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下,她没能看到五条悟的眼神。 因为电影院的电闸出了点问题,恰恰好在这一刻出了故障而导致灯光全灭了。 所以她很庆幸。 刚才,差一点点,她掺杂在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中的私心就要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还好他看不见。 说到底就是她情绪控制太不合格,只要对上五条悟,所有的真心都容易一览无遗。 他们之间静默了几秒钟。 冬月暄在这几秒钟里又默默设想了一下五条悟的回答。 其实她的回答仍然有漏洞,五条悟仍然可以揪着漏洞继续让她改变认知,但她也同样可以找出五条悟的漏洞,因为她相信他的逻辑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其实他是这样的,她也是这样的。 说到底还是出于爱吧,她对这个字是解剖过的,笃信自己在这一方面,能胜过人生阅历比她更丰富的五条悟。 他对这个咒术界有悲悯和改善的决心,对学生有属于师长的关照。 而她同样爱着这个咒术界,更多更多地还是在爱着他。 他能否认她的底层逻辑,她就同样能反驳他的底层逻辑。 爱是无解的。 然而,预想之中的反驳没有到来。 她只感觉到,这一次,五条悟真真切切地解除了无下限,突兀地抬手,手掌悬停在了她的眼睛上,无限趋进于触碰,携着透骨的鲜活热气。 胃里千万只名为“喜欢”的蝴蝶差点从喉咙口里飞出来。 黑暗中,他轻笑了一声,笑音很快落在了寂静的漆色里。 被认认真真地珍重了啊。他想。
第8章 爱是诅咒·8 银座甜品店内,冬月暄和五条悟面对面而坐。 按道理来说,两人之间应该会因为这种烘焙的馨香、甜蜜而会形成一种外人无法打破的氛围,按照冬月暄的设想,相对而坐的时候,应该更有“约会”的暧昧感。 然而,这一切被在场两个人同为甜党、且其中一个为极端甜党打破了。 五条悟显然很满意这家的甜品,桌上摆满了巴菲杯、千层派、水果大福,他消灭得干脆利落,在这种时候意外能看出来御三家的礼仪教养来,姿态餍足到仿佛刚狩猎完毕的雪白大猫,却优雅异常。 绷带也有不好使的时候,比如无法把头发完全地支上去,就像现在,五条悟一边快速地消灭着甜食,一边偶尔抽空腾出一只手去把头发想办法撩拨开,看得冬月暄悄悄地牵起唇角,垂眸望着自己的草莓拿破仑。 啊,猫猫烦躁了。 冬月暄无意识地边观察边为画面配着画外音: 可恶,头发落下来又得想办法重新绑起来;好烦哦,绷带掉下来了,可是这个甜品还剩下最后两口。 “冬月看老师的笑话倒是看得很开心哦?”五条悟松开的绷带下,银白色眼睫从缝隙里探出来,宛如雾凇根根分明而浓密,“取笑老师是会被狠狠报复的呐,我数到三,冬月要过来帮老师重新绑一下绷带哦。” 啊? 冬月暄眨了眨眼,怔住了。 “1——3!”左右手都是甜品的五条悟耍赖地数数,眼见着数到3了冬月暄还在原位,立刻佯装不满,“冬月再不动,老师我就会超——生气的哦?” 冬月暄“噌”地一下站起来,只感觉到自己的姿态僵硬非常,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她努力放柔和自己的动作,一步一步蜗牛似的挪到他的身后,往前微微倾身一点点,再一点点—— 不行。 刚凑近,她就闻到了满腔清冽的雪后青空的气味。 这个人,他生而携带荣光,连术式都是最干净的[无下限],咒力气味都是最纯净的雪后青空。 整颗心脏都要为之鼓动震颤,又无可遏制地自惭形秽。 他解除了无下限,因为她摸到了垂落的边缘,另一只手触碰到了被剃平的后脑勺。发丝懒懒地垂落下来,正好搭在她的虎口处。 冬月暄咬住了唇,连呼吸都不敢,尽可能放柔软身躯一面被发现连脊背都是绷直了的。 绷带一圈一圈地松开,她的手要在他的眼前绕过五周。绷带滑过掌心,落实了,带着他眼部、额头的温度。 “如果我缠得太紧,”她的颤音被很好地掩饰在他散漫的态度下,“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周遭的目光袭来,她像是在走数十米高的钢丝,摇摇摆摆,艰难前行。 呼吸要自然,不然是万丈深渊;姿态要柔软,不然是万丈深渊;神情要松弛,不然是万丈深渊。 整整五圈,手指不自禁地轻微滑过剃平的后脑勺,触过垂落的短发,小心地避开了六眼,差点要摸到耳尖,虎口燥热,指腹的茧好像重新学会犯痒又发胀。 前绕的手仿佛要圈住他的颈项,她的目光深深浅浅垂落在他的发上,脑海中遐想着把面颊安静地抵在他的发顶上,落下细碎吻的模样。 一周完毕,又一周结束。 两只眼睛被完美地覆上,连发丝都被她绑得重新支棱着,有点炸毛,但非常方便。 正在吃甜品的五条悟本人对此很满意:“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嘛,冬月手很巧呢。老师我相当满意哦。” 就一个缠绷带的动作,冬月暄的脊背上汗湿一片,手掌上触感连绵,她在头脑中构建了许多虚幻的拥抱。然而理智促使她回答:“没有呢,只是经常会看到老师缠,所以就下意识记住手法了。” 顿了顿,她发现自己这话其实还是有许多暧昧的嫌疑,于是又随意地勾出了另一个问题抛出去,以此来转移视线:“老师会觉得绷带麻烦吗?” “啊,”大猫终于解决完最后一勺芭菲,心满意足地把注意力转回到冬月暄的这个问题上,“有点哦,而且每天都要不停地缠有点影响发挥,一直在想干脆换成黑色眼罩好了。” 