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娘没用几句话就把她兄长家的两个儿子,大姊家的一个女儿领了回来。 临走前还招呼了自己年幼时候的小姐妹一家子,带走了她的一儿一女,凑足了五个人。 “王娘子,这些都是我娘家的侄子侄女,劳烦您安顿了。”孙三娘把人带给了纺织厂的管事。 王娘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肯定把咱们自家的孩子安排好。” 她接收新工人,自己也能拿提成哩! 王娘子把这些战战兢兢仿佛鹌鹑一样的小溪村人带到了安置点,交给了安置点的管事。 安置点的管事二话不说,先每人发了一碗里面带着几根肉丝的肉汤和一个黄馍馍。 “吃饱了再干活。”管事知晓什么东西能最快安抚好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 果不其然,肉汤一下肚就有人开始叫了。 “真是肉汤啊,还有油水呢!” “馍馍真香啊!” 管事轻车熟路:“只要跟着我家寿安公主好好干活,馒头会有的,白米饭会有的,肉也会有的……” 第二日,陈大丫便懵懵懂懂入了学。 “好好跟着学堂里面的老师学习,要是不好好学,以后就没饭吃。”孙三娘弯着腰叮嘱着自己女儿。 陈大丫用力点点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陈大丫这个年纪已经知道生活的不容易了。 “等我读好了书,就进寿安公主的工坊当管事,孝敬阿娘阿爷!”陈大丫咬牙道。 孙三娘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好读书,阿娘好好干活,大丫下次回家说不准就能看到咱家的新房子了。” 目送着女儿进了学堂,孙三娘才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不管怎么样,她的女儿总算是走上了比她好多了的一条路。 多亏寿安公主的大恩大德她一家人才能吃饱饭,她的女儿才能读上书啊。 孙三娘攥紧了拳头,心中有一个主意……拉人过来似乎比日复一日干活赚钱要快多了。 她得再往东边那几个村子去一趟。 意识到拉人过来干活就能瞬间暴富的人不仅孙三娘和陈熊。胜州就靠着范阳境内的岚州和朔州,这边又靠近边界线,从这边到范阳境内比从这儿到胜州州府都近,谁家还没有几个亲戚在那边呢。 一场轰轰烈烈的拉人活动在胜州如狂风一般席卷开。 先是直系亲戚,拉过来先给一碗白米饭一碗肉丝汤就能把人留下。然后是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草长莺飞的时候,整个岚州和朔州的西部都空了。 还产生了第三百六十六行中介贩子,专门负责从范阳内部的州郡往胜州带人。 中原腹地尚且有很多不入户籍的流民,边关的流民就更多了,流民没有土地,抬腿就能跑,拐带起来一拐一个准。 可零散跑个几百几千的人也就罢了,一个县里面就那么十几个官吏,没有监控,也找不出来。 问题是已经跑了不止几千个人了。 岚州(楼烦郡)和朔州(马邑郡)人口跑了小一半了,不仅是流民外流,正经有户籍的百姓也舍家弃业跑,就连更远一些的代州和恒州都有百姓被专门的中介贩子领着往胜州境内跑。 几个郡的太守一开始还想着捂住此事,眼见人跑没了捂不住了就连忙把这事报告给了安禄山。 “咱们奏疏上写多少呢?”楼烦太守亲自赶到马邑郡太守府和他商量。 “写一万人?”马邑太守犹豫道。 跑了肯定不止一万人,单单户籍上数得着的百姓跑了就不止一万人,那些没上户籍的流民更是跑了不知道多少。 可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安禄山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去岁他打仗失利却把罪责推到下官身上,杀了三个副将,就连他的亲信史思明都差点被杀了。 倘若让安禄山知道他们手下的地方跑了这么多人,肯定会宰了他们。 楼烦太守眼珠子一转:“不妥不妥,还是太多。不妨就写五千如何?正好刚过冬日,就说冻死了一批,跑了五千,应当差不多就能平账,只要把户籍上的数目平了便可,流民就不管了。” 二人商量定了主意,一封奏疏便发向了范阳。 安禄山收到消息的时候,胜州三个月内的人口净流入已经达到了五万人,还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壮。 “卑鄙小人!”安禄山气地跳脚,拿着奏疏的手都在颤抖,他破口大骂,气的脸红脖子粗。 收到消息的高尚和安庆绪赶了过来,连忙安慰安禄山。 “将军何故如此生气?”高尚撸起袖子拍打着安禄山后背给他顺气。 安禄山青筋直跳,把奏疏扔给了高尚:“你看看,李安娘那个小儿作祟,她、她……” 安禄山从来没打过经济人口仗,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李长安做的事情。 “卑鄙无耻!”安禄山寻思了半天,只能把这句话翻来覆去骂。 他形容不出来李长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境内青壮少了等于他日后能征发的士卒少了,四舍五入就是妨碍他造反! 高尚拿起奏疏看了看:“……有五千余人迁入胜州……将军,五千人人数也不多。” 高尚一直以来都是跟着安禄山当幕僚,没有当过县令或者郡守,自然也不知道为了逃避罪责这些官员敢怎么上瞒下欺了。 安禄山面色铁青:“本将是在意那个黄毛小儿把本将的脸踩在脚底下!” 安禄山也不在意这几千个百姓,毕竟河北道沃野千里,富庶程度比关内道高了不知多少。他在意的是他辖下的百姓舍弃他而投奔李长安,这不是赤、裸裸说他比不上李长安,打他的脸吗? 他生气的是李长安这个举动就是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更生气的是他偏偏还没办法拿李长安怎么办。 “日后本将一定要取她的项上人头。”安禄山阴测测道。
