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林如海板正脸摇了摇头。 这次轮到顾庆之笑了。 林如海岔开话题道:“说起来我还真没看过这个。与我一同修书的翰林院柳大人,他是治周易的,整日都追问我这个卦象安国公会怎么解。” 顾庆之笑道:“解卦我可不行,我们钦天监的张大人还说我解卦过于死板呢。” “这会儿你倒是不来一句‘谁说我卦解得不好,我找陛下评评理’。” “都是自己人。”顾庆之故作正经笑道:“自然是要实话实说的。” 林黛玉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我去吩咐他们沏了浓浓的茶来,这么多话,怕不是要秉烛夜谈了。” 第二天开始,顾庆之就是斋戒沐浴,一天去太庙上三炷香。 这也算是他的特色了,跟别家给神仙上香不一样,他从最开始就是说的“求先皇们保佑”,把魏家的列祖列宗抬到了神仙的地位,这也算是巩固皇权统治,不然皇帝为什么对他越来越好呢? 三天的斋戒沐浴过后,顾庆之启程去了通州。 工部都水清吏司的郎中彭大人来迎接他,又道:“王大人正在下游,这两日不像有雨的意思,王大人说抓紧时间先清理起来,叫下官在这儿等着大人,若是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 正经干事儿的时候,顾庆之是很敬业的。 他道:“是怎么安排的?要再晴几日?哪天下雨比较好,雨是大点好还是小点好?” 多数人对上顾庆之都是有点忐忑的,尤其是跟他共事的,彭安也不例外。 他恭敬道:“水库跟河道都已经清过一次了,前两日关了闸,如今水库正在蓄水,一会儿等他们坐了竹筏进去,再拿长篙搅起来,反复冲刷便是。这两日就最好先别有雨。” 顾庆之点头说了声好,又抬头看看天,吩咐跟着他的礼部众人,“未来几日不大可能下雨,早晚上香。” 一开始的安排也就这样了,他们几点开闸,又蓄多少水,这就跟顾庆之关系不大。 顾庆之先去住处洗漱稍做休息,等吃了午饭,待到临近黄昏没那么热的时候,彭安又带他上了小舟,看了看水库以及这一段的河道。 “从通州到京城这一段的河道,一共二十四道闸门。” 顾庆之还记得他当初坐船进京的情况,笑道:“得一段段关闸蓄水才能升上来。” 卫公公道:“太上皇那船进不来,也是因为水太浅的缘故,这边河道虽然宽,但是水深不过小半丈,那么大的船是进不来的。” 有个太监在这儿,彭安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他又道:“临清这一段,当初修的时候,河底距离河堤也有快两丈,只是这边水不多,正如公公所说,水深也就小半丈的样子,淤泥倒是快有一丈了,前几日刚关闸断水的时候,河工陷下去一个,直接就没顶了。若不是腰上绑着绳子拽他上来,怕是要去闸口寻他的尸身了。” 彭安说完,还冲顾庆之挑了挑眉毛。 顾庆之大概也能猜到他什么意思,“这挺难的。运河主要还是靠河水,若是用雨水把河道填满,那得下多大的雨?别说稻草混着泥盖的房子,就是砖石的房子也遭不住天天下雨。” 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彭安叹了口气,道:“大人说得是。” 靠着敬业的态度,和从不指导内行的作风,几天下来,顾庆之跟其他人相处的也挺好。 清淤工作进展顺利,顾庆之也就抽空去了海津镇逛了逛。 海津镇是入海口,又是三河交叉地,还是进京前最后一个城镇,隔壁就是长芦盐场所属的长芦镇,繁华程度自然不必多说。 甚至不少商户担心进了京城没后台,又或者交不起崇文门的税,把货就出在了海津镇。 顾庆之逛了几日,倒也买了不少好东西。 比方给林黛玉的一个用奇形怪状的小珍珠串起来做的荷包,小珍珠差不多就比红豆大一些,这种品级是能放开给百姓用的,除了这个还有几块样式新奇的手帕。 他还给林如海也买两样东西,一个是大蚌壳做的砚台,希望墨汁磨出来没有海鲜味道。 还有个从海底打捞上来的花瓶,上头有水草和各种海鲜留下来的痕迹,放在书房里倒也挺别致。 这天下午,林黛玉收到了顾庆之来的信:还有两轮就完事儿了,师姐跟师尊真的不来看看吗? 林黛玉把信收好,叫了人来,道:“把这信送去安国府,看纪公公或者叶公公哪一位在,请他们把信送去宫里,送到我父亲手上,请他快些告假。若是他们都不在,就找门口的锦衣卫,托他们送进宫里。” 这边人刚打发走,林黛玉不甘心又叫人去收拾出行的东西了,她是真想去看祈雨。 只是衣裳才收拾了两身出来,外头又有人来回报,“贾家来人了,就是上回来的那个鸳鸯,姑娘可要见一见?” 林黛玉想了想,若是见她,兴许还能跟顾庆之说两句“她们欺负我”。 这么一想,林黛玉嘴角就翘了起来,“叫进来吧。” 鸳鸯跟着丫鬟到了偏厅,她坐下去也是忐忑不安的。 这偏厅虽然有个偏字,但其实是在二门外的,也就是说林姑娘能在二门外见人。 这可 比他们家里那个心心念念要当家做主的大姑娘强多了。 不多时,林黛玉进来,瞧见鸳鸯手边的水杯,道:“天气热,上些绿豆饮或者酸梅汤来,你想喝哪个?” 鸳鸯犹豫了一下,“绿豆饮。” 丫鬟下去准备了,林黛玉又问:“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儿?” 