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怜悯我吗?”你冷冷的说,声音还是很哑:“不杀了我是觉得我可怜吗?” “……我……” 被这样尖利质问的人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蓝眼睛无助的低垂着,很偶尔的时候会快速的偷瞄一眼你,你没有任何反应。 五条悟不害怕尖锐的问题,他要面对的问题多了去了,每一天都有人说很多话出很多难题,在六个人里是救一个勤勤恳恳生活的大人还是救五个叛逆期的孩子,选哪一个都是错的,都有人提出质疑,有良心的人爬不到高处,也做不了咒术师。 没有颗忍耐脏污的心脏在无聊的权利斗争中只会迷失自我。 但即使如此他此刻却被质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 他只是没法对着那双希冀快乐的眼睛说出真相,因此在对方问‘我不会穿越了吧?’时,他沉默了下去。 他张不开嘴,他说不出来,他要怎么告诉对方你没有穿越,你的家已经毁掉了,你不可能救的了她。 他要怎么说你也是很棒很厉害的人,但在莫名其妙的某一天夜里,你走掉了,谁也没说一声。 “……对不起。”他只能这样无力的道歉:“……对不起。” 要说没有私心一定是假的,快乐的,天真的,怀着希望的你,和他见过的十六岁的你不一样,这是你真正的,如果命运没有愚弄人,这才应该是你十六岁的样子。 他笨拙又愚蠢的试图编织一个梦,但要是梦就终归会醒的,何人能使谎言长久?倘若真的有积极,或者神明也愿意相信。 “……我不是因为怜悯,”他用最低的声音试图为自己辩解几分同情:“……那份文件,我也不觉得是真的。” “我不相信你做出来那种事情,”五条悟说,夜色拢住那双蓝色的瞳仁,显出几分凛冽,但那凛冽在对面人含泪的眼睛下又开始软弱起来——五条悟也会有软弱的情绪吗?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但和那样哀伤的眼睛对视上时,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感到后悔。 每个人都是要死的,五条悟再明白不过了,他亲生葬送过许多人的生命,既不愧疚也不畏惧,在每一场必须参加的葬礼前他都用最冷漠的目光去注视,仿若那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 夏油杰偶尔会评判说真是冷漠的人啊,但他记得高中时每一个细节,过于聪明的大脑有时反而使他忘不了每一件事情,从高楼上跳下,风声呼啦啦的响,尖啸着刮过脸庞,你在天台上扒着栏杆大叫着问是不是疯掉了,他却躺在风里哈哈大笑;在执行任务后的深夜里,夏油杰在前面走,你跟在后面,他把觉得好玩新奇的事情每一件都大声的说出来,什么之前在酒店见到的女装少年啦,什么家里的几个老头子就谁家孩子天赋更好的事情打起来啦,夏由杰听着直笑,路灯下你回头抿着唇望了他一眼,于是他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都忘记了,只想凑上前说月色真美啊。 每一桩不起眼的小事,每一秒轻微的表情,他都记着。 那些记忆,所有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你们吵的话,打的架,送给硝子的酒,给夏油杰的狐狸玩偶,自己偷偷去仓库挑的长刀,但酒是会喝完的,玩偶是会坏掉的,长刀也被弄丢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腐烂在时光里发臭生长成噩梦,来来回回在睡着时播放,然后惊醒,在失眠里反复品尝所谓成长的孤独。 五条悟不怕,五条悟什么也不怕。 他捏紧了手指,雨已经小了,嘀嗒在房檐上清清的响,但是风还是大,吹着墓碑前的塑料袋簌簌的抖,刚刚还有的昆虫叫声现在又停了,和雨一起消退了下去,他不能做到像面对其他人那样镇定自若的谈话,只好盯着院墙上半绿不绿的藤蔓,声音低低的说:“……我很抱歉,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他只能这么说。 你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座墓碑,什么也没问,也没回答他。 这种态度令五条悟心里更打鼓,没什么比沉默更可怕了,那次在操场上被打之前你也是沉默,他咬了咬牙,心一横,把眼闭上:“你揍我吧。” 这回你终于把脸转向了他,但依旧面无表情。 “你揍我吧,”他又重复了一遍,在你眼里老师一直是从容有度的,你从来没见过对方这种堪称狼狈的样子:“揍你?”你问。 “这样的话,会不会消点气?“五条悟忐忑不安的问:“我是说……至少别不理我。” 你只是想安静一会,你想安静的时候就不想讲话。 你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才说:“……特级咒物,宿傩的手指……那是什么?” 这是你的档案里记载的最后一条信息。 你的入学时间是特级咒灵突发案后一个星期,档案文件上在照片和姓名的中间用红色印章标注了“叛逃”两个字,其余和其他的学生没什么两样,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任务记录格外的长,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虐待学生了。 “……带走了所有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原因未知,猜测或有同盟,须警惕。”你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话,语气平平的问:“这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带走它?” “……” 五条悟把一直盯着藤蔓的目光移过来了,偷偷的观察了一下你的表情,才说:“七龙珠你看过吗?” “那玩意就是类似七龙珠吧,集齐七龙珠可以召唤龙王,集齐二十根手指……” “召唤宿傩?” “这样的话一根手指就可以,但是正常情况下做不到,除非有特制的‘容器’”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之后的话该不该说,在短暂的迟疑后,五条悟跳过了这个话题:“……等有结论再探讨不迟,目前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想。” “……那我为什么要带走它?” 总不至于是为了召唤完全体的宿傩吧? 五条悟摇了摇头,蓝眼睛在暗下来的光下居然显出几分明亮的剔透来,你盯着他,听到对方说:“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你没和任何人说。” 这样么?你换了个问题:“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 他尴尬的笑了一下:“不知道。” 你:“……” “那诅咒的气息呢?” “不知道。” 你的脸瞬间臭了下来。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五条悟立刻往旁边挪了几步,但这里是屋檐,再多挪就会撞到旁边的肥猫铜像了,他被迫停下直面你堪称冷酷的目光,听到你冷笑着问:“那你知道什么?” “你什么也没说嘛……”五条悟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要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也不至于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去查了。” “是吗?”你步步紧逼:“你是一点都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 他的神情微微收敛起来。 “咒灵实验,”你说:“你敢发毒誓说和我没有关系吗?”
