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是看懂了我的唇语,又仿佛是没看懂,我从他毫无变化的面容分辨不出来,周围的喧嚣落下之际,他才收回手去,递给我一个小巧的方盒。我打开来,看到那日自己看上的耳环,银色的圆环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心里也仿佛炸开了一颗八尺玉一般,晃得耀眼。 “谢谢,”最终我勉勉强强的压抑着心里的澎湃,尽量平和了声音,尾音渐渐落下去,仿佛要消融在着甜腻的仲夏之夜中一般,“我很喜欢……” 鼬没有来得及换上准备好的浴衣,依旧是走时候那套装束,风尘仆仆看得出赶路的痕迹,我便同他先回去家里。等他解开袍子,我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辛辣的药味,用隐秘的视线犹豫的打量着他,实在看不出异常,在他上楼之际还是问了出来,“伤到哪里了?” 他顿住了脚步,转头看我的眼神有些幽暗,我惊觉失言,却固执的又问了一句,“伤到哪里……我可以帮你。” 说完我补充道,“就像从前那样。” 他仿佛是挣扎了一下,最终顺从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取来这些日子购置准备的医药箱,他便脱去了上衣,露出被自己潦草固定的伤。伤在背上,难怪他不好处理,我伸手解开了纱布凑着灯光看清了,像是刀伤,对比却又比普通的刀刃要短,扎的更深。下手清理了伤口,尚且干净,我撒上药粉,一边缠上新的绷带一边问他,“不是说实力拔群,怎么时常受伤?” 他垂着眼任我处理,绷带绕下来的时候还配合的抬起了手臂,仿佛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我撇嘴不再说话,在结尾处打了个漂亮结实的结,才听他清了清嗓子道,“巧合罢了。” 哟吼,还挺要强,我在心里笑了,没敢露出表情来,点了点头收拾了废弃的纱布,抬头对上他的脸,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一般,他又重复道,“是真的。” “嗨嗨。”我换了个话题,“外面人多,你又有伤,今天还是别出去了。” “无妨。”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我固定的不影响活动,便执意要去换衣服。我拗不过他,等了一会便见他穿了那日买的浴衣下来,少见他穿浅色的衣服,我愣了一会,歪着头笑道,“还不赖。” 再出门去,时间已经快步入深夜,我同他慢慢的走着,木屐踏在石板路上,在稍显寂静的夜空里清脆作响。我回想起那日雨夜,我木屐坏了摔了跤,在雨中狼狈的样子,短短月余之前的事,回顾起来竟像是上辈子一直那般久远。转头去偷看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觉得他神情是放松的,在甜食铺子停下来,要了苹果糖。我以为他自己要吃,刚腹诽一句真是死忠甜党,就见他从摊主手里接过来,递给了我。 我眨了眨眼,艰难的开口,“其实一直没告诉你,我不爱吃甜的来着。” “是吗。”他垂着头看我,平静的拿开了糖,我犹豫了一下又抢了过来,“下次,下次别买了。” 咬了一口苹果糖,虽然不是最喜欢的味道,但,短暂的甜蜜总是让人欢欣。 沿着街道走了一阵子,我见人群稀少,参加祭典的人陆续散了,便同他道,“差不多回去吧?” 他没说话,我转身要走,被他突兀的抓住了手。我心里一惊,顿住脚步,多少有些进退维谷的难处,便听到他的声音,“再走走吧。” 他带我去了河边,远离灯光的河岸昏暗难行,他没有放开抓着我的手,反而攥的更紧了。我抽不出手,又因为浴衣下摆的缘故迈步细碎,索性任他握着,走了一会他停下脚步,对我说,“是这里了。” 我向前望去,河面上水波细碎,仿佛打碎了月光的银晖,揉碎了又铺开,我仔细去看,才发现是几只落单萤火虫在水面上飞行。 “这个季节已经不多了,想着或许能找到,就走的远了点。” 鼬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我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挪过去,只挨着边缘坐了一点点,和他留出些许距离来。 看了一会,我才意识到自己沉默了许久,可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才不会破坏这少有的宁静,犹豫之际,他伸手将我耳鬓的碎发挂在耳后,突兀地问道,“送你的耳环,怎么不戴上?” 闻言我更犹豫了,方才一时鬼迷心窍一般的欢欣在回去等待他的片刻,被照镜子整理仪容时的自己打断,恍惚想起来,自己这般不是为了记住鹿丸吗? 想起那个温暖干净的少年得知阿八死讯时,该有怎样心碎的悲伤,我徒然升起一股悔意。 我如何就这般轻易原谅了鼬,鬼迷心窍一般竟还生出了几分模糊的倾心? 气氛随着我的沉默冷淡下来,我迟疑了片刻,突兀的说道,“之前没和你说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顷刻后竟然不在意的笑了,“是吗?” 他的反应让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傻,我兀自的说了下去,“他和我差不多大,是医药世家,我是想日后能能同他比肩,才去了医馆求学。” 鼬听着,神色如常,仿佛我的话对他毫无影响。我狠了狠心,一锤定音道,“日后有机会,我总会再找到他的。” “是啊,日后有机会的话。”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终于转头来看我,目光之中透着难以名状的死寂,明明是青年的人,倾颓的却仿佛迟暮之年一般。 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平静之下的暗意。 我的人生还很长,而他,却已经走在倒计时上。 他所求的,不过是这片刻虚妄的宁静。 哪怕建立在虚情假意之上也无所谓。 夜深露重,他起身淡淡的同我道,“回去吧。” 语气自然的仿佛方才我自说自话的表演压根没有发生过一般。我恍然间觉得,这世上仅剩不多的宇智波,大概没有一个是完好的。最终我只能抿着唇跟上了他的脚步,踏着来时的路慢慢反行,徒留月色凄迷。
