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姬微微蹙眉:“……姐姐,妾身要按计划行事了。” 彩妇人形抬手摸了摸镜姬的唇角:“在和五条悟接触的时候,你不能冒充她,你可以控制她,但必须让她自己上。” 镜姬的心底对冬月暄的敌意缓缓点燃:“为什么,姐姐?” 她的警报疯狂拉响。 “因为就算复刻了灵魂,你和镜姬还是不一样的个体,你没有她的情感,五条悟一眼就可以看破。”彩妇人形安抚性地抚摩着她的面颊,“不要赌。” 她侧目望向冬月暄:“谈谈?” …… 暴雨如注。 五条悟终于打通了冬月暄的电话。 打通的那一瞬间,他自己都有些愕然,反应过来之后,却不知如何开口。 坐在车内,连外头的雨声都好像被隔了一层壁障,电话那端的冬月暄呼吸声轻轻浅浅的,然而没有任何主动开口的意思。 “冷静了吗,暄。”终究是他先说话了,语调出乎意料的镇定,“冷静完了就回来吧。” 没等对面回答,五条悟就兀自说下去,就像那天冬月暄兀自陈述自己的内心想法一般: “上次你说想替我把后脑勺新长出来的头发推平,现在已经很长了,戴眼罩有点麻烦。 “小慎很想你,昨晚梦里都是你。 “学生们也很想你,他们说别的年级的代课老师讲得没有你讲得有趣。” 平静的陈述,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一场突如其来、让情况急转直下的爆炸事件。 语调还是她最喜欢的那样,曳长了尾音,每个音节都在唇舌颚的触碰见细碎而黏连,裹着散漫的、令人安心的温柔。 “涩谷站13号出口,东急百货店外第一根灯柱边见。”冬月暄的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冷淡的意味,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今晚七点。” 没等五条悟说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五条悟动作一顿,随即重新拨打回去。但无人接听。 她关机了。 五条悟反复重拨,仿佛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将手机彻底关机了似的。大概是连续拨了二十多次之后,他猛地将手机压在了旁边的座椅上,周身的气息剧烈地波动。 前座的伊地知洁高战战兢兢地仍然停着车,目光丝毫不敢往后视镜瞥去。 五条悟单手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接连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重新点亮手机。 屏保上方显示,此刻是九月二十日,六点整。 五条悟重新熄灭手机屏幕,哑声:“往涩谷地铁站13号口开,东急百货店那边。” 伊地知洁高一脚踩下油门,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最强的压迫感在此刻实在是太强了,他几乎要被庞大的咒力与气息的波动压得喘不过气。 天幕彻底镶上墨黑色,潮湿的空气中偶尔能听到除了雨水以外的声音,都被裹上了一层厚重的滞涩感。 天穹都在饮泣。 七点整,灯柱边,车辆停驻。 晕黄的路灯之下,有飞蛾在扑闪着翅膀逐光躲雨。 五条悟没有撑伞,开着无下限倚在灯柱上,光为他镀了一层柔和的光,然而他的态度太过冷峻,以至于凸显出了突兀而尖锐的漠然与攻击性。有路人匆匆走过时,都会下意识地选择避开这个奇怪的人。 冬月暄不见踪影,五条悟看不出情绪地环顾四周,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是一串公共号码。 他摁下接听键。 “你就站在那里。”冬月暄说,“一分钟内,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但我并不是所有的都会回答。错过这一次,我也不会再回答了。” 她站在距离灯柱不远的公共电话亭里。 公共电话亭是三面贴上壁纸,一面透明。这次的壁纸是为一个月后的万圣节的到来而提前贴上的南瓜灯糖果风格,在雨水的笼罩下,连透明的侧面都蒙上了茫茫的白雾。 五条悟正在往这个方向走来,冬月暄从里面锁上了门,静默地倚在贴着壁纸的一面,侧过头望着雨水模糊的透明一面,借此端详着远处被模糊的这个身影。 “是被威胁了吗。”他问。 “不是。”冬月暄握着听筒,另一只手在玻璃上不断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半真心半撒谎,也没规定不能撒谎。 至少现在她并不想回到他的身边。回去是一场无休止地见证他连轴转,她确确实实受够了这种感觉。 永远不会作为第一顺位,永远不会。 永远不是最在乎的。 她想要那双天穹延展色的眼瞳永远地注视着自己,彻底地。 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她不在乎被所有人中伤、谩骂、唾弃,她可以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这只是她选择的路而已。 五十秒。 “玉成佳子他们,真的死了吗。”五条悟朝电话亭走来的步伐没有停顿。 “大概。” 雾气又泛滥开来,冬月暄漫无目的地继续用手指勾勒着他的轮廓,随口回答,没有解释为什么。 一阵停顿。 三十五秒。 “如果我说,有办法保护你,愿意回来吗。” 他站立在电话亭前,随即背过身来,倚在没有贴壁纸的那一面。过分高大的身影几乎要挤满整个玻璃墙面,他的发尖被昏昧的橘黄色灯光镀上一层边。