第192章 “派人去问问李安娘,从本将手下拉人她是什么意思。”安禄山沉着脸,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他被李长安派来的人恶心的那一遭事,阴沉道。 他也知道李长安必然不会给他一个说法,只是他不恶心恶心李长安他难受。 如今李长安已经牢牢占据了安禄山“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第二的位置, 第一则是李隆基。只是安禄山讨厌李隆基是因为他想抢李隆基屁股下面那张龙椅,对李长安就是彻头彻尾的厌恶了。 总给他找麻烦,比狗皮膏药还难缠,他每次都被气的跳脚,偏偏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安禄山咬牙切齿想,罢了,让她先得意几年,等到他积蓄够力量便打进长安城,夺了这李唐的江山,到时候这竖子也只能任他搓揉捏扁。 “本将已经拿到了李隆基的诏命,李隆基命阿布思统领九姓部落共击契丹。” 安禄山顿了顿,面上浮现笑意:“由本将担任主帅。” “这是大好的机会啊。”高尚拱手笑道。 “将军只需将阿布思手下的猛士打散放置至各军之中,到时候仗打完,这些猛士也就成了将军的囊中之物了。”高尚眼中满是高兴。 他这辈子的愿望就是造反,安禄山的实力强大一分,他愿望实现的可能就大上一分。 羊入狼口,阿布思手下的士卒只要落入安禄山手中,想要再要回去就不可能了。 安禄山摸着胡须呵呵笑着,心想虽说李隆基那个老家伙生了一个讨厌女儿,可好在父不肖女。 多好糊弄啊,只要他假装懦弱和无知,那个老东西便会对他亲近信任。 安禄山是一只狡猾的豺狼,他狡诈地试探出了李隆基这只老迈雄狮的外强中干,他没有选择离开老狮子,而是选择示弱,让这只已经年老昏聩的雄狮信任他,以为他会永远忠诚。 殊不知豺狼只是伺机而动,伪装懦弱,实际只是在等待一击毙命的时机。 豺狼所觊觎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雄狮嘴里的那几块肉,而是雄狮广袤的领地和至高无上的皇权。 李长安接到安禄山的质问后给他寄了一封信。 【我和安节度使都是大唐的忠臣,朔方和范阳都是大唐的疆域,大唐百姓在哪不都是住在我大唐的土地上?安节度使你说是吧?说不准百姓觉得我面目可亲,安节度使面目可憎,才会抛弃安节度使来投奔我呢。】 想了想,李长安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应当发挥乐于助人扶安禄山过马路的善良之心。 于是又添上了一句。 【我真心诚意给安节度使一个建议,安节度使有质问我的工夫,倒不如先在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是不是脾气暴躁,百姓害怕你才跑啊;还是你读书少,百姓不愿与你为伍;或者你心肠坏,百姓担心自己好好过日子却会被你派人抓了当劳力……总归安节度使库房里面总该有镜子吧,照照镜子吧!】 李长安畅快淋漓写完信之后又看了一遍,满意点点头。 她没有辜负导师的教导,一封劝诫书写的是一个脏字都不带,诚意满满,想必只要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人,看到她这一封诚意十足的劝诫书之后都会羞红了脸,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吧。 李长安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特意把自己平日放在书房用的手持云纹梳妆镜也塞进了信封中。 这个梳妆镜可是她曾用过的镜子,足以表示她的诚意了。 由西向东往幽州去的道路上,两匹高头大马,一匹带着寿安公主寄给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信件,一匹带着范阳节度使寄给叶护阿布思的命令,马蹄践踏着漫天的烟尘擦肩而过。 信件摆在桌案上,阿布思却连看的勇气也没有。 还是他的裨将拆开了信件,读过后面带悲怆。 “终究还是要落到安禄山手中了。”阿布思看到裨将面上的悲怆,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心终究还是沉到了谷底。 裨将低声道:“圣人有令,叶护阿史那阿布思率同罗等九姓部众随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出征契丹。” 阿布思恨恨道:“出征?老子看是要老子一去不回吧!” 他大口灌了两口酒,将酒囊往地上一摔,几滴酒水飞溅,打湿了他的马靴。 “本以为依附唐朝能得一个好下场,可到头来,安定捞不着,还要赔上族人和我的命。”阿布思虎目圆睁,悲愤欲绝道。 这哪里是要他带着部众随安禄山出征啊,这分明就是要夺了他的兵权,把他的部众都交给安禄山那个杂碎。 一起出兵,说的好听,可一捧粟掉进一碗白米中容易,再想把粟米和白米分开却是登天的难事。他手下的士卒落入安禄山手中难道还能再要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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