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薛茗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缓缓走到燕玉鹤的身边,虽然房中只有他们二人,但薛茗还是像做贼心虚一样凑近了燕玉鹤,压低声音说:“我怀疑姜箬鸣对这身体施加了什么术法,但阳气的注入会让术法受到影响,或许阳气越多越好,不如今晚我们……” 薛茗说着,抬眸朝燕玉鹤望了一眼,清凌凌的乌眸仿佛笼罩着旖旎春意,格外惹人。 燕玉鹤将最后一本书塞回书柜,偏头朝她看了一眼,眸色很深,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没应声。 薛茗有点尴尬地挠挠头,道:“我是不想让那个大魔头太舒心。”从她刚才抓狂的反应来看,极阴之体对她尤为重要。 燕玉鹤转头将桌上放着的春宫册第二次塞到薛茗手中,都不用说话,动作表达了所有意思。这回薛茗没再摔它,红了红耳朵,转手放到书架上,讷讷道:“晚点再看。” 她原先就听鹿蛮说过,活人的身体不至于如此消耗阳气,再结合姜箬鸣方才的表现,想来她是用了什么邪术来改造自己的身体,或许是术法实施的过程中燕玉鹤追来了此地,她只得暂时放弃弃身而逃,将薛茗的魂魄拽来了此处,不仅是为了给这肉身续一口.活气,更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燕玉鹤为正道人士,不会随意杀害无辜,所以薛茗占据这个身体的时候,可保全她的身体。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连姜箬鸣自己也没料到,薛茗的魂魄与肉身发生融合,并且被渡了很多阳气。 只要她源源不断地让身体充盈阳气,相信一定能把姜箬鸣的肺给气炸。 随后燕玉鹤带薛茗出了门。他在门上施展了术法,与鬼界的大殿建立连接,刚踏出去眼前的景色就猛地一亮。鬼界长夜无昼,偶尔会出现日落的场景,五彩斑斓的灯笼入夜就会点亮,以此来让鬼界里的人区分岁月。 燕玉鹤带着薛茗回到了昨日开宴之地,此时已经不再是昨日那般喧嚣热闹。宴席的酒菜砸得到处都是,座下的一众小鬼黑压压地跪在地上,伏低了身体害怕地颤抖着,座上仍旧是百鸦、琉璃、白堕和鹿蛮几人。 百鸦一改往日笑呵呵的模样,斜倚在座上,面上满是阴沉,双眸赤红,薄唇里探出一对尖利的鬼牙,看起来就是个凶煞十足的恶鬼。他肩头站着的乌鸦也变了模样,体型大得几乎能与苍鹰相比,翅膀上长出黑色的骨刺,血红的小眼珠在不停地转。 燕玉鹤与薛茗现身的第一时间,这乌鸦就将目光锁定在二人身上,嘶哑地叫了一声。 百鸦的眸子一转,朝二人看来,嘴角勾出个冷笑,“玉面兄弟这是去哪了?” 其他几人一同看来,尤其是那白堕鬼王,瞧见薛茗之后便冲她扬了扬眉,露出个揶揄的笑,继而开口道:“这还用问呢?没瞧见他后面跟着个美人吗?” 百鸦将赤红的眼珠子落在薛茗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不屑地轻哼一声,“你不是正为那个跑了的宠姬找得天翻地覆,转眼就又将心思换到新人身上了?莫不是你随手在路边拉来哄骗我们的吧?” 燕玉鹤好整以暇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抬手扣住薛茗的手腕,将她往下一拉搂进了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姿势十分亲昵,还是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薛茗一时很不适应,压低了脑袋将脸稍稍往燕玉鹤的肩颈藏,佯装出害羞的模样,同时也遮挡了百鸦那凶戾的视线。 燕玉鹤抱着她,淡声问:“哄骗什么?” “昨夜你前脚刚走,我抓来的宝贝就不见了,你说这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儿吗?”百鸦抚摸着胳膊上站着的乌鸦,阴沉地看着燕玉鹤,“玉面兄弟,自你我见面后,每一日我都热情招待你,还帮你张榜追查逃走的宠姬,你应当不会背地里算计我吧?” 百鸦的语气和神色已然暗含威胁,说到底也是一方鬼王,吃人头跟嚼萝卜干似的,平日里嘻嘻哈哈瞧不出什么厉害,这会儿脸色阴沉,竟是煞气逼人。燕玉鹤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宝贝,值当你动那么大的怒?” “听他说是千年人参精。”谷井阑摇着折扇,笑呵呵道:“是真是假还未知,这世间还有上了千年的人参精?” 琉璃的门路广,消息来源也多,便插话道:“虽说罕见,但确实也有,只不过这人参精行踪诡秘,来去无影,能看一眼的人都少之又少,却是不知百鸦怎么抓到的。”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百鸦抬手将面前的矮桌拍得稀巴烂,“你是在怀疑我无中生有?” 场面一时僵持,鹿蛮出来打个圆场,好声好气地说:“几位鬼王殿下都消消火,这鬼蜮还没出口,那跑了的人参精想要回阳间,一时半会也没法子,再仔细找找就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琉璃瞧着自己金闪闪的指甲,说着风凉话,“人参精落地便无,若真打算藏起来,掘地三尺也挖不出它。” 越说百鸦的火气就越大,“那大家伙儿就都别走了,直到找到他为止。” “你!”琉璃脸色一变,霍然站起身,“我可没有闲工夫在这里陪着你耗。” “你往前踏一步试试。”百鸦并不看她,目视着前方,语气冰冷无比。 见面时笑呵呵地称兄道弟,亲密得仿佛都是久别重逢的一家人,结果遇到点事马上就撕破了脸,露出本来面目。鬼的性子本就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而距离薛茗救出游音已经过了一夜,这几人在这折腾通宵,琉璃鬼王的耐心显然也到了极限。 薛茗从燕玉鹤的肩头探出一双眼睛,悄悄看着这场剑拔弩张的打戏。 琉璃鬼王信徒众多,并不畏惧百鸦,恍若没听见他的威胁,抬步就要走。