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确实很可惜,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 刘彻抬头,看着夜空的皎皎明月,道:“长安接下来几年可能发生很多事情,让你的兄弟们都安分待着,朕允许他们无为但不允许他们在不应该活跃的地方活跃。” “喏。” …… …… 终于到了公布县试结果的日子。 因为是第一次科举,关中、河南、河北、河东等地得到举行县试资格的每个县都有且只有二十个中榜名额,中榜之人自然无不是本地最有才学之人,其中不少人已经白发苍苍,此外也有少数女子因为答卷文章精彩胜过男子得以上榜。 其中,女子上榜人数最多的是长安县,二十个中榜者有八人是女子,其中五名女子进入前十,获得参加郡试资格。 其余各地方的县试结果也都零零散散有女子入榜,总数加起来超过百人,进入前十可以参加郡试的亦有三十余名。 “大汉境内竟然有如此多才学不输男子的女子,亏得姣儿有此提议,否则朕必定错失良才。” 看着各郡送来的获得郡试资格的人才名册,刘彻非常高兴。 国家越来越大,需要的人才越来越多,不论男女,胜任职位者多多益善。 兴奋之余,刘彻又查看郡(国)试考卷,确定考卷题目符合自己的执政需求后,正式下发给各郡国。 “此次人才选拔涉及大汉根基,你们务必恪尽职守,不能有半点徇私。” “喏。” 以丞相石庆为首的外臣们难得有机会表现,激动得不能自己。 然而—— 正当内朝外朝的臣子们都为即将到来的郡(国)试而期待兴奋时,突然的噩耗打破了长安的平静! 齐王刘闳病重!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生病!” 刘彻大怒,命禁卫立刻将刘闳接到宫中照顾,同时严密排查刘闳生病前后数日,找到刘闳突然病重的缘由。 得知同胞弟弟病重,夷安公主急得当场晕过去,醒来后不停哭泣,直到听宫人说父皇将弟弟接到宫中让太医们日夜照顾才松了口气,随后立刻前往刘闳处探望。 李令月接到刘闳病重的消息后也同样紧急赶来探望。 此时,刘闳已经面色惨白,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太医们围着他忙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李令月见状,怒道:“这究竟怎么回事!二皇弟前几日可还是好好的!” “公主殿下息怒,臣等也不知齐王殿下为何突发急病,他的身体……” 说到这里,太医神色颇有几分微妙与凝重。 “他的身体怎么了!” 李令月不想听太医们的敷衍陈词:“你们到底有什么不能说!” “这个……” 太医们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此时,处理完政务的刘彻也来到刘闳处,见太医们跪在女儿面前一个劲磕头,顿时沉下面色:“你们身为太医不为闳儿诊治却在这边磕头!安的是什么心!” “臣等无能!” 太医们含着哭腔道:“齐王的病不是我等能够医治。” “什么!” 刘彻暴怒:“再说一遍!” “回禀陛下,齐王确实非我等能够医治。” 太医颤颤巍巍地说道,“因为齐王没有病,他是中毒。” “中毒?!” 闻言,刘彻怒火更甚,哪怕他早在听说刘闳病重时就想到二儿子可能被人下毒,因此命人严密排查刘闳生病前几日的出行饮食细节。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长安城内对朕的儿子下毒!” 太医们哪里敢回答这种要命的问题,纷纷磕头,连声道:“臣等罪该万死。” “万死!万死!你们要是真能死一万次,反倒是好事!” 刘彻冷冰冰地看着这群只知道磕头推卸责任的废物。 李令月见状,安抚道:“父皇,既然二皇弟是被人下毒,那我们应该尽快找到解毒的办法,抓出下毒的恶徒,将他碎尸万段!” “不错,必须立刻找出解毒的办法!这件事比抓到下毒的逆贼更加要紧。” 刘彻毕竟对刘闳和刘闳的母亲王夫人付出过感情,何况刘闳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即便平日里时常耍弄小聪明,那也是—— “彻查!必须彻查!” “喏。” “还有太医!若是你们有办法救活齐王,赏千金!封列侯!若是救不活,呵!” 刘彻没有说救不活齐王会遭遇怎样的惩罚,但太医们都知道皇帝此刻动的是灭三族的心。 为了保住阖家性命,太医们唯有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围着气息奄奄的齐王冥思苦想,想尽一切办法为他续命。 …… 得知齐王刘闳突然病重疑似中毒,刘据大惊失色:“这事……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太子殿下——” 曾经的齐相如今的太子太傅卜式此时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刘据面前:“臣请太子殿下允许臣前往齐王殿下处探望齐王。” “你这样的姿态,仿佛我和二弟有仇、不许你前去探望齐王。” 刘据被卜式的态度吓到,一脸苦闷地表示:“齐王和我虽然闹过不愉快,但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听说他被人下毒暗害,我此刻的心情比你都更加紧张痛苦,恨不得中毒的人是我。” “臣知道太子殿下对齐王素来一片真诚,但是——” 卜式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眼前难免浮现昔日与齐王如父如子的相处,眼泪因此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声音也带上哽咽:“臣恳请太子殿下立刻让臣前去探望齐王殿下,臣……臣……” “我和你一起去。” 