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这曹宣,却是被养成了一派天真的性子,甚至还有点“恋爱脑”。 不对,他说过孙小姐从未曾应承过他,所以不能叫恋爱,应该是单方面的舔而已。 在这件事里,曹宣明显也是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却一心相信孙小姐,连自家爹娘都拿来坑,当是脑子过于简单了。 “可爹娘这么做也是为了讨皇上高兴,便是做错了,皇上应该也不会怪罪吧?” 胤礽都说的那般直白了了,曹宣依旧一派天真。 胤礽无语,甚至有点想翻白眼。 “行了,这是不该你来求孤,孤也插不上手,你退下吧。” 胤礽觉得跟曹宣解释许多也没用,他若要救人自会去救,犯不着拉上曹宣来拖后腿。 然而曹宣却根本不能理解胤礽此话的用意,只是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胤礽,然后,哭着跑了。 胤礽:…… 他以后再也不嫌弃曹寅想法太多了! 他并不反对曹宣想要救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便无私情,也是表妹,自然是该救的。 但想救人就该拿出办法来,而不是就这么直愣愣的来求他这个相识还不到一日的太子。 若是换了曹寅来求他,就算他们之间有情分,亦会提前想好对策,拿出证据来,而不是空口白牙的就要他帮忙。 胤礽没有再理会曹宣,却还是吩咐了林抱节暗中去找敬事房的人知会一声,不要虐待孙姑娘。 林抱节时间敬事房总管太监顾问行的徒弟,敬事房的人自然会卖他一个面子的。 今日原本约好了要出去游玩,但被曹宣耽搁了,等胤礽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 于成龙的孙子于准早就候在了园子外面,胤礽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石头上看书,哪管身边人流不断,却依旧心无旁骛的沉浸其中。 胤礽好奇的探头去看,却见于准看的是一本刑名的书籍,上面记载了南宋时期的一桩奇案,正是写到破案的关键之处。 于准看的入迷,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胤礽,一直到将那案子看完,他才叹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胤礽的眼睛。 于准吓了一跳,差点仰头摔下去,幸好侍卫们眼疾手快将他给扶住了,才叫胤礽今日没有再失去一位“导游”。 “草民于准叩见太子殿下,” 于准被侍卫告知胤礽的身份后,便拜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礼,“草民沉浸于书中,未曾主意道殿下驾到,请殿下责罚。” 满人喜欢喊“爷”,宫里的奴才一般会叫太子爷,出了门鄂伦岱他们就喊小爷,胤礽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殿下,倒是听着新鲜。 他一时玩心大起,故意学着以前电视剧里看过的王爷模样,端着架子说道:“恕尔无罪,平身吧。” 于准不觉有他,又恭敬的拜谢起身,鄂伦岱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爷,您这是演的哪出啊,怎么跟着迂腐书生玩到一起去了,叫皇上瞧见,可要乐坏了。” 胤礽也觉得好笑:“难得有人喊我一声殿下,我还不能装装样子了?” 于准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问题,脸颊微微涨红,拱手道:“太子恕罪,草民从未有幸得见过贵人,故而不知该如何自处,便学了书里的叫法。” “好了好了,不必这么客气,咱们是微服出去,你跟着他们一样,喊我小爷便是,” 胤礽不再欺负老实人,“走吧,正好路上给我讲讲刚刚那让你沉迷的案子,我只看到后面的结论,没看到前面的因果。” 于准这人虽然看着呆呆的,但讲起案子来,却是条理清晰,虽算不上动听,却能叫人听得明白。 那案子是一桩未亡人替夫报仇的故事,女主角为了报仇将自己卖进了青楼,用三年时间叫杀害她丈夫的仇人妻离子散命丧黄泉,官府却拿不到她任何犯罪的证据,无法判罚。 然而最后那女子还是死了。 只因为她身在贱籍,便被肆无忌惮的加注酷刑,她虽自始至终都未曾松口,但当时的县令还是无证判罪,将她处斩。 所以看到最后,于准才会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女子却有杀人的动机,看案件经过,的确也有重大嫌疑,但毕竟没有实证,这般妄加重刑甚至无证判罪,实在是置律法于不顾,草菅人命!” 于准颇为气愤,“若都以嫌疑定罪而枉顾证据,那这天下那有什么天理公道?这案子是不是冤案尚不可定论,但这判罪的县令却是有罪!” 胤礽听过于准的见解,倒是对他颇为欣赏。 于准愤愤于那女子被无证定罪,而并非那女子是否真的杀了人。 司法公正便该重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断罪,更何况是死罪。 那女子是否真的为夫报仇杀人了,不是靠动机靠嫌疑就能认定的,必须得拿得出证据来,否则便是枉顾刑律。 于准的关注点或许不同于世俗,但却很有一个判官该有的素质。 “你可曾科考?” 胤礽有了几分惜才之年,于是开口问道。 