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顺势就道:“行了,天也晚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说着她又拉着林黛玉的手道:“晚上越发的凉了,叫丫鬟们仔细些,哪个不听话了,你偷偷告诉我,我给你换一个。” 林黛玉低垂着眼,道:“都挺好的,一个比一个尽心。” 等她说完话,众人一起起身,告辞离开。 贾宝玉送王夫人到贾母的院子门口,这才折返过来,他跟林黛玉都住在贾母院子里,一个住东厢,一个住西厢。贾宝玉站在路口没怎么犹豫,就又往林黛玉屋里去了。 “你又来做什么?”林黛玉并不看他,没好气道。 贾宝玉也能猜到她为什么不高兴,一来是想起父亲有点伤心,二来大概就是觉得她们暗示她父亲被个乞丐骗了,只是这话又不好明说,说出来怕是要惹得她落泪,又要显得她多心。 “我来看看丫鬟伺候的好不好。”贾宝玉一边说一边吩咐人:“紫鹃,这两日风大,晚上关好窗户,上夜也仔细些,你们姑娘咳嗽才好了些,可别又叫吹了风。” 等紫鹃应了声,林黛玉才转过脸来,“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仔细明日请安没精神,又要被舅舅骂。” 听见林黛玉声音恢复正常,贾宝玉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妹妹晚上好生歇息。” 紫鹃道:“我给姑娘灌个铜壶去。”忙追着贾宝玉出来。 “宝二爷,这是谁惹姑娘生气了,姑娘刚才回来,脸上冷冷的,也不搭理人。” 贾宝玉想了想,他猜的那些理由说出来不过是平白惹人猜忌,反倒显得林妹妹小心眼,况且还有老太太护着她,自己也看着呢,便道:“新来的那个小子,你可知道?” 紫鹃点点头,“说是个高人。” 贾宝玉道:“什么高人,说是能算五天,谁看不了个三两天?怕是投机取巧来的。” 他听见“姑娘伤心”四个字,情绪就起来了,愈发的夸大了三分,说得义愤填膺的。 “这人极有心眼,按说屋里都是生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你们家姑娘,除了你们家姑娘,旁人理都不带理的,想是外头小厮婆子几句闲话就牢牢记在心里了。后头又说了不少林姑父如何如何的话,故意引得你们姑娘想家,以后别在你们姑娘面前提他。” “这是想跟我们姑娘攀关系得好处呢。”紫鹃声音里就带了几分鄙视。 “谁说不是呢?”贾宝玉点头,“所以我说别提起他。” 紫鹃好生应了宝玉,送他出了西厢,这才去小厨房要了热水,灌了铜壶进来。 林黛玉坐在梳妆台前,小丫鬟正给她梳头,紫鹃拿布套包好铜壶塞进被子里,道:“姑娘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跟宝二爷是一样的,有老太太关心爱护,宝二爷待姑娘又好,不管得了什么都记挂着姑娘,还有姑娘们一起陪着解闷,也别总伤心才是。” 林黛玉轻轻嗯了一声,“乏了,去打热水来洗脸。” 顾庆之这会儿已经到了自己的小屋子,客气送走送自己回来的婆子,他直接躺在了床上,从早上下船到现在,的确是累了。 只是前头那婆子的神情有点奇怪,他客客气气送她出去还倒了好几声谢,那婆子脸上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下一步就是练练字,可惜他想要林如海的笔迹做字帖,林如海没给他,说是先好好练习楷书才是正途,而且对着他的练,充其量也就是好看,若是想练成他这样,得对着他当年用的字帖练,比方王、柳、颜之类的。 顾庆之翻了个身,思绪又转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虽然原主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几岁了,不过顾庆之翻看他的记忆,觉得他差不多该是十四岁的样子。 原主家里早年是个小地主,读过书的,除了启蒙的三百千和幼学琼林,四书也是读过一段时间的,再加上他当乞丐五六年,算下来差不多十四岁。 至于原主为什么会流落成乞丐,是因为镇上有富绅看上了他们家上好的田地,不仅在河边,还跟富绅家的地连着。 折腾了不到半年,他们就家破人亡了,当了五六年乞丐之后,原主因为端午节前一场大雨没躲过去,直接病死了,这才换了他过来。 仇肯定是要报的,富绅姓张,名叫张镜诚,还有个名号叫张三山,说的其实是他家里有个特别雅致的假山,一共三个山头,这名字这张脸,是牢牢的刻在了原主的骨头上。 顾庆之过来先是躺了三天,后来虽然依旧是吃不上什么东西,不过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大概也是穿越的福利之一。 等顾庆之搞明白他在什么背景的朝代,以及大体的风土人情之后,就去巡盐御史衙门蹲林如海去了。 林如海的确是个好人。 他跟林如海也没说大体年纪,寻着原主的记忆说了几个旁证,大体上能推断出他十岁上下。 一来年纪小旁人警惕心就小,二来……说实话,这身量,说是十四岁也没人信。 荣国府的被褥的确是舒服,又比船上暖和许多,再加上吃饱喝足还很累,顾庆之思维很是发散的胡思乱想一阵子,直接就睡着了。 他这边倒是挺满足,送他过来的婆子回去班房,则是一通抱怨。 “好容易抢了这么个差事,以为能得不少赏钱,哪知道那就是个穷鬼。别说银锞子了,就连铜板都没给我一个。” 婆子一边说,一边倒了酒,就着小菜一口闷了。 旁边等着一起上夜的婆子笑话她两声,“按说不应该啊,不是说林姑爷每年手里能过几千万两银子吗?