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全侦探社的午餐都被红豆饭占领,福泽谕吉怀抱一种既复杂又欣慰的微妙心态,吃下的分量仅次于太宰治。 红豆饭卖家:今天的销量意外很好,又有一份外卖订单来咯,客人别急马上好。 我的脸埋进红豆饭碗里吭哧吭哧暴风吸入。 好饿,比开头饿十倍,早知道我宁可忍受饥饿也不大半夜在厨房觅食以至于被再度捉回。 江户川乱步坐在我旁边翻侦探社的群聊记录,他不太意外地说:“都在群里起哄,他们今天没工作的吗?” 社员们:没有呢,名侦探不在家还工作个什么。 交往是两个人的隐私,八卦是一群人的狂欢,我们为侦探社带来欢声笑语。 “我这个星期都不要在侦探社露面。”我再度强调,“乱步先生说话算话。” “不见他们可以。”江户川乱步把手机放到一边,下颌搁在桌面上眼巴巴地看我,“连我也不见吗?” 我举起手机:“可以视频。” 感谢现代科技,同城异地恋走起。 江户川乱步才不要呢,看得见摸不着的网恋最差劲了。 “想要达成共识,只剩一个办法了。”他竖起食指。 “我搬过来,我们同居吧。” 我手里的勺子掉下来:“欸?!” 同居,就是那种早上一个人赖床害两个人都起不来,争执牙膏的味道争执到最后为报复彼此买下超强薄荷味,互相猜忌谁才是零食小偷实际双双贼喊捉贼——的关系吗? 这么快的吗?完全没有准备啊! 不管我欸的有多大声,这项议题飞速地被通过了。 江户川乱步赞成票,土匪弃权票,我…… “栗子说不要就是要。”名侦探用举一反二法拿下胜利,“两票赞成,议题通过。” 我的表情很难言,我清出一半衣柜动作很诚实。 江户川乱步搬家是一件大事,他从侦探社宿舍搬出来的这天福泽谕吉给所有社员放了假,大家一起过来帮忙。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蔚蓝天空中阳光正好。 自觉的侦探社苦力中岛敦和宫泽贤治只用一趟就把搬家师傅上上下下跑十几趟都拿不完的行李搬上了车。 “乱步先生,呜呜,送乱步先生出嫁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太宰治捏着一只手帕抹眼泪,抹了半天手帕还是干的。 只有老实人织田作之助以为他是真伤心,在旁边拍肩安慰他:“没事的太宰,虽然你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找到陪你殉情的对象,但看着别人的幸福自己也会感到幸福。” 太宰治:本来没想哭的,被你一说真破防了。 谁能想到武装侦探社最快走到恋爱同居这一步的竟然是江户川乱步呢。 “我嗑的CP真是太出息了。”太宰治感叹,“不愧是我,平平无奇的嗑CP小天才。” 超大碗红豆饭是他应得的! 大家几乎在我家闹了一天,开完乔迁party他们非要补过单身party(我和江户川乱步一人一场),开完单身party又开了一节太宰老师叫你嗑CP小课堂。 party上与谢野医生喝醉了,锁住国木田独步的喉咙疯狂灌酒,老实人被灌得眼白外翻,中岛敦企图救驾,惨败,摊在地毯上变成翘屁人虎。 最后的幸存者十不存一,我站在一地“尸体”中,默默敲响了隔壁樋口一叶的房门。 “一切都是场上唯一站着的那个男人的错。”我指向猖狂大笑的太宰治,“快把此人的旧部摇来救场!” 横滨狂热毒唯宰厨芥川龙之介飞快抵达现场。 黑衣化为的罗生门捆住若干醉鬼丢入车厢,芥川龙之介一边严肃沉稳地和太宰治搭话,一边试图用罗生门勒死趴倒在地的中岛敦。 人虎少年:唔唔唔不能呼吸了谁要害我! 吵吵嚷嚷的一群人渐渐远去,我舒了口气。 好累,可是还不能休息,客厅乱得像个狗窝。 我关上门,回过头看见蹲在茶几边思索该怎么处理一排空酒瓶的江户川乱步。 我:“咦,乱步先生你怎么还没走?”侦探社都离开了呀。 “我记得笨蛋栗子没有喝酒。”江户川乱步随便把酒瓶丢进垃圾桶,头也不抬地说,“由此可见,是真的笨蛋。” 我一拍脑门。 想起来了,从今天起再也没有“送乱步先生回侦探社宿舍”的选项,他的出生点和我的出生点彻底绑定。 明明这几天江户川乱步都在我家留宿,但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有了同居的实感。 “酒瓶不能直接丢进垃圾桶。”我把他丢掉的酒瓶重新放回茶几上,“要注意垃圾分类。” 江户川乱步蹲着深思片刻,掏出他的超推理专用眼镜。 我:只是做个家务而已大可不必。 “要不,”我提议,“乱步先生先去休息,这些我来就好了。” 毕竟是我家,何况江户川乱步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体力劳动这个词。 他是侦探社被毁重建时自顾自窝在转椅上看漫画,理所当然让忙碌的社员帮他敲碎波子汽水瓶取出弹珠的劳动绝缘体。 过人的智慧理应配上过人的优待。 猫猫当然可以在人类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翻开肚皮睡大觉,谁会责怪咕噜噜的大猫咪呢? “不要。”江户川乱步一口否决。 “不是栗子一个人的家,是我和你的家。”