刘据道。 身为兄长兼太子,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能缺席的。 “谢殿下。” 卜式痛苦起身,为太子刘据准备探病所需物品。 …… …… 刘据带着卜式来到刘闳处时,刘闳的情况已经越发严重,完全不省人事,汤药即便用最细的麦秆也无法喂进嘴里。 夷安公主无比悲痛,守在刘闳身边,连吃喝都不愿意离开,见到太子等人来探病也是形容枯槁,痛苦问道:“皇兄,弟弟他会没事吗?” “二弟有上天庇护,一定会平安无事。” 刘据见夷安公主可怜,好心哄骗她。 夷安公主闻言,情绪却更加糟糕,抓着刘据的衣服哭泣道:“皇兄,你真的相信弟弟他会平安无事?为什么我听到传闻说弟弟突然病重是因为有人背地里用巫蛊手段对付他!诅咒他!”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刘据愤怒:“哪里听来的传言?” “现在宫里宫外都在传,说齐王他是被人以巫蛊暗害。” 夷安公主的傅母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医也说齐王殿下是中毒不是生病,他们没有办法诊治。” “中毒?巫蛊暗害?” 刘据隐隐觉察到不对,转身环顾四周。 然而,此地所有人都在与太子即将四目交接的瞬间低下了头,仿佛畏惧又仿佛回避。 连夷安公主的傅母、前任齐相现任太子太傅卜式也不例外。 “……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 刘据受不得这样的对待,怒吼道。 众人不回答,沉默得仿佛一群石雕。 刘据愤怒,拂袖而去。 卜式没有跟随——从进入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缠绵病榻的刘闳身上移开。 现在,太子离开,卜式也不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跪在刘闳榻前,抓着孩子稚嫩虚弱的小手,痛哭道:“齐王殿下,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像对待老师和父亲那样尊敬我,我却不能像老师和父亲那样保护你!我惭愧!我不配做人!我——” “先生不要自责,弟弟对你一直都敬爱有加。” 夷安公主含着泪对卜式道:“他每次和我见面都会夸赞你,说你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爱护他、教导他,包容他的缺点,指出他的错误……” “……我配不上他的夸赞。” 卜式泪如雨下:“我是个平庸的人,因为陛下赏识得以担任齐相,我……我……” 说到此处,卜式已然哽噎。 此时,皇帝使者来到,命卜式立刻前去。 卜式定了定心神,前去觐见皇帝。 …… “陛下——” 进入大殿,卜式立刻下跪,额头贴着地面。 “为什么不抬头?” 皇帝的声音透着直逼骨髓的阴森寒冷。 卜式闻言,额头压得更低:“臣不敢抬头,臣怕陛下责罚臣,更怕陛下不责罚。” “为什么这么说?” “臣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 “喏。” 卜式小心翼翼地抬头,泛红的眼眶含着泪:“臣刚从齐王那边过来,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换齐王安然无恙。” “朕知道你对闳儿的感情不是父子胜过父子,所以朕让你做太子太傅,免得外界传言太子与齐王不和,可惜……” 刘彻的声音透着沧桑与疲惫:“朕以为这样做能让他们兄弟重归和睦亲密,结果却……” “陛下——” 卜式试图安慰皇帝。 皇帝却厉声斥问:“齐王的事情究竟和太子有没有关系!” 卜式不敢回答,低头轻声告罪:“臣无能。” “无能吗?” 刘彻冷笑,道:“还是说你也怀疑这次的事情和太子有关?” “——臣不敢。” 卜式再次额头紧贴地面。 此刻,从皇帝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害怕,无法正常作答。 但是刘彻需要卜式的回答。 他对卜式说:“你知道朕派你做太子太傅除了让太子和齐王重归和睦,也有让你监视太子的意思吗?” “臣……” 知道,但是不能说知道。 卜式痛苦地想着。 皇帝的心思比冰更加寒冷也比针更加尖锐,和皇帝相处时,任何一丝错误都可能让自己身首异处。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全部都明白又全部都不能说,所以朕也不为难你,但有件事朕必须现在就告诉你,齐王是个喜欢撒娇的孩子,怕黑,怕冷,怕寂寞。若他有不测,你作为陪在他身边最长、得到他最多信任和爱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卜式闻言,不悲反喜,谢恩道:“谢陛下恩典,让臣可以在地下继续陪伴、教导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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