓距离的先都排除掉,然后将明显太长的也都放到一边,只留下长度合适的几支。 继而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试射。 手感这种东西,当真是玄之又玄,选来选去还剩下三种备选的,胤礽却是怎么都挑不出来了。 “若是挑不出来,让他们都备着便是了,” 纳兰性德按下胤礽还想拉弓的手,“太子今日已经练习许久,再拉弓,怕是要伤了胳膊。” 胤礽放下手中的弓,甩了甩发酸的胳膊,问道:“你少时选箭也这般难以抉择吗?” 纳兰性德答道:“奴才那时尝试了许久才定下了一种,不过用了一年多,便又换了旁的。太子不必着急,您如今臂力未定,连弓都是要换的,更何况是箭矢呢?不过就是先选定现在合适的,以后多用,自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了。” 康熙急着给胤礽预备这许多,是因为从明年开始,他打算在一些公开的场合都带着胤礽一起参与,射猎自是常有的。 狩猎之时大家都是通过猎物上的箭矢来辨别归属,胤礽身为太子,自然也要有自己特殊箭,至于以他如今的能力能猎到多少猎物,却是并不重要,到时候自有懂事的奴才会安排好的。 “我就不能用火1枪吗?” 胤礽忍不住抱怨道,“我现在的枪法可准了,打移动靶也不在话下!” 纳兰性德轻笑:“用火1枪自然更加容易,但皇室射猎毕竟不是当真为了猎物去的,弓箭是咱们满人的传统,即便是将来火1枪在军中装配更多,骑射依旧不会丢掉的。” “这话说的很不错!” 不知何时过来的康熙突然开口赞道,“先进的火器固然是好东西,但也不能忘本,你休要偷懒,骑射必须好好练!” 胤礽对着康熙皱了皱鼻子,却也没有说不练。 不说将来到底有没有机会用在实战上,至少狩猎的时候用的上啊,还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 下次行猎之时,他定要亲手猎到猎物,坚决不再弄虚作假! 胤礽这边已经开始惦记起下次狩猎的事情了,而他的小伙伴张廷玉在问过父亲张英后,决定正式拜师陈廷敬。 这本是好事,但偏偏陈廷敬这人规矩多,对徒弟的要求也是分外严格,让胤礽最不能接受的一点是,陈廷敬要求张廷玉在拜师之后搬去他府上闭门读书。 这就意味着,张廷玉不能再进宫伴读,胤礽要失去他相伴多年的小伙伴了。 碍于身份的原因,胤礽在这世上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并不多。 伴读中巴尔图和察岱其实该算是亲戚家的弟弟,虽也亲近,但却是胤礽照顾他们多些,唯有张廷玉对胤礽而言亦师亦友,是同龄人里难得什么都能说的人。 胤礽已经习惯了每日上课都是他、张廷玉和师傅三个人一起讨论的形式,如今张廷玉不来了,只剩他跟师傅两个人,若有意见不和,连个拉架的人都没有—— 进度完全跟不上的巴尔图和察岱是指望不上的。 故而张廷玉亲自跟胤礽说以后不来伴读的那一日,胤礽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 “先生说,我若想借由太子的荫庇入仕,那完全不必拜他为师,也不必那么辛苦的读书,只凭我与太子的同窗之谊,今后想必会是一片坦途,” 张廷玉温声解释道,“但若是我想要真正做太子的肱骨,而不仅仅是附庸,那我便要去走自己该走的路。” “先生说寒窗苦读数载虽然艰辛,但只有打好基础,将来才能久立不倒,成为真正的中流砥柱,” 张廷玉的目光温润,但却坚定,“太子身边有巴尔图和察岱这样的近臣陪伴已是足够,而我,愿去科考中搏一搏,走翰林正道,希望将来有一日能为您辅佐。” 张廷玉跟巴尔图、察岱不一样,他是汉人,将来也必定会走文官的路子,若不经科考不入翰林,便不算名正言顺,得不到文官们的认可。 故而他选择拜师陈廷敬,专心科举,以正途入翰林,这样将来有一日,他就能在朝中拥有属于自己的地位,成为胤礽的另外一份助力。 这些道理胤礽都懂,他只是不愿离别。 自此以后,二人虽然都在京城,但一道宫墙一座府门,便是两方天地,再想见面,又怎么会容易? “太子,您信我,我不会让您久等的。” 张廷玉微笑道,“请您也与我一同努力,希望等我独占鳌头之日,能得您亲自赐花。” 殿试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在中选当日会簪花游街,张廷玉毫不避讳的直言,他就是奔着一甲,甚至是状元郎而去的。 胤礽在身上摸了摸,最终摘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塞进张廷玉的手中,说道:“我自是信你,此物便算是你我今日约定的鉴证,等你高中那日,要带着它上殿,我必会等着你的!” 张廷玉撩开衣袍,双膝跪地,郑重的双手接过。 这是自从初见行礼那日后,他第一次对胤礽跪拜。 以前在上书房,他们是同窗,故而亲近相交,不循俗礼; 今日之后,他们便是君臣。 君有命,臣受之,必全力以赴,绝不存半点懈怠。 这块玉佩,于胤礽而言是临别赠礼,而对他来说,便是那悬梁的麻绳,刺股之锥。 他早已认定,胤礽就是他此生效忠的君主,故而他会拼尽全力,绝不会叫他失望! 张廷玉随着侍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紫禁城,下次再入,便该是金榜题名之日了。 胤礽没有送他,只是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的尽头,难过,但也欣慰。 胤礽还没回过神来,却有一人从宫里过来,正是纳兰性德。
第128章 自那日选箭之后,纳兰性德又是数日未曾进宫,今日进来,却是先去了乾清宫,后才来见胤礽。 胤礽知道他跟念珠必不愿此时再相见,便歇了想去东宫转转的心思,与纳兰性德一起往南三所里他临时收拾出来那个院子里去了。 这两日胤褆约着小伙伴们去京郊的庄子里玩了,故而南三所里分外冷清,连带着送来的膳食都没什么滋味,胤礽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林抱节带人撤走了饭菜,屋里只剩下胤礽和纳兰性德二人。 胤礽有点不想干正事,便道:“这几日宫里的梅花开始绽放了,你陪我去挑几支有意趣的,回来画画吧。” 纳兰性德却没动,而是对着胤礽跪了下来。 这是今日第二次有人这么郑重的跪他,胤礽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纳兰性德叩首后直起身子,说道:“太子,奴才今日是来向您辞行的。” 胤礽倏然握紧了拳头,面上却做出不在意的模样,笑道:“怎么,你也想学张廷玉,回去闭门读书了?” 纳兰性德轻笑:“奴才这年纪,怕是读书也晚了。皇上打算让子清往江浙去熟悉一下盐务,奴才受命同往,这一去,只怕要好些时候。” 胤礽咬了咬嘴唇,低垂双眸,不想让纳兰性德看到他眼中的湿意。 “是因为宫里的流言吗?” 胤礽喃喃问道,“因为你想保护念珠,她不愿离开皇宫,所以你便要走,是吗?” 他已经尽力保护他们了,可最终还是要失去他吗? 可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念珠深居东宫也不会再受到伤害,他又为何非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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