未曾想刚踏出一步,阴风便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伴随着成群结队的乌鸦潮水般汇聚,百鸦一拳砸在地上。只听轰然巨响爆发,大地猛然裂开一条缝隙,飞速朝琉璃冲过去。 琉璃纵身一跃,同时将十指上的戒指甩出,在空中化成了十条手臂粗的金鳞蛇,发出嘶嘶的声响,张着毒牙缠上百鸦的身体。百鸦并不畏惧这些玩意儿,随手拽下三条生生扯断,继而一闪身就向琉璃逼近,速度快到薛茗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动作。 成群结队的乌鸦发出难听的叫喊,在百鸦的周身环绕飞舞,座下千百小鬼见两大鬼王斗法,顿时吓得惊慌逃窜。白堕也站起身走到燕玉鹤的边上,叹道:“哎,他俩还是老样子,一言不合就要打架,有辱斯文。” 薛茗抬头看他一眼,心想着他总是拿着扇子装啥呢?这天又不热,而且一只鬼也能感觉到热度吗? 正要开口询问,大地却忽而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薛茗惊讶地转头,却见两只鬼王在空中斗法,并未触及大地,不知这股强大的震动从何而来。紧接着就看地面蔓延出数不清的皲裂,朝四面迅速扩大,原本被百鸦打出的裂痕也比刚才大了一倍不止,土地高高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往上顶,要破土而出。 薛茗惊慌地从燕玉鹤的腿上爬下来,往地上一瞧,隐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缝中看出了一个模糊的图形。 而那图形则与先前在那棵并根槐树的院子里所看到的差不多,类似一个阵法。
第32章 这种震动的程度,绝对不是被这两个还没完全亮出架势的鬼王引起的,震感强烈得薛茗几乎要站不稳。 方才还在看戏的燕玉鹤缓缓起身,放眼往下看,地面已经遍布裂痕,其中最大的那条开了有几尺的距离,底下泛着血色的土往上翻涌,空中开始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很像是在三伏天里闷了好久的尸体。 薛茗嫌弃地捂住鼻子,抬眼往上一看,见琉璃鬼王也是一脸诧异,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血红羽毛的乌鸦在空中盘旋,随后发出一声极为嘹亮的啼叫,薛茗听了后只觉得耳朵好似针扎一般,疼得她面露痛苦,本能捂住了耳朵。同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拉了两步,侧身被按进一个怀抱中。 薛茗抬头看,就见燕玉鹤仍看着下方裂开的土地,却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在薛茗的耳朵上点了一下,就好像一股水涌了进来一样,那刺耳的声音顿时减弱许多,刺痛感也消失不见。 她匆忙一瞥,发现燕玉鹤和白堕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目前发生的状况还构不成威胁。继而就见白堕摇着扇子晃到了燕玉鹤的肩侧,说道:“看来这地方也设了聚阴阵法,难不成姜箬鸣在附近?” 薛茗转头朝下看去,只听底下传来巨响,大地的裂缝肉眼可见地迅速扩大,随着不断被顶上来的泥土,逐渐显出土地下掩埋的东西。薛茗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她用力揉了揉再次看去,见那土砾扑簌簌往下掉,竟然出现了房宅的屋顶。 一座庞大的楼房拔地而起,在不断震动的大地中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足足有三层高,屋顶尤其大,四边的檐角高高翘起,屋檐则是波浪的形状,远远看去像是云朵,又像是浪花。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檐下吊着的尸体。 每一层楼都有屋檐,檐下吊着密密麻麻的尸体,皆如薛茗先前看到的那样,手脚被钉子钉穿,嘴巴被血线缝起来,死死地瞪着眼睛。这场面极其骇人,薛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这种把人像吊腊肠一样吊在檐下的画面,简直就是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程度。 同时她感到心里一阵发寒,发自内心的恐惧开始弥漫。薛茗难以想象姜箬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竟然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杀了那么多人,用这样残忍而狠毒的手段,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生来就是祸害世间的。 此时琉璃与百鸦已经停下了斗法,当间被这一座突然出现的,挂满了尸体的楼阻隔,各站在两地。 百鸦落在树上,疑惑地看着这座从地面钻出来的楼,问道:“现在启动阵法是何意?” 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只乌鸦落在边上的枝丫上,转动着血红的眼珠子。待他问话之后,这乌鸦突然就开口了,“我的肉身就在燕赤霞那里,必须尽快夺回,否则极阴之体会被毁坏!” 百鸦挑了挑眉,“嗯?燕赤霞来了?在何处?” 乌鸦扑了两下翅膀,支起一个膀子朝座上一指,气急败坏道:“百鸦,我怀疑你真的要去治治眼睛了,连真假玉面都分辨不出来!那燕赤霞随随便便装成鬼的模样就能把你骗了!他扮作玉面出入鬼界,将我那八个聚阴阵法毁得还剩下三个,还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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