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扶去阴凉地儿,别叫老太太有个好歹,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到七十吧?没到七十不能算喜丧。”全公公挥挥手,“赶紧请大夫啊,看咱家做什么?” 顿时又有几个管事跟无头苍蝇一样跑了出去,关键跑的方向还不一样。 这边有人往外跑,前头也有人往里走,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挪着步过来,小声道:“大总管,那匾摔成三块了。” “怎么办差的?这东西要交还礼部的。” “就找到两架梯子,国公府的匾,上头还是镶金的,您也知道有多重,两个人上去那也架不起来啊。” “你就不能先摘一头,再摘另一头?非得一起卸下来?”全公公故作严厉反问道。 “一时没想起来。”锦衣卫不好意思笑道。 “罢了,横竖全拿回去就成。叫人看好了,上头金子可不能少。” “那是,兄弟们还是知道规矩的。” 两人这边插科打诨,贾琏的脸是白了红,红了又白,他都能想象到荣国府的门匾是怎么掉下来的。 他虽然站着,不过人缩在一起,抖啊抖的也控制不住自己。 说话间,鸳鸯又跑了回来,跑得面色惨白,气都喘不上来了。 “这是——”她就说了两个字就眼冒金星,除了喘气再干不了别的。 小太监接了她手里东西,打开查验过后道:“公公,东西对了。” 全公公点了点头,“走——还有一件事儿,咱家差点忘了。” 他手一身,后头小太监递过贾宝玉那玉,他往贾琏那边一抛,只是贾琏这会儿也都快糊涂了,哪里还有反应? 这玉在他胸口一砸,掉在了地上。 好在外头还有一圈金子,倒也没摔出个好歹来。 “太上皇说了,这玉材质太差,叫你们用——”他仔细回了一下太上皇的话,“羊脂玉、玉髓、玛瑙还有木变石各做一块一样的来,上头字儿也别刻篆体了,用钟鼎文。” 贾琏这会儿人都木了,依旧是一个“是”字打天下。 “钟鼎文也没人认得,太上皇也没说刻哪个……这样吧,咱家做主,你们选好看的刻上就行。不过这么小小一块玉,钟鼎文怕是刻不了这么多,这样,正反面各四个字。” 贾琏一边点头一边不住的“是”。 “赶紧收拾吧,不用送了。”全公公带着一队人离开了荣国府。 贾琏腿一软,栽在了地上。 摘匾这么大的动静,隔壁宁府自然是能听见的。 不过听见归听见,贾珍却没出来,还阻止了想要去帮忙的尤氏,又把贾蓉踢了回来。 “你们也长点心眼。”贾珍装模作样道:“连匾都叫摘了,以后可就没荣国府了。你们现在过去就是添乱,那边忙忙乱乱的,哪里有功夫招待你们?” 尤氏坐了下来,贾蓉又回来站在贾珍前头,道:“毕竟还是亲戚,下午……要么先停了骑射?” 贾珍冷笑一声,“况且真算起来,到我这儿还是一个高祖,到你那儿就出了五服了,同宗不同族,连亲戚都算不上,何苦呢。” 贾蓉陪笑道:“其实他们也真不像话,原先好好的善缘叫他们造了孽,亏得没连累咱们。” “这话还像个样子。”贾珍道:“早上我过去,老太太还想跟糊弄我。早几年他们还总挑我的错儿,说我奢靡无度?不就是爵位比我高些?也不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如今倒好,赦老爷如今是最末一等爵,荣国府也没了。” 贾珍很是笑了几声,贾蓉道:“那不如临近晚饭再去,说两句话就能回来。” “你陪你太太去看看,听听就行,别理他们。不管求什么只管说做不了主就是。” 顾庆之跟皇帝吃了午饭,又去大明宫陪太上皇聊了会天,再出来就已经是未时了。 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不过也没忘了他的安国公,尤其是还在长身体的安国公的好饭量。 “走了那一通路,来吃些点心。”皇帝招呼道:“前头他们做的小粽子,拿些来。” 小太监出去吩咐,皇帝道:“朕打算这次端午节给朝臣们发些粽子,爱卿也来尝尝哪个更好些。” 很快小太监就端了两盘粽子过来。 一盘甜的一盘咸的。 皇帝道:“朕倒是吃不惯肉粽子,皇后喜欢吃咸蛋黄的。爱卿喜欢什么馅儿的?” 顾庆之一下起了警惕心,这是甜党咸党,这是结党营私,这是党同伐异啊。 哦……这是大魏朝来着。 “一个咸的配一个甜的。”顾庆之道,“搭配着吃更香。” 皇帝笑道:“那你尝尝这个云腿粽子,说是拌馅的时候加了糖,又甜又咸的。” 怎么说呢,这肯定不是解决甜咸之争的最佳方案。 顾庆之一口气吃了四个小粽子,皇帝看他胃口这么好,自然是高兴的,“给安国公也带两盘回去。喜欢哪个味道,回头叫他们把方子写给你,自己家里也能做。” 皇帝还有朝政要处理,吃完粽子,顾庆之也该告辞了,不过皇帝又给他派了个差事。 “爱卿在,就顺便跑个腿。”皇帝给了他张单子,“送去礼部。” 顾庆之扫了一眼,先是按照宗亲、勋爵和朝臣分了三类,之后是按照品级拟定的发粽子的规格。 这一看就是礼部先拟好的,然后送上来皇帝复批的。 别的不说,光朝臣就一共分了十九级,从正一品的八个口味的粽子加咸鸭蛋跟绿豆糕,再到九品以下不入流的京官的白粽,顾庆之觉得礼部也挺不容易的。 就这么点东西,得分出这么些等级来。 “多谢陛下。”顾庆之行了礼,微笑出了御书房。 怎么说呢,顾庆之的的确确是打算送贾政一程的,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装什么大度搞什么释然文学呢?