鸳鸯恍惚了一下,如今这个林姑娘,是彻彻底底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是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说话也小小声温温柔柔的,说什么都行,怎么样都无所谓,如今却中气十足,声音轻脆,能自己当家做主了。 鸳鸯道:“三日后琏二爷纳隔壁珍大爷的妻妹尤氏做二房,想请您几位回去吃酒。” 她一边说,一边奉上了请柬。 林黛玉没接,道:“三日后没空,就不去了。” “姑娘不问问老爷或者……太太吗?”鸳鸯小声道。 林黛玉礼节性的笑了笑,“可还有别的事儿?” 鸳鸯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倒向了贾琏这一边。 “老太太整日的骂人,骂大老爷跟二老爷清理她的心腹,还骂两位老爷软禁她。前两日连宝二爷也被骂了一顿。” 鸳鸯红着眼睛啜泣两声,“老太太还说要接姑娘回去,还说要住到林府来,还说岳母来女婿家里借住几日,原该好生招待的。还说……还说姑娘既随母亲回了京城,怎么不来看她?是不是忘了她这个娘。” 林黛玉眉头一皱,鸳鸯站起身来,“老太太性子执拗,如今又有些糊涂,姑娘——兴许下次就不是我来了。我这就告辞了,姑娘保重。” “慢着。”林黛玉叫住了她,“你既然来了……去给她拿两个银锞子,再拿个红封当随礼,也算个见证,证明你来过了林家。” 鸳鸯彻底不说话了,只有“是”跟“好”,低着头,一路小声啜泣出了林家。 林黛玉叹了口气,“何必当初呢。” 不过她的情绪很快就好了,因为送信的人回来,道:“老爷吩咐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去找安国公。” 林黛玉一下子就笑了,“可算是能看见祈雨了。” 第二日一早,父女两个坐着马车,带着下人,一队车马出了京城,一路往东南方向走来。 到了下午,两人到了临清县,跟顾庆之汇合了。 “怎得瘦了?”三人一见面,林黛玉就惊讶道。 顾庆之道:“天气热,每日又要去祭台,胃口没以前好了。”他又压低声音,“衣服专门穿了大一号的,这样空荡荡的凉快。” 林黛玉稍稍放下心来,林如海却没那么容易放心,他是知道顾庆之想干点什么的,而且他也的确知道顾庆之是有神异之处的,这就更叫人担心了。 晚上等太阳下山,顾庆之把买的小玩意儿给两人送去,又道:“虽不精贵,不过胜在新鲜好玩。” 林黛玉拿着荷包很是钻研了一番,又道:“怪沉的,都能压住裙边了。” 尤其夏天衣裙都很轻薄,风一吹就能起来,林黛玉前后带了四块玉佩压着。 顾庆之笑道:“那回头叫她们用大珍珠给你串一个?” “怪沉的,才不要呢。” 第二天一早,顾庆之跟几位官员打了招呼,又去角落里跟林如海和林黛玉说了两句,这才往祭台上来。 祭台朝西北方向,冲着皇陵,从官员到百姓,从本地的乡绅到来服徭役的民夫,乌泱泱一片都集中在祭台南边,总体上是肃穆的,不过总有两个人闲聊。 “昨儿夜里就起云了。” “二十天,说三天下一次雨就没超过四天去,原先就听说安国公能祈雨,却没想这样灵验。” “我捡了根他用过的筷子,回头供奉起来。” “这不比京里那些号称老神仙的人灵验多了?” “可惜他不受香火。不然我非得点上三五个大海灯。” “京里点个大海灯,一年少说也一千两了,还什么都没有,人家安国公不过两柱香,连雨都能求来。” “我儿子明年成亲,我打算请他给择个日子。” 听见这话,前头一人扭过头来,“得多备些银子,听说今年腊月那个,都已经涨到十万两,这还是腊月。” 顾庆之又上了一炷香,风起来了,空气中似乎也有了些潮气,原本有点越聊越欢的人群,如今也都安静下来。 祈雨啊,这事儿不管看多少遍,都依旧那么震撼。 “往里头点。”林如海小声提醒道,林黛玉嗯了一声,又往棚子下头走了两步,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又不自觉往外走了。 风渐渐大了,天空中隐约有小雨点下来,站在最前头的工部侍郎王元九一脸笑意,这差事办得好,回京少不了奖励。 “安国公……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只是渐渐的,有人觉得不对了。 “安国公怎得连衣角都不动一下的?” “怎么没动,他衣角是向上飘的。” 小型龙卷风嘛,四周风速大,中间风眼异常平静,而且因为气压的关系,中心是有个向上的风的。 风又大了些,吹得祭台上的黄纸也向上飘了起来。 “安国公要飞升了!”人群里忽然传出这么一声来,后头的百姓跟民夫吓得都跪了下来。 这等场景,叫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说话。 站在最前头的王元九从方才的皇帝要奖赏我,我马上要升官了,直接变成了弄丢安国公,皇帝怕不是要砍我头。 “安、安国公。”他小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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