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是怎么打算的,林满也是知道的,把姑娘和家产全都托付给贾家,怎么想怎么叫人心惊胆战。 “老爷,其实当日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顾小哥儿就跟我说过这个,说咱们姑娘在贾府住了这四五年了,别说出门了,连庙里上香都不曾有。还说以后他照顾姑娘。” 林如海不说话,林满继续道:“当日我不觉得有什么,还觉得是顾小哥儿为了在老爷面前邀功,才说这些话,可是事后想想,我在贾家住了十天,贾家那管家是天天陪着我,每天都有酒,热情得不得了,这未尝不是拖着我,不想我去打听消息的意思。” 林如海眉头皱了起来,整个人越发的飘零了。 “黛玉她母亲是贾府老太君最喜欢的女儿,又一直看重黛玉,二房的幼子又跟黛玉从小一起长大,性子好,两人也相熟。” “老爷,这都是贾家人说的,如何作数?当日夫人还在的时候,也说过,二房幼子不喜读书,整日在内闺厮混——” 林如海打断了他,“那是以前的事,五六岁的孩子,刚启蒙,又要读书又要写字,一开始是这样的。二房的政老爷人品端方,又喜读书,必定不能把儿子养成这样。” 林满就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这么多家产,都留给姑娘一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如上报朝廷,再分族里些,您有同年又有座师,又当过三年翰林,托付给读书人,读书人总是要脸面的,大家互相制约着,再给姑娘寻个人品好的学子,就算清贫些也没什么,哪怕只留下一成家产,那也足够姑娘好好生活了。” 林如海也跟着叹气,脸上又浮现出两团病态的艳红来,“现在还不能上报朝廷啊……我无子,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后事就要朝廷管了。说不定我又养好了呢?若是刚当巡盐御史的前两年,我是必定不敢这么偷懒的,如今每日只去衙门半天,也无人能看得出来。” 这番话听得林满心酸异常,他忙换了个话题,“姑娘许是快回来了,我估摸着那边大运河解冻,就算一开始有不少公务船,最多也就十日,姑娘就回来了。” 林如海轻松的笑了笑,眼睛也弯了,“等她回来再问问吧。”他又重复了一遍,“说不定我就好了呢。” 这天早上,钦天监的一干人都在外头大屋坐着,这间屋子虽然人多,不如里头小房间安静,不过正朝东,早上这会儿太阳特别好。 “咱们这位顾大人好几天没来了吧?” “上回张大人去问过,说是沟通天地去了。” 当下就有人问了给顾庆之教周易的人,“周易学的怎么样了?” 这人无奈笑笑,“卦象等等记得倒是很快,就是解卦这一块,没什么天分,思维过于死板了。” 周围人笑了笑,道:“还得多经历些事情,见多识广之后才好解卦。” “我倒是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他来之后,合八字和算卦都提价,我什么时候能舒舒服服的养马。” “还记得你那马不放呢。” 旁边人一起笑他,又有人道:“说起来,我昨儿还听说,有人想请顾大人亲自合八字,据说润笔费要给一千两呢。” 屋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监正身上,张大人没来由缩了缩,道:“推了。顾大人没空,最后还是只收了五百两。” 话音刚落,锦衣卫的人进来了。 张监正起身,锦衣卫看了看他官服,知道他是钦天监主官,便拱拱手道:“顾大人今日开始正式祈雨,希望各位大人斋戒沐浴一天,明日随祭。” 锦衣卫跟所有官员都不是一个路子,再者张大人也没太反应过来,只跟锦衣卫又拱拱手,目送人离开了。 等锦衣卫一走,屋里众人就炸开了锅。 “张大人真是镇定,进退有据,我方才看见锦衣卫就慌了。” “你慌什么,咱们顾大人是锦衣卫千户,纵然是虚职,可他认得尹大人,总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张监正僵硬的笑了笑,“咱们又没做什么,也不曾公开骂过锦衣卫,怕什么?不过说起来……祈雨啊……” 大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他会求雨啊… …” “人家能预报天气从不出错,自然也能稍微求求雨?” “书上没教这个……” “他是想教咱们?” “完全没有头绪啊……” “我怕我学不会啊……” 不仅是钦天监,要真轮起来,钦天监还是靠后的,像顾庆之手下的几个锦衣卫,还有卫公公,以及御前行走四人组,都是今天上香的。 不过跟别人不一样,顾庆之打算叫钦天监全程陪着一起祈雨,反正专业对口。 再说他都收了钦天监的润笔费了,也得回报点什么。 而且整个祈雨仪式,香火是不能断的,这一条不管在哪个流派里都有,说出来就更加增强了可信度。 总得有人帮着一起上香才行,还得分班次轮值。 中午,尹恩立从皇宫出来,顺路拐到了太庙,顾庆之正在祭台照看香火,见尹恩立过来,顺手帮他也点了三柱香。 尹恩立上了高台,站在顾庆之身边,垂目屏息,举着香做供奉状,然后将香递给了顾庆之。 三炷香插在香炉里之后,两人走到一边说话去了。 “已经去了,早上陛下带着大兴宛平两县县令去见了太上皇,被骂出来了。太上皇骂陛下无能,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还说无雨是陛下德行有愧。” 