第44章 【医馆汤药八碗】 鼬的情况不好,我也是第二日才发觉他的精神不振,犹豫再三还是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到,他下意识想躲开,又克制住自己的动作,我专心的感受温度,一时也没顾上他的小动作。过了一会我放下手,一脸严肃的同他道,“你在发烧。” “嗯。”他一点也不意外,伸手要端起饭碗照常吃饭,我挑了挑眉,夺过他的筷子,“原因不明,总要去看看才放心……莫不是伤口感染了?” “差不多吧。”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懒散态度激怒了我,怒极反笑,“你还真是心大,不怕提前去地狱报道吗?” 他神色如常,“人迟早如此。” “可你——”我生生截断了自己的话头,生怕多说一个字便暴露了惊天的秘密。见我说不出话,鼬总归是让步了,“晚一些去看看。” “去镇上的医馆?” “不然呢?” “可你不是……”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叛忍二字说出口。他察觉到我的意思,慢慢的讲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般,有留意通缉令的癖好。” 又来了,今天也是被宇智波大魔王气到的一天! 我坐下来吃饭,终于找到报复他的方式,开口道,“若是你没有杀他,就不必这般麻烦了。” 时隔多日,我已经能平淡的讲出这样的话来,闻言他顿了顿,同意般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一顿饭快吃完,我才犹豫的问出口,“后悔吗……我是说当年。” 他并不意外我会知道,毕竟通缉令上总有些生平概述,但还是诧异于我会问出口这样的话,一时间也没有回答我。 意料之中的反应,我吃完最后一口饭,照例收拾了碗筷。洗碗的时候我靠在料理台,一边慢吞吞的刷碗,一边想起那年河滩草甸之中,仿佛要溺死一般的宇智波少年,是有多大的绝望,才会对一个无所相关的小七伸出手去抓紧。 等收拾好厨房,我转头见他坐在沙发喝茶,想了想擦干了手道,“走吧。” 川之国又下起了雨,他撑一把透明的伞,随处可见的款式,我在玄关停留片刻,想另找一把伞来无果,只能硬着头皮和他挤在一把伞下。意识到他想把伞往我这边推的动作,我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伤口不能淋雨,你护好自己。” 他垂眼看我,又收回力道,公公平平的撑在我俩之间,我才松了一口气。雨天人少,到医馆的时候没什么人在等,他便坐下来问诊,我站在门外,大概看医师同他说了几句,又记了些什么,总是不甚明晰。问诊后他同我坐着等抓药,我后知后觉的想到,他的情况来这种地方,恐怕只是冰上敷热水,治标不治本。只要那双眼睛还在,就一刻不停地在蚕食他的生命,可宇智波的这个名号,他终究是要背负到死的。 想了许多,鼬已经取了药回来,递到我手里道,“回去就拜托你了。” 我掂了掂药包,想的却是别的事,一时也只能随便的应下来。等回去后,我察觉他烧的更厉害,便打发他去床上躺着,自己在无人的厨房打开了药包,同脑海中已经有些生疏的记忆对比着,半晌松了一口气。 不是曾在医馆见过的那张药方,且药性温和,是清热消炎的对症药材。 煎药的工作我做的娴熟,等待的时候忍不住发了会呆,等药煎好了我倒进碗里,端着上楼站在他门口敲了敲,便走了进去。这还是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但同我那间布置没什么分别,只是桌上散乱了一些零碎,有些我认识,有些我不认识,床上还摊开了一个卷轴,一旁的书架上有几本书。见我进来,他在床上坐起来,又随手收拾了卷轴放在一边,等我走近了接过碗来就要喝。我想到之前他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现在倒是不让我试毒了。” 他喝了一口药,神色平静,“不必了。” 哪儿来的信任……我压下疑惑,漫无目的的又扫视他的房间陈设,等他喝完药我已经抱起他挂在椅背上的衣服,伸手接过碗就要走。他有些犹豫的出声,“那些可以不必……” “怎么,有不能机洗的贵重面料吗?” “倒不是。” “好的。”我掂了掂手里的衣服,“只在你生病期间的特殊待遇。” 也许是药有效果,也许是身体愈合,等下午的我再去查看他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大半,我在浴室接了热水,又拧了毛巾递给他,他沉默的擦了把脸,我才开口问他,“先在这里吃饭还是下去吃?” “下去吧。” “好,你一会下来,我去准备一下。” 我做了虾仁粥,生姜猪肉烧和卷心菜沙拉,总归清淡一些没错,但是看他吃的挺开心的,闲聊着开口道,“说起来,你是第一个称赞我料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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