于准有些涩然:“草民天资愚钝,文章上并不精通,故而走不通科考之路。祖父说等我能出师了,便叫我做荫生,补一个外任小官,治一方水土。” 科举入仕是文人正途,中举之人会入翰林,选拔优异者或进内阁或进六部,前途最为平顺; 而像是于准这样的封疆大吏之后,不走科举走荫生也可以,只是荫生补官入不得京城,只能外任,做个知州知县之类的小官,想要入六部,就要看考核的情况了。 于准是向往刑部的,但他有自知之明,故而如今一直在做为一方父母官的准备,这刑名一项,亦是重点。 于成龙教育子孙严格,若不能得他考核通过,便只能继续留在家中进学,或是做个教书先生,也算是造福百姓。 孙子一辈中,唯有于准很得于成龙看重,所以才会叫他来陪伴胤礽出行,也是想让他有机会在胤礽面前挂个名号,以便将来仕途平顺。 胤礽暗暗记下于准的名字,却没有提其他,即便他觉得于准会是个好官,但既然于成龙还不让于准出师,那必然有其深意,他也不急于一时。 今日出游的目的地依旧是秦淮河畔,但却不是酒楼花船,而是夫子庙。 江宁府原是明初旧都,而秦淮河畔的夫子庙便是当年的国子学,如今改建成了上元、江宁两县的县学。 于准便曾在这里读书,故而十分熟悉,县学的门房认识他,便不曾阻拦,叫他带着胤礽等人直接进去了。 县学,是供考过童试的生员读书之地,里面的学生,便是俗称的“秀才”。 县学的录取标准只看童试而不分年龄,故而就会出现天才少年与屡试不中的老秀才做同窗的情景。 但大多数人并不会有科考一生的毅力,几次不中之后,便会另谋营生,有县学生员的名号,当个教书先生倒也容易些。 江宁府科考之风盛行,故而县学也更加完备,生员是按照入学年限分了班的,一路走来,倒是有些现代校园的感觉。 胤礽并未打扰他们上课,只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了听县学先生的课。 虽然教学方法有所不同,但大体还是为了科举进行的应试教育,内容与他在其他县学听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胤礽并不想去评价这种教育模式到底对不对,只是觉得其实可以更灵活些,给偏科的人才们也留一条出路。 现代高考还能自选分科呢,更何况是朝廷选仕,就像是于准这样在经典上没有什么天赋却对刑名有兴趣的生员,若是能有单独的选拔考核,通过后选任相关的岗位,或许反而会更加专业。 科考是国策,胤礽不敢擅动,他琢磨的是荫生这一块。 这些以家世入仕的人大多是靠打点来选派官职,只看地界是否优渥而不在乎所任官职是否合适,若是能在选任之前对他们进行专业的培训和考核,以能力来分配岗位,或许是个可能的办法。 回到西园后,胤礽便对康熙说了这个想法。 康熙琢磨了一下:“你想要人尽其用是好的,但荫生不比科举,本就是以家世入仕,你想让他们不在意门第,以才学取官,恐怕很难保证公平。” 既是以家世入仕,那选派的时候自然就要考虑家世背景能带来的影响,否则全都叫去科举便是了,又何必非要另开一个入仕途径呢? 特别是八旗子弟,大多都不会去科举,而是走荫生,他们凭的是祖辈的荫庇,许多都是名为选派实为继承,若换一个人,哪怕是再有能力,不能服众,也是枉然。 康熙耐心的给胤礽讲解其中的门道,胤礽听罢后叹气道:“果然是我天真了。” 这本就是个子继父业的时代,他自己都是凭借嫡子坐上太子之位,生而就拥有这世间最尊重的前程,又如何去跟其他人谈公平呢? 康熙瞧见儿子蔫了,失笑道:“你这想法是好的,其实与科举一样,是想给有能力的人一个入仕的机会,虽不好大肆开展,但就像你所言,在一些特殊的衙门可以试着用一用,只不过这样的官职通常微末,荫生们未必能看得上眼。” “既是微末,那便不拘于荫生了,” 胤礽眼前一亮,“若是县学生员均可参加,也算是科举之外的一条出路,荫生们看不上的,寒门学子说不定趋之若鹜。”
第135章 胤礽如今的想法或许还很浅显,但康熙对于他这种举一反三的思维,十分欣慰。 他之所以想要带着胤礽踏遍山河,除了还愿之外,也是想让胤礽亲眼看看这世间的一切,不管是歌舞升平还是贫穷苦难。 他觉得只有眼界打开了,思想才能更开阔,他自己幼年时被困于宫禁,故而少时行事颇为狭隘,有一种不顾死活的孤勇和天真,往往都是意气而为,事后再想办法去补救。 虽然承天庇佑,大多时候结果都是好的,但如今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再回首往事,不免会心惊后怕。 好在胤礽是个做事之前愿意多思,也愿意征询他人意见的,叫康熙甚为欣慰。 他为儿子开疆拓土平定天下,却希望儿子能做个守成之君,保江山稳固,百姓安居。 故而只要胤礽愿意去思索,不管想法是否成熟合适,他都会想方设法的给儿子一些鼓励,让儿子下次还敢去想去做。 胤礽虽然不知道康熙的心思,但对于自己的主意能小范围实验,已经很满足了。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还远不具有执掌天下的能力,但若能从小事做起,一点点看到自己的想法实现,最终总会积流成河,成就大事。 康熙对胤礽的支持和认同成为了胤礽继续探索的动力,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奔走于江宁各处,去观察农田织厂,了解粮食布匹,乃至于耕作的技术和纺织用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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