第31章 你被谁打了 “啪——” 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硝子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顿时大吃一惊。 “……你怎么?———你的脸怎么回事?” 唇角青了一块,脖子上还有咬痕,出血的那种,连一向柔顺的白色头发都乱七八糟的垂着,好像刚刚被人暴打了一顿,但是谁能打到五条悟啊?——等一下,不会真的被打了吧? 来人伸手摸了摸脖颈处的伤痕,轻轻的“嘶”了一声,然后说:“摔了一跤。” 家入硝子:“……” 五条悟是来挑战她身为医生的尊严吗? 脸上的淤青明显是被打的啊!还有那个脖子,谁家好人摔跤能摔出那么重的咬痕啊! “摔得还挺巧妙,”硝子轻哼一声,以示嘲笑:“不是会反转术式吗?这点伤还治不好?” “我又不是白痴,”他立刻回嘴:“治好了不是还要被揍一顿吗?” “哦哟,”硝子当即冷笑:“不是说摔的?” 五条悟:“……” 这种能把对方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机会也太少了,硝子立刻乘胜追击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不小心把脖子摔进了别人的齿间,然后又不小心用脸碰到了谁的拳头,所以才会弄成这样的吧?” 但她到底低估了对方的脸皮,五条悟只是停顿了两秒钟,就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镇定自若的说:“就是这样啊,硝子真聪明。” 这一回换到家入硝子失语了。 在短暂的哽住后,她佩服的鼓了鼓掌,道:“行,大倒霉蛋,我只想问,她呢?” “回去睡觉了。” “哦……”家入硝子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那你呢? 五条悟的面色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若无其事起来:“我当然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对不起,”硝子说:“我下班了,什么事明天说。” 这话让五条悟大吃一惊。 “啊?现在才——”他看了一眼手机:“才九点啊!” “除非是社畜,不然这个时间都该回家了吧?”硝子说:“我可是早晨很早就上班了啊,还是没加班费的那种。” 但和五条悟说这个他真的能明白吗?那家伙的作息压根和常人不同吧?他会累吗?要不是知道对方的身体状态硝子都要怀疑五条悟是不是超人了。 “你这几天也是天天凌晨都出去工作吧?”硝子说:“要猝死的时候再用反转术式治好吗?现代永动机终于诞生了,下一个诺贝尔奖就是你。” 爆杀! 五条悟被怼的连连后退,不过很可惜眼睛被黑色眼罩遮住了,硝子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这太遗憾了,她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随口问道:“怎么不戴你那破墨镜了?? “啊……”五条悟停顿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回答:“……摔坏了。” 哦?硝子来了些兴趣:“摔坏了?以什么样的姿势?” “你问题也太多了,“五条悟立刻以坚决的态度反抗她的提问:“随意打探其他人隐私,你是变态吗?” 家入硝子一哽。 她都没嫌弃对方随便进她办公室呢……不过看这反应大概率也是被打坏的,她失了点兴趣,但还是没忍住问了关于你的事情:“……今晚……怎么样?” “当然,好得很!”五条悟说:“你看我这不还是站在这里吗?” 什么?居然是抱着会死的决心去找你吗?也太夸张了吧!硝子有些震惊了:“……那我,我怎么办?!” 今天下午来还钥匙的时候除了一句“谢谢”你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现在想来难道要秋后算账吗? “她说自己要把你的烟和酒全部没收,”五条悟说:“一年内都不允许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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