顾庆之发出嘲讽的一声哼。 “明天是跟内阁学士去劝太上皇,后天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元老们,大后天是皇室宗亲。”尹恩立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一丝云也没有,“真的能下雨。” 顾庆之道:“陛下就从来不怀疑我。” 尹恩立翻了个白眼。 顾庆之道:“好好劝解太上皇吧,闹大一点。到时候等满朝文武百官都来上过香,就只剩他一个,那他就完了。俗话说得好,祈雨不可怕,谁没上香谁尴尬。” “这是哪门子的俗语。”尹恩立没好气道。 顾庆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是世俗之人,我说的话就是俗语。”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宛平大兴两县县令过来,视线一对上,顾庆之便道:“两位大人也来上柱香。越是虔诚,雨就越快下来。” 这也没什么好推脱的,两人整了整官帽,又拉平了官服,上前严肃正经的上了香。 送走几人,台上又只剩顾庆之一人了。 他打开金手指看了看,这次的策略,是打算一直叫京城晴着,把积雨云吹到京城周边预备着,等到十号,再把云慢慢吹到京城,然后十一日早上下雨。 计划很完美,实施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中午这会儿没什么人进出了,顾庆之叫了人看着香火,他下去休息了。 进入二月,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这天,史湘云来贾家玩,拉着人陪她放风筝。 自打林黛玉走后,贾宝玉的确是没精打采的,基本就没正经去过学堂,整日不是在贾母屋里,就是在姑娘屋里待着解闷,又或者去找秦钟逛。 “又没风,放什么风筝?”贾宝玉没精打采的道。 史湘云冲他哼了一声,道:“怪没意思的,好容易来一趟,也不陪我玩。再说这么好的太阳,哪年能有这么好的天气?真希望年年都是这样。” 贾母笑道:“就是不放风筝,出去走走也好,一天到晚待在屋里,身子哪儿能好?” “就是,林姐姐就一天到晚都在屋里,你看她弱的。” 有贾母发话,一屋子人都出去晒太阳了。 史湘云又要了风筝,道:“虽然没什么风,但是我能跑啊,说不定就放起来了。” 其余几个姑娘是没她这个闲心思的。 如果非要说林黛玉是不动,迎春就是彻底没存在感,坐在一边都不说话的。 探春心里总有股气,又是几个姑娘里最注重仪态的,平日里放风筝也都是丫鬟放起来才交给她的,叫她自己跑是不可能的。 虽然陪着出来,不过就笑着说了两句,“你小心些,别摔了。”就算完事儿。 惜春也没兴趣放风筝,而是对着花园里的花,一朵朵看了过去。 一直陪着史湘云玩的,也就只有薛宝钗了,连贾宝玉都是后头加进来的,还是因为薛宝钗说了一句,“宝兄弟,你也稍微动一动,哪怕做个样子,别叫老太太担心才是。前儿才为你没精神,还请了太医来看,你也该安安她的心才是。” 贾宝玉是知道自己没病的,听见这话,又想老太太素日疼他,便放下忧愁,道:“看咱们谁的风筝先升起来。” 这么一闹开,互相嘲笑对方的风筝趴窝了,果然就好了许多。 几人在外头闹了一个下午,史湘云汗留得头发都黏在额头上了。 回去的路上,她挽着薛宝钗的胳膊走在最后头,笑道:“还是宝姐姐好,还记得去年我来放风筝,林姐姐就走那么两步路,害得我也不敢跑太快,生怕她看了多心。” “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这话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薛宝钗忙板正了脸,“你照顾她,体恤她体弱多病,原本是你好心,可这话要叫别人听见了,就该说你嫉妒她了。” “我嫉妒她什么?”史湘云哼了一声,“我也就跟你说说。” “我不告诉别人,你也要管住嘴才是。” “你们说什么呢?”贾宝玉回转过来,“嘀嘀咕咕的也不叫我知道。” 史湘云笑道:“你猜。” 两人追逐打闹着往贾母院子去了,薛宝钗还在后头大声道:“云丫头!仔细看路,别摔了!唉……都这么大的人了,宝兄弟也是,整日跟她胡闹。” 临近黄昏,夕阳给天边照出了橘红色的晚霞,很是好看。 太上皇站在大明宫门口,笑容很是扭曲。 “戴——”他才叫了一个字,立即就住嘴了,只是片刻之后又憋得难受。 戴权是他用了多年的太监,早就习惯了,尤其是遇上什么事儿,总是要问一问的。 可如今……太上皇又憋了片刻,“叫戴权给朕滚过来!” 戴权很快就一路小跑到了太上皇身边,从除夕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他瘦了一圈,加上年纪大了,脸上皮都掉了下来,也不像以前那样,站在那里就是通天的气势。 他现在佝偻着背,低着头,完全是个普普通通伺候人一辈子的的太监了。 太上皇道:“这样的晚霞,明天要下雨?” 要说狠顾庆之,戴权肯定是排第一的,毕竟太上皇充其量也就是被气了一顿,无非就是从未有过的生气体验,戴权可是一落千丈,连宫外的家产的都没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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