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记得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有赫舍里皇后临终嘱托,康熙直接将刚出生的胤礽立为太子的片段,但如今他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可依旧是“保成阿哥”。 保成不由得心生奢望—— 万一他现在身处的清朝不是历史上那个清朝呢? 说不定他压根不会被立为太子,也不需要去承担胤礽那么沉重的命运。 身为一个非历史系毕业的普通现代人,保成对于康熙为什么要立胤礽为太子的理解还停留在康熙对赫舍里皇后的钟情以及嫡子的特殊身份上,但目前据他观察,康熙绝不是一个痴情的男子。 赫舍里皇后丧期未过,康熙就接了钮祜禄氏进宫,虽然初时因为他闹得有些不愉快,可听宫女们闲聊,康熙后来亲自去探望了钮祜禄氏,又赏赐了许多,如今宫里都在说他们感情甚笃呢。 一想到几个月前见到的那个还很稚嫩的钮祜禄氏,保成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家亲爹一声禽兽。 听说钮祜禄氏如今不过十四,康熙竟然也下得去手! 除了钮祜禄氏之外,康熙也没冷待了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二公主的生母马佳氏又有了身孕,说是再过两三个月就要临盆了。 “保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大公主被奶娘领着过来,直接脱了鞋爬上了保成的床,将他搂在怀里,“这是恭亲王福晋给我的,咱们一起看。” 保成低头看去,却是一叠纸片,每一张纸片上都写着一个娟秀的大字。 这应该是恭亲王福晋亲手所书,拿来给大公主认字用的。 保成如今已经弄清楚了,大公主不是他的亲姐姐,而是堂姐,是他五叔恭亲王常宁的嫡长女,自小就被抱进宫里,养在太皇太后身边,记做康熙的养女。 顺治朝的时候便有抱养宗室贵女入宫抚养,充作公主和亲蒙古的旧例,但那是因为顺治的女儿缘薄,虽然生了六位公主,但相继夭折,只存其一,故而这和亲蒙古的重担,只能由康熙的堂姐们来承担。 而康熙初时也是子女缘薄,为了以防万一,太皇太后便做主将大公主认进了宫里。 后来二公主、三公主相继出生,保清和保成两位阿哥也都安好,瞧着康熙的子女缘分算是到了,太皇太后就没再选其他宗亲贵女进宫抚养,大公主便成了康熙唯一的养女。 不管宫里的其他人是如何看待大公主的,对保成而言,堂姐和姐姐并没有什么分别,甚至他还会更心疼堂姐一些—— 毕竟堂姐如今承担的,本不该是她需要承担的命运。 她的双亲健在,也都对她十分疼爱,却因为皇室公主的重任而被迫分离,即便是恭亲王福晋想对她好,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给她塞东西,明面上见着,只能恭敬喊一句大公主。 怪不得每次见过恭亲王福晋后,大公主的眼睛总是红红的。 可她偏又有苦难言,不但不能哭,还得强撑着对所有人笑。 她才五岁啊,多叫人心疼。 “你们,走远。” 快满周岁的保成已经能控制自己说些断断续续的话了,他小手一挥,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宫人们不敢不听,都往后退远了。 唯有大公主的奶娘不肯离开,还假笑着道:“保成阿哥只管与大公主玩,奴才在这儿瞅着,省得一不小心掉下床,叫太皇太后担心。” 保成这张床三面靠墙,唯一对着外面的一侧,还绑着栏杆,别说他跟大公主都不是爱闹的性子,即便是在床上翻跟头,也掉不下去。 大公主的奶娘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不想离去,想听着大公主跟保成说些什么罢了。 大公主一向是软和的性子,奶娘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开口反驳,但保成可不是软包子。 他早就看不惯这个总对着他姐姐指手画脚的奶娘了,如今她竟然还敢摆谱到他的面前,如何能忍? “滚!” 保成沉下来怒喝道。 他如今说话还不利索,只能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但这惜言的模样,却更有架势一些。 就连大公主都被突然沉了脸的弟弟吓了一跳,可那奶娘却依旧假笑着:“哎呦,哪个狗奴才敢教阿哥爷说这种话,阿哥爷,您可千万不能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这么说,会叫太皇太后生气的。” “奶娘,保成轮不到你来管。” 大公主听出不对来,赶紧阻拦,“他叫你走远你就走远些吧。” 大公主早慧,竟比这奶娘更懂事些。 她虽然与保成亲近,但很清楚自己不该管保成身边的事,更别说她的奶娘了。 奶娘这话要是传到太皇太后耳中,定是要受罚的。 大公主一片好意,但奶娘却不领情。 她是从恭亲王府跟进宫来伺候的,自认为与大公主最是亲近,平日里大公主身边的事务她都要管,而大公主也信任她,愿意听她的话。 这还是大公主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她自觉没了脸面,脸上的假笑便挂不住了,也沉下脸来硬邦邦的说道:“奴才愚钝,一心为了主子们着想,既然保成阿哥厌烦奴才,那大公主就请早些回去吧,不要留在这儿惹保成阿哥不痛快了。” 说罢,她竟然伸手来抓大公主。 大公主并不情愿,往后缩了缩,那奶娘竟然不顾大公主的意愿,抓着她的手腕硬生生的往下拉。 大公主瘦小,哪里能挣得过奶娘,被奶娘一拉一扯,直接抱了起来,就往外去。 保成自是不肯叫奶娘这么将姐姐抱走,他怒喝一声“放肆”,然后起身就要下床去追。 