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0%到100%,似乎用了整整八百秒有余,但只要能顺利开机就算是万事大吉。她拖着鼠标,在屏幕上转了一圈,顺利找到档案系统的入口,点了进去。 输入关键字泰格丽思……有了! 从屏幕上跳出来的第一条相关信息,正是泰格丽思的个人档案。 心脏猛得抽动了几下,不知道究竟是兴奋还是紧张正在作祟。掌心不知为何有些湿漉漉的,鼠标一下子滑走了,梦子赶紧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贴在手上用力搓了搓,又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按下鼠标,过分清脆响亮的咔哒一声如同在室内炸开一般,怎么也无法忽视。 跳出的新窗口是个空空如也的白屏,半分钟之后泰格丽思的照片才一节一节刷新出来,最先看到的是那双细长的灰色眼眸,微微低垂着,和梦里一模一样。 不过,在梦中,泰格丽思并未像相片中那样居高临下般注视着镜头。她的双唇严肃地紧紧抿起,突起的高颧骨为她多少添上了点生人勿近的威严意味。深黑色长发盘在脑后,挺括庄重的正装太具有苏联的风格了,让她看起来像个无比骄傲的战士。 梦子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她并未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笑意。 嗯,果然和梦里一模一样。她想。泰格丽思就是照片上的这副模样。 但梦里的她更加瘦弱,灰色眼眸深深凹陷下去,望着她流下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要哭呢?因为病入膏肓吗,是因为放心不下吗? 她在梦中称呼自己为女儿,她垂下眼眸的哀戚模样当真像是一个母亲。在昨日那个梦之前,梦子一定无法想象照片上这个强悍而倨傲的女性会露出那般柔软而哀伤的神情。 母亲……是陌生的角色。 在梦子有限的幼年记忆中,“母亲”是不存在的,停留在脑海中的印象是母亲已经死去,至于去世原因,她并不知道。 不是不记得,而是不知道。 父亲是个很高大的男人,有着和这个家所有人一样的金发和浅金眼眸,阴沉的脸总是漫着铁青色,不会笑,也不常说话。 不只是他,家里的人其他人也不常言语,就算偶尔开口,说出的大概率不是什么特别温情话语,于是屋子里总弥漫着沉沉死气,寂静得不像是一个正常家该有的样子。 小时候梦子以为这个家总是沉默,是因为他们是使用咒言的家族,所以有限的咒力和话语,要用在最有效的、最恶毒的诅咒之上。 最近几年,她想得更明白了。沉默不只是为了节省咒力而已,更是因为家中拥有咒言术式的愈发减少。无言便可成为遮羞布,遮挡自己无能的事实。 「你得把这个家的恶名刻在历史里。一举成名的方法很简单,你要用……」 头皮又开始痛起来了。谁在扯她的头发? 「杀死那个……」 快停下……别去想了! 想要记住的事情永远无法停留多久,不愿回忆起的记忆为什么总是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梦子捂住耳朵,嘈杂的声响变得更加恼人。屏幕上,泰格丽思的照片忽得变模糊了,她慌忙用袖子抹了抹屏幕,眼前的一切却毫无变化。 迟疑了两秒钟,似乎是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滚落。泰格丽思的脸庞复又清晰,威严般注视着梦子。 是了,泰格丽思已经去世了……这是事实。让她有点难过的事实。 梦子把脸埋在臂弯间,衬衫吸走了尚未溢出的眼泪。深呼吸几口气,胸腔深处的酸涩此刻才缓缓浮起,连呼吸也变好似刺痛。她就这么伏了一会儿,而后才直起身,用力揉了揉脸。 快把心情摆正吧。她可不是为了哭哭啼啼才来这里的。 抹掉最后一点多余的水分,重新抓起鼠标,那副威严面孔被拖拽到了窗口的最上方。梦子盯着屏幕,从页首看到页尾,每个字都看到了,却都没有读进脑子里。她灰溜溜地把页面滑回到最顶上,重新阅读起来。 这次,她总算是读明白了。 准特级咒术师泰格丽思,全名泰格罗尼亚·阿列克谢·安德里耶夫,旧贵族阿列克谢的独生女,1949年出生于苏联,1990年就任京都咒术协会的副部长,2006年因晚期癌症在京都第三综合病院去世,后埋葬于其在西伯利亚的旧别墅。人物关系——居然是什么也没有吗? 这一栏上写着的“无”字鲜明且清晰。梦子有些意外,这个结果似乎和她梦中的很不一样。她还以为……好吧,其实她也没有在想什么。 继续看下去。往下是一大片空白,更详细生平与过往处理的诅咒事件一栏空空如也。 难道是还没加载出来吗? 怀着这个念头,梦子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文字终于一点一点加载出来了。仔细看看,屏幕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此部分待后续进行补充」 ……什么嘛! 梦子冒出了一股无名的恼怒。 眼前明晃晃的这几个字和巨大的空白天窗,显然是负责汇整本条信息的档案管理员留下的未尽工作。也不知道是哪个懒惰家伙负责处理的,真想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快把如此重要的内容补上! 疑虑完全没有得到解答,多少让人有点失望。她不甘心地反复滑动鼠标滚轮,仿佛这么做真能让空白的栏目被填满,但除了泰格丽思的照片在不停的上下滚动中消失又出现之外,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算滑动到最末尾,页面上也只会出现本条档案信息的修改记录而已。上次更新时间是2010年1月10日,编撰人为—— 心脏猛得一抽,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编撰人:有栖梦子 啊……啊? 啊——!?!
