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不着急才怪呢。 偏偏贾家如今不过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实际上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里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甚至于,别提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就连接触贵人的门路都没有。 好不容易碰上她们姐妹两个在皇贵妃跟前得了几分脸面,哪里有轻易放弃这条路子的道理呢? 赌徒嘛,但凡有那么一丝丝妄想的可能都忍不住拼命要尝试一下的。 无论怎么说老太太到底也是亲娘,若果真铆足了劲儿打感情牌,她那母亲怕也不是太好回绝。 想到这儿,林碧玉就决定索性自己送个借口到她手里更好些。 遂小脸儿一沉,冷冷地看向王夫人,“前两日才读到《诗经》中的一篇文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①” 贾敏当下就忍不住乐了。 王夫人却是一脸懵,只听见了一脑门子的“死死死”,其他是一概听不懂。 但林碧玉多贴心啊,紧接着就轻笑一声,懊恼道:“瞧我,竟是忘记二太太不识字了…… 听不懂也无碍,总之这首诗的大致意思就是说——生而为人理应举止大方作风正派、理应知进退懂廉耻、理应识礼守礼,若不然便连那黄鼠都不如了,那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呢?合该快快死了去才是啊。” “你,你怎么还骂人!”王夫人气了个仰倒。 林碧玉一脸诧异且无辜,解释道:“二太太怕是误会了,我怎么是骂您呢? 我只是想说,皇贵妃娘娘待我和黛儿是真心实意的喜爱,我们姐妹二人自当知恩图报才是,万万没有反手背刺娘娘的道理,若不然可就成那连黄鼠都不如的畜生了?” 这话兴许不假,但顺带着骂她一嘴也是真! 王夫人恼怒极了,偏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唇相讥才好,只得含恨咬牙,“果然不愧是敏妹妹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心眼儿倒是不少,这般……” “都给我消停些。”贾母顿感头痛难耐,意味不明的眼神缓缓扫过林碧玉,摆手就将人全都撵了,“都走,敏儿留下。”
第15章 “母亲若还是为这事儿就不必开口了,无论如何我是绝不可能同意的,简直荒谬!” 亲生的母女,屋子里又没有其他人在,贾敏自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冷着脸直截了当表明了态度。 硬邦邦的语气中甚至溢出浓郁呛人的味儿。 显然气性已然上来了。 “你这娇小姐脾气竟是多少年都不曾改过,也就是女婿纵着你。” 贾母满脸无奈地嗔怪一声,见她冷哼不语,便知她兴许早已看出了点什么东西,一时间心头更是沉甸甸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贾母才幽幽长叹一声,“敏儿,你别怨我,为了贾家的前程和未来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她们两个小孩子家家能懂什么呢?皇贵妃娘娘便哪怕是果真不高兴了,也总不至于跟两个小姑娘过分计较。 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女婿是朝廷中顶顶重要的一个人才,如今更是为皇上卖命的关键时刻,再怎么样皇贵妃娘娘也不可能迁怒到两个孩子身上去。 既是如此,何不就让孩子们试试呢?万一皇贵妃娘娘也乐意呢?她身子如此病弱,早已绝了侍寝的希望,仅凭那点子表兄妹的情分如何能稳固住自己的地位?这种情况下赶紧找个人来帮忙固宠才是正理儿。 敏儿,元春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再不抓紧找找门路变一变这身份,待明年可就该被强行撵出皇宫了。到那时,她的未来在哪儿,贾家的前程又该是在哪儿呢?” “合着母亲不仅算计上了您的两个外孙女,甚至连您的女婿都给惦记上了?”贾敏怒极反笑,双眼泛红眼中含泪,一阵咬牙切齿。 “她贾元春的未来在 哪儿、贾家的前程在哪儿我是不知晓,我只知道你的女婿我的夫君此刻正豁出去老命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我绝不允许旁人惦记谋算他! 我只知道我的两个女儿才不过只是将将十二岁的小姑娘,她们得罪不起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得罪不起权倾朝野的佟半朝,更不能沾染这等污糟事坏了名声! 老太太只知心疼您自个儿的亲孙女,满心满眼都记挂着家里的前程,我的夫君我的亲女儿我自己心疼!此事没得商量,打死也没有!” 说着怒气冲冲就要离去。 “敏儿!”贾母也没想到她竟会反应如此激烈,登时就捂了胸口浑身发颤,“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到底是年纪大了,一见她这般模样也将贾敏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帮忙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几口茶后贾母才似终于好了不少,一时老泪纵横。 “我是心疼元春,亦忧心贾家的前程,可你却也是我亲生的,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幼到大皆恨不得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哪怕是冲着‘爱屋及乌’,你心爱的丈夫和女儿我又岂会不在意呢?