可他还不满一岁,腿脚尚不灵活,一着急更是自己拌了自己,直接摔了下去。 床并不高,保成也不怕,但奴才们也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阿哥摔倒,自是一拥而上,其中一个小太监动作最快,直接将自己垫在了地上,正好叫保成摔在了身上。 暖阁里一片混乱,伺候保成的太监们赶紧将人扶起来,一边喊着去告诉太皇太后,一边检查保成有没有伤到。 而保成站稳后却指着想要趁乱离去的大公主的奶娘,用稚嫩的嗓音却带着威严说道:“不许,她走!” 保成身边的奴才可不会忌惮大公主的奶娘,保成说不让走,自然有人过去堵住奶娘的去路。 奶娘此时也有点慌了。 她虽然跋扈,但却也不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逾矩了。 她是恭亲王府出来伺候大公主的,不管她怎么管着大公主,也无人会说什么,但若是惹到了这位金尊玉贵的保成阿哥,怕是大公主也保不住她。 这奶娘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直接对着保成跪了下来,求饶道:“奴才只是担心大公主,若有错处,还请阿哥爷恕罪。” 保成一字一顿:“放,开,姐,姐!” 这奶娘自己犯错了要跪没什么,可她怀里还抱着他姐姐呢! 按宫里的规矩,年幼的阿哥公主们不会行礼,便由奴才抱着跪,算作小主子行礼了,如今这奶娘这般姿态,竟是要他姐姐给他赔罪的意思! 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替这不懂事的奴才担责! 得了信儿的太皇太后匆匆而来,一进门就看到保成站在地上一脸怒容,伺候的太监们跪了一地,就连大公主都被奶娘抱着跪着的场面。 太皇太后尚未说什么,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先开口说道:“保成阿哥好大的威风啊,大公主怎么说也是你姐姐,你便是不亲近她也该有最起码的尊重吧?她可不是你的奴才!” “浑说什么呢!” 太皇太后瞪了那人一眼,然后走到保成身边,将他给抱了起来,“都起来吧,大公主,到乌库妈妈这儿来。” 大公主小心翼翼的看了刚刚说话那人一眼,然后自己走到太皇太后身边,轻声说道:“乌库妈妈,保成是护着我呢。” 太皇太后欣慰的摸了摸大公主的头发,然后将保成放下来,叫大公主牵着他,然后坐下来对着刚刚说话那人道:“听到了吗,没人欺负大公主,别一天到晚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保成好奇的看向那人,大公主低声在他耳边道:“这是恭亲王。” 原来是他姐姐的亲爹啊,怪不得见到姐姐受委屈了,不问情由就对着他发火。 保成知道刚刚那场面容易让人误会,故而对常宁的喝问并没有生气,此时知道他的身份后,更不会在意了。 “五叔,好。”保成有模有样的对着常宁拱了拱手。 常宁看到大公主跟保成亲近,也知道自己刚刚闹了乌龙,此时见保成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心里喜欢,便也有模有样的对着保成拱了拱手:“保成阿哥,也好。” 他故意学着保成说话的断句,逗得太皇太后笑了出来,摇头道:“保成啊,你可别学你这叔叔,他惯是个长不大的。” 既是大公主的亲爹,保成爱屋及乌,对常宁也愿意亲近,便伸出手叫常宁抱。 常宁俯身将保成抱了起来,还故意颠了颠,保成不怕,咯咯直笑。 “五哥,你小心些,别摔了小阿哥。” 叔侄俩正笑闹着,却见一人从外面进来。 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身华服却显得分外清瘦,叫人瞧着不由得心疼。 偏生他长得极好,眉眼如画,肤白胜雪,有几分男生女相,却又一身儒雅之气,并不会叫人看错了性别。 他走到保成面前,对着他温柔一笑,仿佛骤然绽放的昙花。 “保成阿哥好,我是你七叔。”
第6章 纯亲王隆禧,康熙最小的弟弟,自幼体弱多病,早年由太皇太后抚养,故而与康熙感情很好。 去年年初他年满十五,按例出宫建府,又因身体不适很少出门走动,故而保成虽然总听太皇太后念叨起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常宁这个“恭”字的封号,算是康熙对他的期待和要求,而隆禧的“纯”字,却仿佛是为他而生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弱被保护的太好的缘故,隆禧的眼睛干净极了,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纯粹,仿佛从未受过世间俗事烦扰一般,超脱出尘,如昙如莲。 在隆禧面前,就连大大咧咧的常宁都不由得放柔了语调:“你也来了?快进来坐,别累着了。” 隆禧摸了摸叫他“七叔”的保成,然后走进暖阁,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太皇太后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满眼心疼:“这是做什么,也不怕累着自己!” “孙儿无用,不能为国分忧,也无法尽孝于玛嬷和额娘膝前,除了用心请安,祝祷您平安顺遂之外,也做不来其他的了。” 隆禧惭愧道。 太皇太后拉着他坐下,劝道:“你就是想得太多,才会心里郁结,总不见好。你瞧瞧你这哥哥,他倒是身体康健,也没瞧见能帮皇上分忧,他都不觉得惭愧,你想这么多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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