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聆听苦难,神守望理想。” 再是虚弱她也强迫自己撑起来,先是一遍遍摩挲着这行字,再将脸贴上去,反反复复描摹着圈住字体的圆圈。一个个圈圈住的不仅仅是一行字而已。 她不能想象怎样的绝望后才会将一切付诸祷告,亦不知如何才能从一次次乞求中扒出丁点希望。她只会将所有人推向更远的绝路,又从上造出一道光束。 孱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软软地靠墙滑下来。慕义不知道从哪里炼制出来的毒,毒性如此霸道,如果不是岩洞那一次阴差阳错,今天她必死无疑。 她没有想到汤姆会在这个时候用幻阵和她建立联系。即使幻阵使他们灵魂相通,但是他们却从来没用过,宛如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霍格沃茨和里德尔老宅似的。 汤姆里德尔建立起来的幻境除了黑暗外再无任何色彩。无边无际没有终点的空间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的灵魂。慕羽的灵魂此时看上去甚至比他尚还残缺的灵魂更加透明和脆弱。 她仍然稳稳地站立在他面前,仿佛没有受一点伤。她突然想起慕义的话,即使慕义不安好心,但是如今想来仍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她不自觉地避开了汤姆里德尔的视线。 这显然激怒了后者。 “羽,看着我。“ 慕羽仅仅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幻化成了十六岁的容貌,和魂器中保存的记忆一模一样。此时好奇心完全占据了上风,让她彻底忘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汤姆,”慕羽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幻化而成的面容,“你完全不用这样。那么讨厌这张脸,为什么还要用它?” “暂时维持罢了。“他回答得如此迅速。 答非所问。慕羽却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缠:“我拿到了凤凰松枝叶和凤凰果。” 她省略了和慕义之间的恩怨,对因果更是提都不提。出乎她意料的是,在提到凤凰松,这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时,他眼中没有贪婪和阴谋得逞的快感,好像她只是去对角巷买了一样东西似的。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汤姆里德尔打量着慕羽的灵魂,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小腹处,就在不久前,慕义那柄淬了毒的剑深深刺入其中。他试探性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不存在的伤疤,然而还没等他接近她,她已经下意识避开了。 “就算夺舍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力量,还有厉火的加持,杀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慕羽离他又远了一些,这让他英俊的面容在一瞬间扭曲。 “他说因果…” 慕羽惊讶察觉道他的声音中竟然透出了愤怒。 “慕义的话听听就行了。你不会犯下轻信敌人挑拨这样的错误,尤其是..他也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没有错过在说到共同敌人时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汤姆,告诉我,是谁惹恼了你,你今天很反常。” 他今天每一句话都不正常。 慕羽总是能迅速猜出他的心思。 汤姆里德尔握紧了拳头,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戏谑。 “魁地奇世界杯之后回来,最后一个魂器应该融合了。“他轻轻撩起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不会像上次一样。” 她本还想退,最终仍然放弃了这个举动。 “因为还不是时候,“他们并肩走在这一片虚无中,整个空间安静得连脚步声都听不见,过了很久才说,“你真该看看我现在待的地方。” 她的声音中都满是雀跃:“沈续还活在光复氏族的美梦里,他以为我不在九州便可以为所欲为,以为氏族便是那个神。他错了。” 许多东西他们之间向来是点到为止。汤姆里德尔只需要保证时刻掌握动向就行,至于慕羽具体会如何行事,他从不多问,就如同慕羽从来不会过问他会如何处理曾经的部下一样。 既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又像是刻意保持的距离。仿若一旦跨越这段距离于两人来说都是万丈深渊。 “暑假要去看世界杯?”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提起了这件事。 慕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说:“是时候让格林格拉斯进行下一步了,他自己肯定也等不及了。” “波特也会去。”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从世界杯又谈到哈利波特:“魔法部一定会对世界杯做好周全的防备。前来的巫师也太多了,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轻柔地阐述着理由,甚至还难得地温声安抚他:“争霸赛才是最好的时候,汤姆,还有一年…..” “我不会蠢到在那么多巫师面前杀掉大难不死的男孩,”即使知道慕羽没有说错,汤姆里德尔仍然感到极端不适,好像在提到哈利波特时她总是会比平时软上几分,“我在那个男孩脑袋里看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他猛地停住了。 “我竟然不知道你会无聊到对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摄神取念。“慕羽转了转眼珠,饶有兴趣道,说这话时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才不到十四岁。 “我有时会连接到他的思想,”汤姆里德尔飞快地解释了一句,“也许是那个女人施展的保护咒的原因。” 兴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抹红晕迅速在他耳根掠过,慕羽当作没发现一样,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我明天回到英国会立刻将那座房子清理出来,挪到另一个地方。里德尔老宅不是一个长久之地,邓布利多了解你的过去,他第一时间会想到那里。” 慕羽的灵魂越发透明,她已经不能在幻阵中久待,她的灵魂需要温养,毕竟回到英国还有更多麻烦事要解决。 “我该走了。魁地奇世界杯后我会回去。” 幻阵在逐渐溃散,汤姆里德尔仍然保持着那张他极为厌恶的脸,在幻阵崩塌的最后一刻,他突然轻声道:“羽,生日快乐。” 在刚刚意识到今天是她生日时幻境便消散,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个荒诞的念头。 她从未问过汤姆的生日。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便被她直接抛在脑后,并且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去思考。 她静静靠在墙上,贴着污秽的墙面,反反复复确认脑海中每一丝多余的思想都被严丝合缝地锁住。满是泥垢的小窗上透出了一点朝阳初升的痕迹,照得她越发头疼欲裂。 她扶着墙直起身,极为认真地整理好衣服上每一个褶皱。 沈仪像是早就约好了一般,笔挺地站在外面,见她出来几乎躬身到地:“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沈家真正的贺礼。” 慕羽此时已然重新换上一身黑色长裙,头发仍旧松松垮垮地用一根红绳扎在后面,阳光不仅弱化了她的虚弱,还为她添上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神圣。这层虚伪的光环将罪恶都完美掩盖。 沈仪差点质疑这个决定。 “你终于做下了选择,”慕羽笑吟吟挽住他,看似亲密,手却一点点收紧,“希望这是一份惊喜。” 沈仪手中紧紧捏着一张图片,确保在阳光下她能看清每一处细节,图片不是特别清晰,对幻影移行来说已然够用了。 轻微的声响在喧闹嘈杂的留守区比老鼠越过垃圾袋还要细弱,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然深处另一片地方,闷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气味。 他们置身于一座建筑最顶端,设计精良的玻璃尽其所能地隔绝了大部分肮脏污秽,然而怎么也去不掉若有若无的血腥。放眼望去,杂乱的楼房星罗棋布,挤在高耸看不清尽头的高墙之内。 所处的位置也极其巧妙,正好能将每一栋楼中各式身影尽收眼底,忙碌,挣扎,逃离,呐喊,尖叫,从这看来不过如同一颗颗固定于棋盘上的棋子。 慕羽站在了窗前,欣赏着这副颇为壮观的众生相:“原来留守区还不是你们的全部。” 到了这里沈仪连卑微之态都少了几分,同她一起站在窗前:“也只有堂兄认为我们手中的每一块金子都是沈家的积累,来得干干净净,纯洁无暇。当年我们被昆仑逼得没了出路,在这历尽了艰辛--无数次勾心斗角,无数次死里逃生。最开始全是堂兄操持,但后来他发现我更合适。” 一旁的少女正低头捏着裙边,像是根本不在乎他在说什么。 沈仪的眼睛在一片污浊瘴气中闪着光:“堂兄怎么适合这些阴谋诡计呢?他是嫡支,生在沈家尚未落寞的时候,学的是君子之道,光风霁月,怎么懂得和小人打交道?我是不一样的,生来微贱,无人教导。逃亡,征伐,骗局,生意统统只教会我生存与玩弄权术之道。” 慕羽还在研究裙摆上隐晦的花纹,这无疑使得他羞恼,不由提高了音量:“是我救了这些垃圾,没有我他们还在到处躲债,像老鼠一样逃亡,活得比留守区那些人还要不如。是沈家,不,是我沈仪终结了一切,是我将这些垃圾废物利用,将留守区滋生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产业纳入麾下,源源不断地给堂兄提供支持。能为我们的事业奉献这些废物应该感到荣幸。” 他的态度仍旧恭敬,听上去却总觉着怪异:“你们在玩武器,我当然熟悉这个,这不是几块金子就能搞定的,在你们的野心前慕家的金山再多几倍都不够挖,”他凑近了慕羽,笑容越发夸张了,“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是比挪威那群人更可靠的合作对象...” 惨叫声取代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从他们当前所处的暗室可以清晰看见门外的景象。一大群人如同猪猡一般被赶着推搡着向前,像是一群正被躯入屠宰场的羔羊。 慕羽玩味地看向沈仪,后者此刻低眉顺眼,不再说话。 她玩着手中魔杖,沉浸于此起彼伏的惨叫,享受般地吸食着从中渗出的绝望与理想。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看看这样的一片垃圾中还有什么价值。”她忽然笑出声,那双眼眸像是丝毫没被此地的污秽所晕染一般,一眨眼瞳孔好似倒映出湖泊,影绰地诱人继续向前。 等沈仪回过神时只看见玻璃上映出蓝天的倒影。这时他紧握的拳头才一直松开,手指似是无意般地在玻璃上滑动出轨迹。 她走了。 慕羽没有走。她踏进了核心的糟污,行走在味道怪异的走廊中,她走得极其缓慢,悠然自得地在狭窄,铁笼密布的空间中散步,欣赏昏暗光线中一只只眼瞳。 其中许多眼眸中曾经有理想,或者正因为理想催生的抓心挠肝的渴望才使得他们出现在这,融为污秽中的一滩烂泥,连带着理想都快腐烂消亡在泥泞间了。 黑裙纳尽了污垢,却显得她整个人愈发纤尘不染。 她随意抬起了一张脸--一张满是血污伤痕累累的脸,欣赏着瞳孔中正在死去的理想。 这才应当是她的牧场,她的牧场理应如此。起初她还缓慢地绕着挤在一起的人打转,一步又一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这样便能看得更清楚,似乎这样便能抓住一点时间。她一次又一次逡巡,像牧人巡视农场;不够;她一圈又一圈地游走,像领主俯视臣民;不够;不名的兴奋从心中的空虚中源源不断涌出,在一遍又一遍的漫步中引领她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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