你何苦将我想得那般狠心那般不堪?真真是剜我的心啊。” 正所谓母女连心,眼看她这般模样,贾敏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虽仍抿着唇不吭声,但脸上愤怒的情绪却显而易见缓和了不少。 见此情形,贾母就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抹眼泪,“我们嫡亲的母女两个之间也不必说那糊弄人的鬼话——你父亲早早的两腿一蹬走得是痛快,留下这一大家子怎么办呢? 你两个哥哥你还不清楚吗?老大向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整日里就知道吃酒睡女人,能老老实实的不给家里闯祸我都谢天谢地了。 老二虽打小聪明会读书,却也仅是会读书罢了,人情世故那是一窍不通,为人品性又太过古板不知变通,小小一个五品芝麻官做了这么多年愣是连屁股都不曾挪动一下,根本就不是块做官的料子。 如今这偌大的荣国府与当年你未出嫁时的荣国府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不过就只剩下一个表面光鲜罢了。一大家子都扒拉不出一个能撑得起门户的人来,我若再不想想法子多筹谋筹谋,可就当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败落下去了。 便是死,将来我也没脸再去地下面对你父亲、面对贾家的列祖列宗啊。” 兴许果真是说到了伤心处,贾母顿时悲从中来,哭得愈发伤心起来。 贾敏不是不能理解家里的危机以及母亲的艰难,但却十分不能认同这样的歪门邪路。 “再怎么说也不该满心惦记着靠裙带关系往上爬啊,这哪里就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了?丢死个人了还差不多。家里大哥二哥不争气也就拉倒了,那一把年纪的人掰也掰不过来了,可底下不是还有年轻小子吗? 琏儿固然风流成性吊儿郎当,却胜在年轻尚有无限可能,若能狠下心来好好管教管教,未必不能有所作为。读书不成那就送进军营里去,罗刹人、噶尔丹都恼人着呢,没准儿叫他混上点军功也算是承了祖业,父亲泉下有知必定也十分欣慰。 再来,母亲时常总说宝玉聪慧异常来历不凡,将来必定能有大造化。我这段时日冷眼瞧着却觉得母亲过于溺爱他了,再怎么好的一个苗子也经不住这样荒废啊,不如母亲就放手让二哥好好管教他,兴许还能考出去走上科举的路子。 您瞧,这也并非真就到了绝境是不是?明明有其他更磊落更光荣的法子来挽救这份家业,怎么偏就要让女孩子去那吃人的地儿争宠谋求上位呢? 历朝历代以来,凭着裙带关系显赫一时的家族有几个得了个好名声的?又有几个落得一个好结局的?非正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话说得很实诚,却也异常扎心刺耳。 贾母只觉得胸口真正开始疼了,堵得慌。 缓了缓情绪后她才露出一脸无奈苦笑,“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只是……元春到底已经在宫里熬了十一年,眼看已经硬生生熬成了一个老姑娘,一旦出来了还能有个什么好将来呢?” 竟是油盐不进,仍未死心。 贾敏也是真腻味了,自嘲竟还一本正经努力帮忙寻找出路呢,天真到令人发笑罢了。 遂冷下脸来,不冷不热地说道:“方才碧儿的话您也听见了,您是知道的,她打小在我那婆婆膝下长大,待我素来不亲,更别妄想她能听我的话了。 您就省省力气,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这回并未再给她丝毫纠缠的机会,麻利转身就走了。 原以为当众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暂时应当也不会有人再来烦自己了,却是万万没想到,家里暂且消停了下来,宫里的正主儿贾元春却也坐不住了。 该赞叹一句真不愧是亲生的母女吗? 瞧瞧,这点子算计竟都不谋而合。 林碧玉不由冷笑。
第16章 却说这天进宫,姐妹二人正照常陪着皇贵妃娘娘说话逗趣,哪想这屁股还没坐热多会儿功夫呢,就进来一个宫女打断了谈笑。 “太后娘娘打发人给娘娘送来了一盅雪蛤。” “太后给本宫送雪蛤?”皇贵妃下意识重复一遍,诧异得表情管理都丢了,眼珠子瞪老大。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那位老太太从来也不爱弄这些人情世故,整日里关起门来清净度日的一个人,突然间给她送什么补品啊? 多少年都不曾见识过,稀奇了。 “叫人进来罢。” 来人着一身柳叶绿旗装,乌黑的发髻梳得规规矩矩,并不见几支钗子珠花装饰,朴素到连寻常娘娘们跟前得脸些的宫女都不如。 身材略显丰腴,哪怕是宽大的旗装也不能遮掩胸前的壮观,过于强烈的存在感叫人一眼过去想忽略都十分难。 一张饱满如银盘的圆脸儿白皙清透细腻无瑕,姣好的五官生得没有一丝攻击性,眉眼间反倒有股端庄温良的柔美。 若非知晓她是太后跟前的宫女,打眼瞧过去还当是哪家出来的千金贵女呢。 通身由内而外流露出来的气质可做不得假。 林碧玉猛然一下就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人的眉眼有几分似曾相识。 “倒不知太后娘娘跟前还有这般标致的人儿。”皇贵妃眼含柔和笑意,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奴婢贾元春,见过皇贵妃娘娘。” “……” 林碧玉和林黛玉两人面面相觑,眼底具是“无语”二字。 皇贵妃却并不知其中内情,嘴里琢磨着这个名字还有些奇怪呢。 一般来说宫女太监的名字都是主子赐的,或是简单好记或是图个吉祥如意,又或者是自个儿有什么偏好忌讳得斟酌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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