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工匠不敢妄言,将第二个木雕小心奉上。 刘彻接过第二个木雕,嘴角泛起冷笑:“旦儿,你还想怎么狡辩?” “……这木盒当真不是儿子的东西!” 刘旦疯狂喊冤。 “它是在你的宅邸内挖到的!” “在我宅邸内挖到的东西不一定是我的东西。”刘旦争辩,“父皇,我在长安的宅邸有奴仆数百,而我每年只有八月和十二月底回长安小住,若有人趁机栽赃陷害……我也……也……” “长安城内如今只有你供奉长陵神君。” 刘彻不想听刘旦的解释。 “父皇——” “供奉长陵神君已是大错,你居然还……你让朕太失望了!” 说话间,木雕落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刘旦胆战心惊,哀求道:“父皇,我虽然糊涂但是我……我……求你饶恕我!我绝对不可能背叛您!诅咒您!您是我的父皇啊!” “朕也一直努力把你当儿子。” 刘彻垂眸,眼神微妙:“但是你又一次地辜负了朕。” “——父皇!” 刘旦惊慌失措,膝行爬向刘彻,却被苏文等人拦住,似笑非笑地提醒道:“燕王殿下,陛下如今对您是失望透顶,还请您自重!” “父皇!” 刘旦呼喊。 刘彻侧过身,不予理会。 苏文跪下,对刘旦道:“殿下回去吧。” “回去?去哪里?” 刘旦木然,愤恨地看着每个人:“你们……你们……你们联手害我!会有报应的!” 话音落,刘彻道:“让这逆子退下!” “殿下——” 苏文等人再次出声恳求,希望刘旦自己离开。 刘旦不服,眼巴巴看着刘彻:“父皇,你对我当真没有一丝怜悯和喜爱?我是你的孩子,我是你……” “退下。” 刘彻催促。 闻言,苏文和江充异口同声道:“殿下,陛下已经下令,请您立刻离开。” “我……我……” 刘旦还是不甘心,试图死皮赖脸留下。 刘彻见状,转身离去。 刘旦试图追赶,被众人拦住,一左一右地劝说道:“请殿下不要让我们为难。” “我……我……你……你们……” “殿下!” …… …… 燕王刘旦被逆贼设计迷惑迷信长陵神君甚至诅咒陛下的事情很快传遍长安。 诸侯王们大多对此不以为然。 毕竟,燕王刘旦和他的同母兄弟广陵王刘胥是出了名的四肢发达又刚愎自用,成天捣鼓巫蛊迷信之事,闹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惩戒。” “虽说燕王犯下死罪,但他毕竟是陛下的骨肉,最终应该会网开一面。倒是燕王身边的人,此次必定死劫难逃。” “生为皇子,即便犯下死罪也可以网开一面饶下性命,我们却……唉……” 诸侯王们惆怅哀叹。 …… 另一边,刘旦在苏文、江充的“陪同”下跌跌撞撞地走出未央宫,由三百军士“护送”返回住处。 宅邸很安静,因为里面已经没有活人。 刘旦失魂落魄地走进空荡荡的宅院,看着残留血迹的庭廊和被搜查的军士们挖得满目疮痍的庭院,喃喃道:“父皇,你当真恨我到这般地步?” 奉命陪刘旦回府邸的苏文闻言,淡然道:“天色不早了,请殿下回房歇息。” “闭嘴!” 刘旦愤怒,反手一个耳光打在苏文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指手画脚!” “殿下,我不是东西,我是阉狗。” 苏文抬头,眼神含着笑。 黄昏的阳光照在他被刘旦打得高高肿起的脸颊上,透着莫名的诡异:“殿下,阉狗苏文请殿下立刻回房歇息。” “你……” 刘旦被苏文的模样吓到,声音哆嗦道:“我……我……我没有人陪着睡不着!把我的姬妾叫过来!我要她们陪着才能睡着!” “殿下,您请稍等,伺候您的姬妾很快就送到。” “——我要的是我的姬妾,不是随便什么女人!” 刘旦试图用蛮横无礼驱赶内心的慌乱。 苏文拱手道:“陪伴殿下的自然是殿下的女人。” “——见不到她们,我绝不回房。” “殿下,您这是为难我们。” “我要见我的女人算什么为难!她们……他们……” “殿下——” 苏文低头,语调怪异:“除了女人,您还需要什么?” “你……你们……你们该不会真的想要……” “殿下——” 苏文拖长尾音。 冬日的夕阳几乎没有温度,何况刘旦此刻已经早已失魂落魄:“……父皇……父皇不会这样对我!我是他的儿子!我是他的儿子啊!世上哪有杀死儿子的父亲!” “所以陛下请殿下自行了断。” 苏文重音提醒。 “——不!” 刘旦不想死,发狂一样在空旷得吓人的宅邸里乱跑:“我要见父皇!我只要见到父皇就不用死!你们一定是假传旨意!父皇怎么可能让我死!父皇不可能让我死!不可能!” “……殿下,你这又是何苦。” 余晖中,苏文自言自语。 …… …… “听说了吗!燕王自觉愧对陛下,在长安宅邸内饮毒酒自尽!!” “什么?燕王自尽?怎么可能!他的脸皮那么……” “可是陛下说他是饮毒酒自尽啊。” “原来如此……那他必定是……” …… 收到噩耗的诸侯王们暗暗嘀咕。 