换成眼罩,就把他引以为傲的池面脸蛋挡住大半了吧? 以他张扬得跟开屏花孔雀似的的性格,愿意把脸蛋完全遮住,其实是因为信息负荷实在太过严重了吧? 冬月暄神思不定地瞅着碟子上的草莓拿破仑,压下了心底那一闪而逝的刺痛。 “那个,不好意思,”一只戴着樱粉色亮片美甲的、陌生的手突兀地搭在他们中间的桌子边沿,声线微微上勾,打破了方才的氛围,“这位先生,加个Line?” 店内偷看五条悟的视线不胜枚举,这是第一个因为他的池面脸蛋主动出击的。 冬月暄用叉子叉下蛋糕的动作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叉起,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任凭两人发挥。 五条悟会怎么做? 冬月暄食不知味,缠过绷带的手尚且还在微微地发烫,对方入侵性极强的香水在她和五条悟之间散开,钻入她的鼻腔,像是黑天鹅翎羽根部在人鼻腔内轻轻一挠,她忍耐住了呛意。 这一刻,冬月暄意识到,自己讨厌来人。 就算对方生得非常美丽,长着一张霓虹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的脸,美得和五条悟手机壁纸上的女明星七八分相似。 为什么可以无视自己?是真的没发现他有女伴坐在对面,还是说就算发现了也完全无所谓,觉得他是猎物就一定要收入彀中? 被潮水浸泡过的心瞬间就冷涩下来。她安静地屏息,等待命运的铡刀审判落下。 其实……五条悟是会答应的吧,给个Line而已。 冬月暄冷淡而残酷地逼迫自己面对这个事实。 她太知道答案了,所以这一次也请不要抱着期待,不要,不要…… “不可以。”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懒洋洋的,拒绝的意味却不容置喙,“现在是老师严肃为学生授课的时间欸,不可以分给外人。” “哈?”美甲小姐差点被这种荒谬的借口逗笑,“你们是师生?” “冬月再不抬头,拿破仑就要被我吃掉了哦?”五条悟托着腮心情愉悦地盯着草莓拿破仑,仿佛没看到这块甜点上被冬月暄无意识地划得乱七八糟。 美甲小姐被彻底无视了,她刚想不满地出声,就听到男人抛出各种问题,语速快到她差点反应不过来: “冬月知道这次我约你出来的原因吧?没——错!要商讨一下小慎的抚养权问题哦?啊、啊,如果抚养权归老师我,就不需要动用本家的势力来强迫你同意了哦——不过话说回来,冬月也知道小慎一直想要你住在高专的吧?现在随着小慎跟你的各种举止不断被拍到,很多诅咒师都认定你确实是她的母亲呐…” “五条老师,”冬月暄面色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然而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起,“她已经走了,你不用绞尽脑汁地瞎编了。” 师生,疑似正在打离婚官司,争小孩抚养权,强行用权.力强迫人就范。 四重乱七八糟的Debuff叠加在一起,美甲小姐瞬间无影无踪。 也许本来只打算春风一度、只搭讪一夜的,又或许是当池子里的一尾最漂亮的观赏鱼的,现在听到这么一团乱麻登时更觉麻烦,立刻逃之夭夭了。 “被老师当好用的挡箭牌了啊,”冬月暄叉起一块拿破仑。 好甜啊,但不腻。 这家店可以下次再来,她微笑着想。 “没办法,”五条悟摊摊手,“老师我每天都要遇到很多次这种事情,真的很困扰的嘛,直接说的话总是跟听不懂一样,只好趁着冬月在了。话说,冬月再不快点吃掉,老师真的会为这块草莓拿破仑心痛的哦。” 什么拿破仑,都快碎.尸了,冬月真是暴殄天物呐。五条悟不满地腹诽。 从电影院自动贩卖机里取出来的、作为赠送给冬月暄礼物的六瓶波子汽水,被他百无聊赖地叠金字塔,把正事当闲事顺便说出口:“所以冬月同学要怎么选呢,怎么选老师都可以为冬月兜底哦。” 他尊重她的选择,无论是选择承认“小慎的妈妈”这个身份,从而一起来照顾小慎,还是拒绝承担这样的重荷——他也绝对不会谴责、勉强、为难她。 冬月暄很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 住在高专里,好处是通勤很方便,安全系数很高,也可以好好关照一下学生们的身心健康,还不用自己额外支付房租。 唯一的坏处是生活没那么便利,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居酒屋,也不可以和非咒术界的朋友随便哪个傍晚约出来聚餐。 她真的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对面的五条悟支着下巴颏,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复。 “我……”她深呼吸一口气,正要说出答案,结果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五条悟的手机。 冬月暄下意识噤声了,脑海中飘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好烦啊,能不能不要再一直压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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