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块要怎么解释?” 刘彻兴致盎然地看着李广利。 他想知道李广利在这种绝境能说出什么狡辩话。 李广利看出刘据存心置自己于死地,但皇帝没有立刻杀他的意思,跪在地上的他于是偷偷瞪了眼得意的刘据,朗声道:“回禀陛下,这几块少府铸金是奴婢在长安街头结识的朋友们送给奴婢的。” “寻常街头无赖手中怎么可能有少府铸金?还这么多块!”刘据道,“李广利,你不要找不出理由就编理由!” “寻常接头无赖手中确实不会有少府铸金,但如果这群无赖还开设赌场呢?” 既然刘据不给他活路,李广利也索性同归于尽:“这几块少府铸金是赌场常客输得没钱后主动抵押给赌场的。奴婢的朋友们不知此等物品该如何处置,于是全部交到奴婢手中,让奴婢想办法!” “赌钱的人输到输无可输竟连朕赏赐的东西也敢抵押赌场!呵!呵呵!” 刘彻发出阵阵冷笑,随即命少府内主管铸金赏赐记录的官吏前来现场核查校对。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不成器的东西干出这等丢人事!” 然后,刘彻又让李广利说出与他有来往的开设赌场的恶少年们的姓名、住址,命中尉立刻前往捉拿,交给减宣审问! “这件事,朕要一查到底!” “喏!” 众人领命各自退下。 李广利也被暂时关押。 刘据看着李广利被禁军拖下去,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却不知这件事掀起的风浪将把整个长安都卷进去。 …… 得知兄长被陛下亲自下令关押,李夫人急得晕过去,醒来后不顾身孕赶到皇帝面前,为李广利求情:“陛下,兄长他是一时糊涂,他绝对不会做背叛陛下的事情!请陛下绕过他的性命!”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刘彻面色冷冽。 因为担心李夫人腹中胎儿受到惊吓,刘彻特意下令不得将此事告诉李夫人,结果李广利才被拖走不到半个时辰李夫人就赶来求情,由此可见—— “谁告诉你的?” “妾身——” “说!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人是谁!” 刘彻很生气。 李夫人能这么快收到消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李夫人胆大包天,竟敢在他的身边安插耳目,一种则是有人无视他的禁令,试图借这件事情伤害李夫人腹中胎儿! 不论真相是哪种,刘彻都决不允许! “是……是……是妾身边的宫人无意中听到的……是……” 李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哪个宫人!她人在哪里!” “她……是……” 李夫人吓得话都说不完整,将事情告诉李夫人的那名宫人此刻更是浑身发抖发软,不等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不受控制地跪下,哀求道:“陛下息怒!奴婢……奴婢……奴婢真的是从别人那边听来的……真的……” “别人是谁!说出他的名字!” “是……是……” 宫人颤抖着说出名字。 刘彻看了宫人一眼,随即有禁卫将宫人拖下去。 李夫人不敢问宫人被拖走后将会遭遇什么,如受惊小鹿般惊恐地看着刘彻。 刘彻却只是看着她的小腹,缓缓道:“回去以后立刻传太医,孩子可不能有事。” “喏。” “李广利的事情,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看在你和孩子份上,即便他犯下死罪朕也会再给他一次机会,但如果你成天胡思乱想影响了朕的孩儿,纵然他无罪,朕也会因此处死他,还有李延年!” “妾身明白。” 李夫人战战兢兢地谢恩,在宫人的搀扶下摇摇欲坠地离开。 她以为怀孕可以帮到兄长,没想到—— …… 和曾经的张汤一样,减宣是个酷吏,在朝多年一直都听从皇帝命令,指哪打哪,因此和几乎所有的同僚都关系恶劣,唯独与以大将军卫青为首的军政势力相处融洽。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武将们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拿去研究兵法武艺,人生追求也大多集中在开疆拓土、封侯拜将这一块,而不是像文臣儒生那样明知皇帝不喜欢依然成天结党营私,搞党同伐异的一套。 因此,减宣领到任务后,立刻跳过京兆尹将李广利提供的名字全部暴力抓捕,严加审讯,拿到出入赌坊的长安达官显贵的名录后,呈交给皇帝。 “陛下,这些便是臣连夜审讯的结果,共有接近三百名功勋后代参与赌博,其中有至少二十人因为输得太多竟将家中的皇家赏赐之物抵给赌坊。” “这么多人?” 刘彻嘴角冷笑:“李广利那边呢?” “回陛下,李广利非常配合,问什么答什么,若是开设赌坊的恶徒试图用错误口供误导调查,他还会现场戳破主动纠正。” “嗯……” 刘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展开名册,发现不少熟面孔,其中甚至有人与太子关系密切,于是命减宣退到一边,传太子过来。 …… 刘据奉诏前来,才进大殿立刻全身寒意,仿佛隆冬时节掉进冰洞,又好像被无数尖针扎刺身体。 “父皇,儿臣——” “这份名册上的人全是与李广利有关的赌坊常客。” 刘彻把名册扔给刘据:“你看看有哪些人和你认识?” “儿臣遵命。” 刘据捧起赌徒名册,草略看过后,惊慌失措:“父皇,这些人……” “这份名册是减宣审问得到,”刘彻道,“他们身为功勋之后,不思为国建立功勋,成天赌博斗狗也就罢了,竟然还时常因为输钱太多将皇家赏赐之物抵押给赌坊!简直无法无天!” “父皇,儿臣以为这份名册应当先核实真假,尤其是——” “你想为谁说情?” 刘彻再次打断刘据,指着伺候一旁的减宣,道:“既然太子不信名册,就由你与太子一道将名册提及所有人抓捕,然后严刑审讯!” “臣遵旨。” 减宣恭敬行礼。 刘据不愿意和减宣一同抓捕名册上的人,争辩道:“父皇,儿臣以为仅凭开设赌场者的供词就捉拿这么多人,其中不少人还是功勋之后,实在不妥。” “那你以为怎样处理才是妥当?” 刘彻反问。 刘据:“儿臣认为此事应该证据确凿以后再——” “殿下,现在人证物证都已确凿,难道陛下还不能将他们尽数抓捕?!” 减宣态度非常强硬。
第102章 茶饼 “严刑逼供得到的证据也算证据?” 刘据嗤笑:“减宣, 谁不知道你和张汤一样最擅长屈打成招、逼罪犯在你事前准备好的供词上画押!你交的口供,一个字都不能信!” “太子殿下——” 出于对皇帝的忠诚、对大将军等为国开疆拓土的英雄的尊敬, 减宣对太子刘据一向礼貌相待,没想到太子竟然为了包庇牵连进此事的友人门客当着陛下的面辱骂自己,仿佛不知道减宣是遵陛下旨意办案! 顿时,减宣怒火中烧,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太子认为臣交给陛下的证据不足为信,那为何太子又用更加不足为信的证据治罪李广利?难道是因为太子与李广利交恶,而臣交出的这份供词中有太子喜欢的人的名字?” “——你!” 刘据愤怒,转而向刘彻争辩:“父皇,减宣污蔑我!” “减宣有没有趁机污蔑你, 朕暂时不下断言, 但你确实对李广利过分苛刻而对名册上的一些人过分宽容。” 说到这里,刘彻突然挥手让刘据近前。 刘据不知刘彻心思, 小心翼翼上前:“父皇——” “你宫中有人无视朕的禁令把李广利下狱的事情告诉李夫人,险些害了李夫人腹中胎儿,”刘彻阴冷地说道,“朕已经把涉及此事的宫人全部处死, 免得事情传扬出去让外界污蔑太子是个容不得手足兄弟的狭隘之人。” “——父皇!” 刘据吓得扑通跪地,争辩道:“这件事与儿臣无关!儿臣绝没有谋害李夫人和儿臣的手足!” “朕知道这事与你无关,是你身边人自作主张,”刘彻继续敲打太子,“但你身为太子,竟然连身边人都管不住,将来又怎么能管好一个国家?” “父皇——” “你七岁被立为太子, 至今十年没有做出一件锋利的事情,以至连你身边的人都开始觉得你是个仁慈柔弱的太子, 这点非常危险,”刘彻道,“朕此次让你和减宣一起行动,就是要让那些误以为太子柔弱仁慈的人知道,朕的太子是仁慈的,但也无比严厉!” “父皇,儿臣——” “还要拒绝吗?” “儿臣领命!” 被刘彻的话语鼓励,刘据顿时不再为名册上与他有关联的名字争辩,领受命令,与减宣一同前往抓捕。 刘据和减宣走后,刘彻叹了口气,对遵从他的安排站在帷帐后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卫青道:“仲卿,你说太子这次能给朕一份满意的答卷吗?” “臣不敢说。” “但是朕已经没有时间了,”刘彻道,“这是朕最后一次给他机会,如果把握不住,朕就只能……” “陛下若想放弃就早早放弃,”卫青道,“太子是国之储君,太子之事拖延太久只会给国家增添变数。” “变数啊……” 刘彻笑了笑。 他喜欢一帆风顺,但他并不讨厌变数,尤其是可能导致好结果的变数。 …… …… 在刘据的陪同下,减宣轻松将赌坊老板的口供名册中提到的皇亲贵胄子弟全部抓捕归案。 减宣的人冲进宅院时,这些人仗着是皇亲贵胄之后,态度无比傲慢,甚至组织家奴试图武装对抗朝廷抓捕,直到看到减宣身边站着太子,才一个个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减宣对此非常满意。 刘据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今日被抓的人都和他或多或少带一点关系,有的是他的身边人的亲戚,有的是他的老师的学生,有的…… “太子殿下不必担忧,减宣虽然严厉,但从不冤枉一个好人。” 送刘据回宫时,减宣满口承诺。 刘据自然是不信,但他不能说出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劳了。” “为天家效力,是臣子的本分。” 减宣严肃地说道。 刘据笑了笑,策马返回皇宫,中途遇上表哥公孙敬声的车驾,于是停下马:“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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