他们知道以刘旦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因为陛下的斥责就羞愧自尽,自尽背后必定是—— “猜到也要放心里,不能说出口。” 当然,比起刘旦被逼自尽,诸侯王们真正在意的是陛下居然狠心杀死燕王! 亲儿子都能杀,何况我们这些诸侯王。 想到这里,诸侯王们不由瑟瑟发抖。 刘胥也在瑟瑟发抖。 一直以来坚信再怎么胡作非为都会因为是父皇的儿子轻松逃过惩罚的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阴影! “父皇杀了三皇兄,接下来会不会杀我?” 刘胥惴惴不安。 他开始恐惧,坐车前往刘旦府邸吊唁时即使身裹裘衣依然浑身发冷,自言自语道:“父皇,在你眼里,我们究竟是什么?” “殿下,燕王殿下是饮毒酒自杀,不是——” 同行的广陵国相试图安慰刘胥。 刘胥摇头,喃喃道:“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现在不仅害怕,更感到绝望……我知道父皇不爱我和三皇兄,可我不知道父皇竟然……竟然可以……” 想到被他藏在广陵王宫深处的各类巫蛊诅咒之物,刘胥再次汗出如浆。 …… 燕王薨逝,诸王吊唁,陛下也因为儿子的去世悲伤到不能自已,无法亲临灵堂。 至少,史官是如此记录的。 刘胥战战兢兢的想着,走下马车,走进哭声惊天动地的宅邸。 前几日还在此处和刘旦一起饮酒作乐的他很快发现燕王宅邸的奴婢没有熟面孔,由此推测伺候刘旦的人全部都已经—— 刘胥又打了个冷战。 父皇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的杀伐果决让他战栗不止。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意识到他的父皇是睥睨天下的君主,是一声号令就能流血漂橹的天子! 而他居然…… “四皇弟,你在回想与三皇弟的往昔吗?” 刘姣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刘胥下意识抖了一下,转头看着一身素缟的刘姣:“四皇姐,你——” “逝者已矣,我们要尽快走出悲伤。” 李令月接过奴婢递来的香,神情淡漠。 刘胥紧紧盯着她,心跳如擂鼓。 突然—— “四皇舅,你为什么盯着母亲?” 稚嫩的声音传入刘胥耳中。 刘胥低头,发现年幼的刘凤正拉扯自己的衣服,乌溜溜的眼中写满困惑。 “我……我……我没想到三皇兄会……难免神情恍惚……伤感……走神……” “哦……” 小孩似懂非懂地松开拽在手中的衣摆,回到兄长身旁。 此时,李令月已经完成上香,回到刘胥身边:“四皇弟,你是不是很难受?” “怎么可能不难受……” 刘胥潸然泪下,为刘旦也是为自己:“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从小在一起,长大以后也亲密无间,可是如今……三皇兄他……他……我知道他为人荒唐刚愎自用劣迹斑斑,但也不能……不能……” “你心中有恨?” “对!我恨江充!恨苏文!恨所有在父皇面前进谗言害三皇兄的佞臣!也恨轻信他人冲动行事的三皇兄!” 说到这里,刘胥又怕又恨地看了眼刘姣。 李令月感受到刘胥的注视,淡然道:“三皇弟这些年任性妄为,屡教不改,终于还是闯下了大祸。” “可他再罪有应得也罪不该死啊!” 刘胥理所当然地说道。 此言一出,灵堂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礼节性前来吊唁的朝臣们。 刘胥感觉到灵堂内的诡异安静,却不以为然,径直走向躲在人群深处的江充,阴阳怪气地夸赞道:“不愧是父皇倚重的绣衣使者,竟然真敢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谢广陵王殿下夸赞。” 江充硬着头皮收下刘胥的话。 刘胥闻言,瞬间沉下脸:“但是我不喜欢!” “殿下——” 众人大惊。 李令月也厉声道:“四皇弟!不许胡来!” “我不会胡来,我只是……只是……” 刘胥冷笑着,绕着江充转圈,口中恶毒道:“我只是想看清楚害死我三皇兄的绣衣使者的模样!” “殿下,我是奉命行事,何况燕王殿下确实犯了国法……” 江充试图为自己争辩。 刘胥瞪了他一眼,随即命人将江充轰出。 “你不配出现在这里!” 江充闻言,讪讪而去。 江充离开后,刘胥给刘旦上香,悼念兄长,随后走到李令月身旁,神情颇有几分微妙:“四皇姐,三皇兄纵然千错万错,他也是我们的兄弟,不该死于卑贱人的谗言诽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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