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不过这么说美姐之前是理发师吗?” “嗯哼,算是吧。” 好像她忘了说,在成为诅咒师之前,她其实是一名美容师来着,包括脸部护理、身体保养也包括美容美发。 很有前景的工作,不是吗? 如果在自己家人没出事之前,她也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 可是没有,她的家人全部死于咒灵之手,还掺了那么一点人为因素。 想到这里,菅田眼睛暗了暗。看向白苜蓿的侧脸,突然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组织吧?” “嗯?”白苜蓿怔了怔,下意识想扭头看对方,猛地想起自己还在剪头发不能乱动,便控制住自己不动。 “算是吧。”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讨厌普通人,尤其是杰。” “嗯,知道。” “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那么执拗靠近我们呢?” “执拗吗?可我们现在确实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啊。” 菅田的手一顿,只听对方继续说道:“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一个世界里,你看我们现在看到的也是同样的风景,左边是常青树、右边是公园空地,呼吸的也是同一片空气。最重要的是,你还在和我说话,帮我理头发,不是吗?” 菅田抿抿唇,她很想说她说得不是这个意思,可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是在你们预设的未来里,那……我们确实不在一个世界里,因为那个世界没有我,因为那个世界只有咒术师,没有普通人。”白苜蓿顿了顿,又道,“美姐,你讨厌我吗?身为普通人的我?” 菅田沉默了很久,明知道自己即将说的答案会是对现在他们所坚持的事情的一种否定,但她还是道:“不讨厌。” “那……你想杀了我吗?” 而这一次菅田没再回答。 白苜蓿没因对方避开这句话而难过,毕竟在他们设想的世界里,她确实不应该存在。如果对方能立刻做出回答,比如‘怎么会呢’,她可能真会质疑他们的理念是不是太随意了。 “这个世界上绝不只有我一个不被讨厌,你们一定还会接触到、或者已经接触到很多不讨厌的人,比如菜菜子她们应该也不讨厌她们经常去买可丽饼的那家大叔吧?美姐你也不讨厌经常路过的那条街的那群小孩子吧,要不然也不会帮他们捡球。但他们在你们的设想里,都不会存在。” “那种牺牲……” “是想说那种牺牲是必要的吗?那也太自傲了吧,觉得自己可以擅自决定别人的生死,每个人都有在很努力的活着,努力和这个世界带了的不公对抗,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咒灵产生的根源就应该把他们全部都抹杀吗?” 菅田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所以你也是那种‘存在即合理’的支持者吗?” “算是吧。就像这个世界就算再怎么美好,也会有恶。只要有善,就会有恶。‘恶’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完全避免吗?我想并不可能。 挖去一些最恶者,那么第二恶者就会代替最恶者的位置成为新的最恶者,世界依然不会只留存美好的东西。 如果把普通人和他们产生的咒灵比作恶,把术师和祓除咒灵的做法比作善,就算真的把这些‘恶’全部赶尽杀绝了,也会有另一种‘恶’诞生吧?比如术师之间争夺‘正义一方’的位置? 更别说人类这种生物是除不尽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最有欲/望的生物。” 菅田一愣,随后笑了起来:“看来并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 白苜蓿也跟着笑了笑:“欲/望这种东西也不能单用褒义或贬义来概括吧。现在所有拥有的东西,都是你们所‘厌恶’的普通人的欲/望带来的。 因为想生活得好,便有了高楼大厦,因为想吃得好,便有了各种美味得食物,因为想要便利,也就有了各种各样工具,人类啊,向来都是靠着欲/望活着的。 当然了,如果欲/望太多,确实就成了所谓的‘恶’。所以人类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他们可自私了,我上个月的工资就没给我。还有还有,我之前救了一个男的,他居然想对我图谋不轨。哦,忘了,前几天还有人想骗我去做特殊服务!”菅田本来还因白苜蓿说得话情绪变得沉重,结果因最后那突然转了个画风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幽幽地道:“我突然怀疑你不是在劝我们不对普通人下手。倒是在帮忙找借口。” “哈哈哈哈哈,没有吧。就像我之前说得那样,善恶并存嘛,我只是承认了人类存在瑕疵而已。拒绝承认这一点会活得很累的,会一刻不停地质疑自己的做法有没有错。比如我救的这个为什么不是个好人?他为什么会知恩不报?我为什么又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主张无差别爱世人吗?” “是,也不是吧。我不会以善恶的标准去思考要不要救下一个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之后会偏向好坏的哪一方。也可能最后被自己救下的人反捅一刀,就比如我前面救下的那个男人一样。 从前有个人和我说过‘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可以不杀人,可以心软,但必须承担因心软死在别人刀下的后果,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或许不会感情用事、事事都能理性相待的人能得到更多人的拥戴,但这绝对不是心存善念的人被谩骂的理由’。 