他送来的人怎么能这么抠门?是不是你没伺候好?倒先嫌弃起人家穷。” “胡说!我去办什么差事不得赏钱的?再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抓一把铜子也舍不得?就是他穷,林姑爷怎么也不给他准备些银子打赏?看来林姑爷也是外强中干,家产早败光了的。” 旁边又一婆子道:“要这么说,林姑娘也……要说有个什么差事去她屋里,她也是给赏钱的,就是不如宝姑娘大方。” “宝姑娘给得多,我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有次我瞧见她去给老太太请安,问了声好,说了句您仔细风大,就得了赏钱,她还说这是才来,第一次见应该给的。” “谁说不是,宝姑娘是变着方儿的给赏钱,她最是体恤下人的。她刚来那会我也得了,原以为后头就没有了,那知道没多久到了端午节,她又说这是节礼,又说过节我们最辛苦。她这来了一年多,我一个粗使的婆子,就从她手上得了七八次赏钱。” “真希望宝姑娘一直住咱们家里。” “还打不打牌了?上回我输了五百文,今儿晚上要赢回来。”又有一婆子拿着叶子牌过来,“再去拿两壶酒来,如今夜里冷了,不多喝点熬不住。出去走一趟浑身就得冻个透心凉。” 抢了差事送顾庆之回去那婆子笑道:“今儿晚上合该我赢,我可是一文赏钱都没到手。” 旁边婆子也说了两句该我赢之类的话,又道:“巡视什么?这儿是内城,又是荣国府,外头街口还有打更的,夜里还有捕快巡查,什么不长眼的才敢往咱们府里冲?”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都动了心思,“先打牌再说。”
第5章 思虑周全老太君 到了戌时二刻,除了门房的灯笼,其他地方就只剩下昏暗的烛光了。 贾母松了头发,靠在床边,琥珀正跪在下头给她揉脚。 贾母叹道:“人年纪大了,总是这里不好那里不舒服的,这脚又肿了。” “许是今天吃的咸了些。”琥珀柔声劝慰道:“中午的糟鸭脯腌过了,下午的茶您比往常多喝了两杯,晚上的汤,您也多喝了半碗呢。” 正说着话,鸳鸯进来了,贾母手一挥,琥珀起身离开了。 鸳鸯接替了琥珀的位置,道:“都安排好了。” 贾母嗯了一声,道:“好吃好喝供着,经常去瞧瞧他。” 鸳鸯等了一会儿,见贾母没话说,便又问了一句,“可要准备东西,叫他跟宝二爷一起去上学?” 当日林家的信她虽然没看过,不过却听贾母提过两句。 贾母年纪大,觉头少,临睡前总爱说两句家里这些子孙的事情,林姑爷说怎么安排这人,鸳鸯是知道的,说是要启蒙要教规矩。 贾母心中早已有了主意,道:“不必。既然是乞丐出身,他那个样子就可以,若是教了学问学了写字,反而刻意,学得四不像就落了下乘。” 鸳鸯说了声好,思忖着贾母的意思,试探道:“这人不过是个乞丐,见了老太太连个头不磕,自视甚高。我瞧他很是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张狂样,别把宝二爷教坏了。” 贾母笑了一声,道:“宝玉天性纯良,对待下头丫鬟小厮都好,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 “还是老太太看得透彻。咱们那家学是读书的地方,他大字不识几个,宝二爷读的是圣贤书,去了就是耽误宝二爷的前途了。” “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这是林家送来的人,万一叫人误会这是我的意思,我是要治你的罪的。” “奴婢是万万不敢在外头乱说的!”鸳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贾母床前铺着厚厚的地毯,疼倒是不疼。 “你知道就好。”贾母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鸳鸯忙上前伺候她躺下,又给拉了被子,规整好了床幔,这才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床幔里一片漆黑,贾母又睁开了眼睛。 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果然奏效,这些人果然都误会这是她的好女婿献上的祥瑞,谁能想到林如海是托付贾府让他做官呢? 就跟前头的贾雨村一样。 今儿看见人,对林如海为什么给个孩子铺路,还要举荐他做官,贾母有了点想法。 这人的眼睛跟年轻时候的林如海有几分相似,不是那种一模一样的相似,而是有林家人的风格,一看就觉得可能是亲戚。 加上这人的年纪,十岁上下……若是当年敏儿生的那个男孩子活下来,差不多也该是这个年纪了。 贾母轻轻叹了口气,当年国公爷看重林如海的前途,小小年纪就中了探花,前途无量,正是他们国公府寻找新出路的好帮手。 除了身份,林家最看重的是贾敏好生养,作为贾敏的母亲,贾母生了两子一女,全都养活了,那她的女儿自然也该能生这么多,这对几代单传下来的林家可太重要了。 两家都有意,结亲是挺顺利的,可惜再往后就一点都不顺利了。 毕竟她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老大文不成武不就,国公爷手把手的教他怎么做京营节度使,下头还有那么多老部下帮忙看着,他愣是没学会,最后国公爷无奈,把这差事转交到了王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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