他认真地说,“虽然一点儿也不擅长这种事,说实话已经因为麻烦想放弃了,好想抱着栗子去睡觉明天叫钟点工来清理——但,我还是会努力的。” 无敌的超推理不可能搞不定垃圾分类,他说可以就可以! 名侦探执拗地和空酒瓶大眼瞪小眼,仿佛正在进行比推理凶手难十倍的工作。 像个笨蛋一样,我扑哧笑出声。 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 无论是洗手池边并排靠在一起的配套漱口杯,衣柜中和连衣裙挂在一起的白衬衫,厨房中多出的碗筷,鞋柜里新添置的拖鞋……这间公寓闯入了第一个人的色彩。 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同居人拿扫帚的姿势笨拙得像学走路的儿童,灰尘乱飞,名侦探阿嚏阿嚏地揉鼻子,鼻梁上沾着脏兮兮的灰,黑发绿眸的青年郁闷地抬手擦拭。 我一个人半小时能搞定的清洁,江户川乱步加入后延长到了两小时。 其中一个半小时我们在玩pillowfight,满房间乱跑,雪白的羽毛随着飞舞的枕头飘了一地,极大地增加了工作量。 幼稚病毒随着密切接触传染得愈发嚣张,但是管他的,吃我一枕! 曾经,我是一个第一天早八前天晚上零点之前必睡觉的作息良好人。 如今,我是打扫完卫生已然凌晨两点,囫囵洗完澡企图入睡,怀里突然拱进一只兴奋猫猫头,折腾到二四点疲惫断电的作息混乱人。 什么早八,大学生和早八抗争到底。 “起来,勇敢的早八人!面对朝阳,面向希望,早八,是生命的奇迹,是美好的绽放……” 诗朗诵的闹铃念到一半,我闭着眼在枕头下胡乱摸索,手指在屏幕上乱划。 噔的一声,闹铃被关上,一只手拿过我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沉沉的脑袋压在我颈窝里磨蹭:“起床起床起床,栗子陪我起床——” 开什么玩笑,我昨晚是因为谁才四点多闭眼的啊?不要招惹睡眠不足的可怜人! “不要。”我拼命往被子里缩,“我翘课了,要么你现在起床,要么你陪我翘班。” 江户川乱步心动了一秒,又蔫蔫地放弃:“会被社长骂的。” 他报复性地在我脸颊上咬了一口,不情不愿地起床。 同居使人生物钟被迫统一,但是没关系,等乱步先生出门上班我还可以继续睡。 浴室里传来洗漱的声音,水龙头拧开发出哗啦啦的水声,牙刷在牙齿间上下刷动雪白的泡泡咕噜噜冒出,之后门被打开,拖鞋踩在地上啪嗒啪嗒。 我蒙住脑袋的被子被掀开一条缝,冰凉的呼吸铺洒而来。 “超强薄荷味。”江户川乱步皱皱鼻子,“好辣好凉,我想要柑橘味。” “最好是可以吃的甜甜儿童牙膏对吗?”我睡意浓浓地说,“好,买,今晚去逛超市。” “好耶。”江户川乱步开心起来,脑袋凑过来,“超强薄荷真的好辣,我打赌栗子没尝过就买了……不信你试试。” 我不想试。 嘶,好凉,凉风直灌天灵盖,不愧是校园论坛学长学姐力荐早八清醒神器。 我努力酝酿睡意,江户川乱步终于放过我,站在床边换衣服。 他扣好衬衫的袖子,穿上咖色侦探披风,江户川乱步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美,毫无破绽。 不对,他领带呢? “栗子。”江户川乱步开始翻箱倒柜,“你看见我的领带了吗?” “可以用超推理解决的事不要问我。”我闷在被子里说。 江户川乱步依言开始推理。 他日常戴的领带一直到昨晚pillowfight之前都系得好好的,塔塔开过程中太热,他扯了扯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颈上。 pillowfight战争结束,胜利者栗子大侦探洋洋得意,上下其手挠他的痒痒肉实施胜利者的权力,随手把领带扯下来缠在她的手腕上当作战利品。 之后栗子去洗澡,领带被她解下来丢到枕头上,顺着两只枕头的缝隙滑下被遮盖,只露出一点儿边角在外面。 再之后…… 江户川乱步弯腰,在床底捡起一条皱巴巴的领带。 干涸的泪水残留在布料上,送去干洗店会被人用八卦的眼神看好久。 换一条戴吧,江户川乱步默默地想,虽然仍旧摆脱不了被同事用八卦的眼神看好久的命运。 “乱步先生,再慢吞吞下去就要迟到了。”我揉揉朦胧的睡眼,拥着被子挪到床沿边,向他摊开手。 江户川乱步看了眼镜子里系到一半的领带,果断放弃,乖乖俯下身。 指尖一绕一缠,我熟练地系好温莎结,理了理他衬衫的领口。 “好了。”我半跪在床上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喉结,“下班我来接你。” 同居人终于出门,公寓内一时间变得异常安静。 我啪唧躺倒在床上,不太意外地发现自己没了睡意。 同居真可怕,能扭曲人的思想,譬如此刻,我竟然在想办公室恋爱说不定也不错的事。 说好的单干呢。 说好我是一匹孤高的独狼呢。 “川绘栗子,你堕落了。”我痛心疾首,“还记得那天杏花微雨,你乘船偷渡来横滨时许下的宏愿吗?” 我踏上没有被沉睡小五郎占领的海蓝,发誓要在这片海域中留下我的大名。 貌似已经实现了。 我横滨声望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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