我很喜欢这两句话,这也算是我会始终坚持这个做法的理由吧。” “那为什么说‘也不是’?” “那是因为……” 白苜蓿伸手接过脸侧掉落下来的碎发,用力攥了攥,“因为我是个人嘛,我也是那些不完美的人类中的一员,我也有很多私心。 比如也极度厌恶那种对女人下手的烂人,所以在那之后我,我虽救了那个要被咒灵推下电车轨道他,但也废了他行凶的工具。 我并不在意或是期待那些只出于‘我应该向善’的理念而救下的人会对我怎样,我可以努力去接受他们的负面情绪,成为大家眼中的‘善人’,但我做不到接纳这些我不喜欢的人。我只在意我努力‘示好’的、我爱的人会怎样对我。” 说到这里,头发也剪得差不多了,于是白苜蓿转过头对菅田真奈美笑而露齿,“就比如说你们,我就想得到回应。” 对上这双眼睛,菅田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问夏油杰,为什么要逃避这个家伙。 他说── “全是歪理的无赖。” 这一点她现在深切感受到了。 这家伙说得话太狡猾了。 每一句话都戳进她封闭起来的往事记忆里。 她为什么讨厌普通人了呢? 因为那群家伙曾经仗着她的善意,伤害了她最在乎的人。 她好像就是白苜蓿口中的反面例子。 因为对那些本应是自己人生中的过客太过期待,以至于最后这些期待全部化成绝望后逼得人开始痛恶自己、也痛恶那些人。 帮白苜蓿理完头发后,菅田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不知又从哪里拿出来的小型清洁工具清理那些碎发。 “你也是,夏油杰大概也是。很多事情多多接触能感觉到出来,我觉得你们并不是厌恶普通人,而是不得不厌恶,不得不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应该去厌恶,因为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会被曾经那个爱着普通人的自己逼死。” 听到这里,菅田突然笑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支在长椅靠背上,对蹲在地上的那家伙半开玩笑开口:“所以亲爱的,你是想让我们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吗?” 她说这句话存着逗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正经的家伙,却没想到后者对她眨眨眼睛,学着她的口吻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比起让你们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其实 更想让你们重新爱上普通人,因为我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菅田一愣,随后扶着靠椅笑得烂颤,仿佛听见到了一个很幽默的故事。 “小白,你的野心太大了。” “之前就说过嘛,人的欲/望是最多的、也是最不可理喻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菅田道:“对了,这些话你和杰说过吗?” 白苜蓿一听,露出痛苦面具:“算了吧。美姐,你试想一下,如果我在他面前说‘夏油杰,请你再次爱上并不完美的普通人吧’这种中二而又迷之自信的话,他一定会露出一个仿佛吃了屎的表情,然后把我丢了喂咒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吃屎什么的话太粗鲁了啦小白。” “但美姐你想象一下,夏油杰听到我这些言论的表情。” 菅田停顿两秒想了想,于是笑得更大声了,半天才轻轻揩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可如果你不说的话,那怎么完成你的野望呢?” “我有在行动嘛。光说不做可没用,就算说得再好听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是一纸空谈和不过脑的口嗨。” 收拾完垃圾残留,白苜蓿拍拍手上的残屑,用菅田真奈美给的头绳绑了个马尾。 “只不过那些行动可能行不太通,前几天我还把他气跑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现在还太弱了,就像他说的那样,我连于他而言随随便便解决的一级咒灵都解决不了,说什么都是空话。所以,我想着还是先努力变强比较重要……” “啊!说起‘变强’,我都差点忘了。”白苜蓿恍得拍了下手,“接下来半个月我可能都要京都,就不过来了。” “这样啊……挺好的,我想这样杰应该会出门工作了。” 菅田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到白苜蓿没有听见:“什么?” “没什么,那就带着你的野望加油吧。”菅田看着那个一步三回头朝自己打招呼的家伙慢慢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站定了会便翘起二郎腿在长椅上坐下,双臂搭在长椅靠背上,看似欣赏了会风景,实则── “夏油大人,您什么时候喜欢偷听人讲话了?” 没多久,余光里就出现夏油杰那有标志性的衣角。 “不是偷听。” “噗──”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起白苜蓿那描绘的画面,菅田没忍住又笑出来了。 果不其然,听了全程的夏油杰当然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于是脸更黑了。 “哈哈哈哈哈……我本来不觉得她比喻形象,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哈哈哈哈哈……”“如何?” “什么如何?” “听完那些话,您打算怎么做?像她说的那样把她丢了喂咒灵吗?” 夏油杰瞥了她一眼,许久才道。 “其实她和我说过这些。” “哦?”菅田意外了,“那你没把她丢了喂咒灵?”这件事是过不去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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