再说他还有话要跟贾政说的,肯定是要看他走出皇城的。 不过文官嘛,都是讲面子还要讲大义的,凑热闹可以,得有个正当理由。 贾政如今是太常寺的官员,虽然是太上皇一道圣旨下来收回了他的职位,但也要走正常程序的。 就是先太常寺,然后礼部,最后吏部。 顾庆之可以借着祭祀的名义去太常寺跟礼部,去吏部就只能打着关爱同僚的名义去了。 不过皇帝既然给了他这个单子,那就证明他现在过去,贾政一定还在礼部。 顾庆之一路到了礼部的院子,进去交了单子,跟今日坐堂的官员说了几句,又听他们微笑着名为抱怨实则是炫耀讲了讲殿试的安排,一顿闲聊出来正好跟贾政打了个照面。 贾政身上的官服已经换成了常服,神情稍显恍惚,都没怎么看路。 “政公。”顾庆之拱了拱手。 贾政脸上的确是能看出来气愤的,不过也有困惑。 人人都知道安国公跟太上皇不合,他的官位是被太上皇收回去的,理论上讲应该是跟安国公没关系的。 可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有关系了。 “顾大人。”贾政也拱了拱手,“事到如今,顾大人还能来送我一程,下——草民倍感荣幸。” 听着是云淡风轻态度还挺好,可罢官啊,能看破红尘没点情绪起伏? 这就不正常啊。 能装成这个样子,就证明他内心还波澜起伏呢。 顾庆之亲切的笑了笑,道:“政公莫要灰心丧气,俗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要看,罢官对政公来说,其实是好事。” 贾政跟早上的贾赦一样,也是一脑门子问号。 他觉得说罢官不是坏事都够离谱的了,可安国公竟然说这是好事?这么好的事儿给你你要不要? 贾政站定,“愿听其详。” “当初我封了锦衣卫千户,勉强算有了一点人脉,也请人去查过荣国府众人——您别担心,就是熟悉熟悉,不是为了报复。” 贾政眉头皱了起来,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政公自幼便酷爱读书,原本是要科举的,若不是您父亲死的早,临终又上了一本,您何苦会因为恩推官这个身份被同僚排挤呢?恩推才能升到五品,可科举出身,是能升到正一品的。” 贾政已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可正是因为明白,他越发的错乱了。 这不可能是好事! 但是我能考科举了。 “我还记得政公那本快要翻烂的《大学》,政公心性领人佩服。我想政公不如好生读书,明年从县试开始考,与其整□□你那不爱读书的儿子,不如自己考,您觉得呢?” 顾庆之的语气越发的梦幻了,“朝廷又不限科举年纪,太上皇也没说不叫你科举,政公做官多年,各种表、章、疏不在话下,策论也难不倒你,书法练了这许多年,更是有了自己风骨,无非就是八股,这又有什么难的?” 话是没错,可贾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若不是太上皇收回您的官职,您哪里有证明自己的机会?父亲临死前求来的官职,太上皇亲自封的官职,这哪里敢辞官呢?这么多年,这么大的压力,您辛苦了。” 贾政神情恍惚出了皇城,在“我们有仇”的前提下,“我能科举,我能考中进士”这个念头深深的扎根在了他心里。
第86章 举报他,大家一起死! 梦想的力量有多大呢? 单看贾政眼色迷幻,嘴角上翘走出皇城就知道了,天知道他的一众前·同僚们都以为他疯了。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别说不敢从他眼前跑开,就是不小心对上眼神,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态度不仅和蔼,还得寻两处地方夸他。 有夸他人品端方的,也有赞他是逸群之才的,甚至最后还有个实在没词儿的,说他不染世俗,还引了苏仙的《墨君堂记》说贾政“群居不倚,独立不惧”。 竹子在文人心中是个什么地位,知道的人都懂,贾政原本就处在大悲后的精神恍惚间,如今又这么一大喜—— 贾宝玉疯疯傻傻呆呆又时不时犯点癔症的性子也不可能是无根之萍,总得有点遗传。 贾政身上的癔症如今就被引了点出来,当然绝对没有贾宝玉那样严重。 回到贾家,也许因为太高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他也走不了正门,更加因为素日见管了的原因,他都没发现大门上荣国府的门匾不见了。 正院里,管家赖大正带人一顿忙乱收拾东西,看见贾政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进来,他忙迎了上去,“老爷——您这是?” 贾政的形象绝对算不上好,官服叫人扒了,匆匆换上的常服也不整齐,官帽也没了,头发还有点散乱。 听见有人跟他说话,贾政长舒一口气,嘴角不由得翘了上去,“无事,我罢官了。” 这样惊悚的语言加上他脸上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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