她还记得上次抚摸的手感。 “你保护我的方式无非是禁锢我吧。”冬月暄把手掌贴在玻璃上,像是按住了他的后心,“你不会解决高层,而我在你眼里大概是罪无可赦,又不愿意我死。我不要这样的生活,也绝不会回头。” 十秒。 “一直以来,是不是对我都很失望。”他忽然转过身来,把手掌贴在她的手掌上,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解开了无下限。 雨水涔涔潸潸地下,把她的双眼和唇面涂得模糊一片。 五秒。 冬月暄握着听筒,望着外面握着手机的五条悟,眼眸湿润得仿佛被雨水浸泡黑欧泊。 五指紧紧抵住玻璃墙,用力到指骨泛白,像是想要用力地握住,却始终隔着这层玻璃。 “有点吧。在所有无关咒术的二选一中你都会选我,但一旦危及咒术界,我大概是第二位、第三位。能感觉到你在改变,但这点始终改变不了,所以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不要再试图把我当成你想象中的那个‘冬月暄’了。”冬月暄这样回答。 情爱的灯火在她说出“有点”的那一秒就开始摇摇欲坠。 曾经是她主动地追求这份无望的爱情,无果后仍然没有狠下决心斩断注定得不到的全部爱意。后来又小心翼翼地收拢了刺,粉饰太平。 而他以为徐徐图之,一切总会变好,然而他所以为的这份爱情并非无坚不摧,而是镜中月水中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处处是罅隙是斑痕。所有的完满都是她的迁就,所有情绪的满溢与干涸他都没有真正参与。 单向度的爱意是绷紧了的弦,她弹断了却不想修补的这一天,就是结束的时间。 可他不想要结束。 哪怕是最强,在这种时候也是无措的。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场漫长的征战的掌控权,并不总是在他这里。 回神之后为时已晚。 她确实主动地对玉成佳子他们动手了。 ……骗人的吧。 一分钟时间到。 刹那间,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玻璃电话亭两人手掌相贴的那一部分陡然碎裂飞溅,漫天的玻璃如星屑般轰然落下。 五条悟第一时间就用无下限护住了冬月暄,在短短眨眼间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而冬月暄反应同样很快,趁着他用无下限拢住自己的时候,对他骤然进行了攻击! 并不需要多高超的体术,只需要他不设防就足够了。 她下手的时候完全没收力道,力度大到连五条悟明显错愕了一刹那,几不可见地往后晃了晃,然而手腕仍然牢牢握住,并且更用力地往自己怀里带,余下的玻璃破碎如齑粉。 后颈即将被捏住,冬月暄厉声:“放开我!”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拉高了她的手,单手一把将她按在了剩余没被破碎的玻璃墙面上,蓦然低头,另一只手扼在她的脖颈处。 这个角度,冬月暄能看到,他颊边的肌肉绷紧了,明显是在咬着牙,看上去显然就是生气了。 脖颈被扼住的窒息感和痛苦感齐齐上泛,她面上的神情遽然泄露了情绪,难受、伤心、茫然混合交织,偏过头不再看他。 她在心底默默呼唤着镜姬。 五条悟被冬月暄面孔上的情绪一扎,微微一怔,另一只手勾下了眼罩,冰蓝色的眼瞳此刻冷淡到有些无机质,淡漠到近乎神性地审视着她。 须臾之间,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处泛开剧烈的酸麻与胀痛—— 他被冬月暄攻击了,在无下限之内。 松手的那一瞬间其实他并没有反应过来,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回想起很久以前,她笑语盈盈说过的话: “悟其实很怕疼吧?因为长时间开着无下限,所以皮肤其实很敏感啊,痛感是成倍的。” 而她现在,并不留情地攻击了他。 肺腑之内燎开一大片火,细细密密的痛意燃烧起来,漫长而难以止息。 冬月暄抓住这个空隙,以他几乎不能察觉到的速度,霎时间退到了离他三米开外的位置。 没有时间再去回想痛感,五条悟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苍]发动,他即刻展开抓捕。 然而,冬月暄一胳膊肘挟持了路人,手上出现了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她惯用的咒力枪支,抵在了路人的太阳穴上。 五条悟的眉梢登时蹙紧,语调严厉:“暄!” “让我离开。”冬月暄把枪口贴得更紧,而被她挟持的差不多身高的女性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混杂在雨水里,冷的热的,发抖的战栗的。 匆匆来往的其余路人惊恐尖叫,不远处灯柱下车辆的窗户被打开,乐岩寺皱纹挤得越来越深,忍不住要拉开车门。 “请您不要下去。”伊地知洁高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然而还是强自镇定,“五条先生肯定会解决好的。” “我不会包庇的。”乐岩寺沉声,“她拿枪口对准无辜的普通人,这一点我绝对会上报。” 他并不相信冬月暄,也并不觉得一个正直的咒术师不会变成诅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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