第29章 未解之谜 梦子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刻、这种场合下看到自己的全名。 几分钟之前,她信誓旦旦地在心中大放狠话,说着要按住整理这条档案的人的脑袋,胁迫对方把这块最为重要的内容补上。 这番恶狠狠的暴躁念头简直就像是一支回旋镖,而镖尖在经历了加速度的旋转之后精准且狠厉地扎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上……真是一起巨大的悲剧。 真的,现在梦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大脑空空一片,也就只有内心还残存一点鲜明的情绪——当然是后悔无疑。 倒也不是在后悔这由自己经手的、不堪入目狂开天窗的糟糕工作。她主要在懊恼着自己为什么非要把页面拖动到最下方,害得这条编辑记录展露在眼前。 要是没看到的话,不就可以当作这个事实从来都不存在了嘛! 她不自觉冒出了这种逃避般的念头,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对事实质疑起来,暗戳戳琢磨着,反复思索泰格丽思的这条个人信息有没有可能不是她编撰的。 五年前她确实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没错,工作内容简单低级又枯燥,在系统中汇整咒术师的个人档案,显然就是她这种小喽啰要做的事。而且编辑记录都已经这么明确了,居然还要为此质疑,这也不失为逃避行为的一部分。梦子知道逃避实在羞耻,但她也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垃圾的、称之为狗屎都不为过的烂尾工作,是她本人负责的。 先努力回想一下吧,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好吧,她想不起来了。 梦子别扭地拧了拧身子,默默掏出笔记本——看嘛,她的记录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现在倒是该感谢页面上的这条编辑记录了。依着最近更新的日期,她一下子就精准地翻到了对应时间段的记录,一如既往方正到近乎死板的字迹映入眼中。那天她只记下了短短的几句话而已。 「2010年1月10日 暴雨的第三天,第八档案室漏水了,大量九十年代的事件调查报告受损,无法翻阅,导致手头正在进行几位咒术师的信息暂时无法录入至档案系统,只能等待报告修复完整后再进行操作。 气象预报说这场雨会一直下到明天。不想在下雨天出门,所以不知道今天该怎么给自己庆祝生日才好。工作太忙了,还没有订蛋糕,下班前记得打电话给面包房预定一下。 PS:上司正在办公室里嚷嚷“早就叫你们早点把旧档案录进系统里了怎么一直慢吞吞的现在好了吧档案都泡水里了!”。比起这个,应该先改造一下破得不行的档案室才对吧?这家伙真是个蠢蛋,难怪我总记不住他的名字。」 一板一眼地写在本子上的“蠢蛋”二字莫名好笑,在五年后的今天看来,也是那么恶趣味满满。梦子一点一点低下了脑袋,用笔记本盖住了脸,偷摸摸笑出了声。 在附加的记录中直言上司是蠢蛋,好好笑。 而且泰格丽思的个人档案中的这块巨大天窗也不是因为自己在工作上多么不用心,纯粹只是现实条件受限而已。这一点绝对是最值得高兴的! 暗自窃喜了好久,一直笑到嘴角肌肉都微微酸痛了,梦子才终于止住这小人得志般的笑意,重新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她对泰格丽思的了解只能局限于刚才读到那句短短的生平,其他一切全都无从得知,也无法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咒术师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啊,那都是1994年的事情了。」 梦中泰格丽思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是了,1994年的泰格丽思到底做了什么、又处理了怎样的事件,眼下也难以知晓了。 1994年…… 总觉得不久之前,这个年份也曾盘旋在她的脑海之中。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吗,还是听谁说起了这一年的事? 没有费劲地思索太久,她回想起来了,就在前些天(要让她说出具体是哪一天,那可就太困难了)路过有栖家后,她翻找到了去年勘察旧宅时写下的记录,那时她得出的结论是,旧宅是在1994年被废弃的,理由是屋内不存在任何那个年份之后生产的物品。 不可避免的,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只能清楚地记得吹灭四岁生日蜡烛之前的所有事情。在那之后的记忆破败不堪,几乎无法在她的脑海中停留,而那支蜡烛正点燃在1994年。 好像……嗯。有点怪。所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尝试去思考,但大脑却无比迟钝。她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梦子逐渐觉得一切都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无论是她的梦还是她的现实,都满是违和。 她想她有些困惑,说不定也应当为此警觉,可总有种莫名的直觉浮在心中。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也完全描述出不来。这直觉会给她一种奇妙的安心感,像是在告诉她,根本无需在意一切。 盯着空荡荡的页面看了好久,照片上的泰格丽思也像是在注视着她。梦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关闭这个窗口的,总之泰格丽思的模样倏地就从屏幕上消失不见了。她一顿一顿地戳着删除键,老旧的键盘被挤压出难听的嘎吱声,搜索栏归于空白。她又输入了几个字,却停在了中途,光标跳动在“清水”二字的后方,像是在催促着让她快点决定好检索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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