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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确定她到底是哪一种。” “她有表示过她想要花旗和摩根士丹利的股权。”鲍尔森道。 “这两个公司的业务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拿到手的意义。” “花旗可是全世界最大的金融服务企业。” …… 这样讨论显然也得不出一个有意义的答案，如果仅从企业影响力来说，华尔街任何一家大银行，包括雷曼，都值得她去并购，但她看起来对负债太多的企业并没有什么兴趣，摩根士丹利和花旗的财务问题并不比雷曼小，只不过他们体量更大，撑得更久罢了。 “让她进来吧，我们问问她该如何处理雷曼这件事。”唐娜说。 “这还有什么处理的必要吗，而且为什么要问她，她跟我们可不是同一立场上的人。雷曼只能宣布破产，美利坚没有任何一个政府机构有权利去收购一家负债累累的投行，因为这是触犯法律的事情，美联储也不可以，而且美联储甚至不能处理雷曼的糟糕资产，因为那真的太烂了，烂到不值哪怕一点点钱，如果我们这么做，那在座各位只能监狱里见了……但放任雷曼这样拖下去，刚续上一口气的美林的股票也迟早会被拖死，更何况我们还得留钱给房地美和房利美，不如催促雷曼趁早破产清算，让这些资本家自食恶果…”考斯特激动说道。 “但要是就这么宣布雷曼破产，市场会恐慌到极点！这是一家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投行，管理资产高达七千亿美金，你让别的经济体怎么想我们？欧洲市场现在已经被牵连得很难看了，法国巴黎银行都快没有流动资金了，那可是全欧洲最大的商业银行！同业拆借几乎全线崩盘，欧洲央行史无前例为全欧大银行放水注资，外面那个女孩的舅舅为这件事已经对我发过很多次火，要我说他与其对我们撒气，不如管管自己的外甥女……” “嘿，考斯特，你分清主次好吗？对冲基金充其量是收割市场余利，但泡沫本来就存在，你光顾着抱怨俄罗斯女孩，却不反思一下作为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主席，为什么几个投行在你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多问题，你对此却毫不知情？过去几年中你完全没有察觉到雷曼在玩火自焚吗？” “…那是他们刻意欺骗监管者，唐娜，你不要平白污蔑我。” “你们聊，我出去喘口气。”鲍尔森忽然开口。 这里空气粘稠到几乎要窒息。 他推开门，穿过空荡的走廊，途经一扇扇紧闭的红色木门，浓烈的油漆味直冲鼻腔，他脑子里一段段破碎的可怕的图仿佛蒙太奇电影一般闪过，牵扯着他的心脏。 在他上任部长两年间，他遇到了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一场经济危机。 雷曼的破产所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债务，AIG的漏洞，剩下几个投行那几乎要见底的风险保证金，被牵连其中的通用电气和它背后庞大的制造业集团…… 他好像听到凄厉的哭声，银行发生挤兑，储户们想要取走自己的存款却发现金库中早已空空荡荡，无数人赖以生存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社会保险…全都化为乌有，房产一文不值，资不抵债，千万人奋斗一生的心血毁之一旦。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手上，他却无能为力。 …… 鲍尔森走到楼梯口，听到细微的敲击声。 他看到那个年轻的俄罗斯女孩扶着栏杆站在，她头顶是一块巨大的圆弧形彩色玻璃，就像是教堂顶的窗户一样，被线条切割成数十份，阳光穿过它也被割成一道道独立的光带，铺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大概是闲得无聊，用修长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金属面，仿佛为空气中某种听不到的乐曲打着节拍。 ——当音乐停止之后，他们仍在起舞。 这是花旗总裁两个月前在一次公开市场交易论坛上的发言，鲍尔森记忆犹新。 世界是舞台，市场是泡沫，如今泡沫破碎，终于轮到她们上台表演。 莱伊听到脚步回头，一眼看到站在阴影中的鲍尔森。 “鲍尔森先生。”她向他点头致意，“您怎么出来了？” “他们在里面商讨雷曼破产的事。”鲍尔森走到她身边，同样将手搭在栏杆上，他仰头，这才发现从这个角度望上去，恰好能看到头顶的光柱穿过壁梁上的大理石雕塑，圆形拱顶下，正义女神手握审判之剑，锋刃处泛起冷冽的光芒。 “哦，所以真的没有人愿意买雷曼吗？”莱伊淡淡道，“那得抓紧时间赶在亚洲开市前公布这则消息才行，否则东京和香港的交易所反应会很剧烈，然后您马上会接到各种让自己头疼不已的电话——在有国家想要抛售美利坚国债的前提下。” 鲍尔森转猛地过头，定定将她看着：“你早就知道？” “什么？”她也回头与他对视，眼神平静到看不出一丝缺漏。 “没什么。”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嘴角扬起一丝滑稽的弧度，“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 莱伊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判断鲍尔森是在试探她，还是真心实意发问。 “我想要的，你们不会愿意给我。” “你怎么知道？你甚至没有和我说过…万一我们给得起呢？” “你在雷曼那件事上就骗了我，你向我隐瞒了雷曼的种种问题。”莱伊叹了口气，“你们总是一副等着事后清算我的样子，这让我很害怕，也很惶恐，似乎我在与美利坚政府机构的交易中，始终没能坐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你是怎么知道雷曼的财务数据？” “因为有很多人乐意告诉我。”她浅浅笑起来，“你没有意识到吗？” “如今我才是华尔街的幕后大老板。” “我…”鲍尔森还想说什么，却被莱伊伸手制止。 她比了一个小声的动作。 “我要走了，先生。”她轻声道，“你已经知道足够多信息，你得代表财政部以及白宫好好想一想，你们到底能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我们再坐下来谈一谈。” “如果不可以呢？” “那我只能说，很抱歉。”她睫毛微垂，在下眼窝处铺上一层浅浅的阴影，“对于雷曼，我深感抱歉。” ---- 作者有话要说： 1.同业拆借：指的是金融机构间互相提供短期融资，同业市场崩溃指的是，所有具有偿付能力的银行都拒接再往外借贷，一般是市场恐慌到极点的一种表现，举个例子就是如果经济危机来了，货币可能会贬值，那很多人听到新闻后都会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取多了这家银行就取不出钱了，如果同业市场正常的话，它可以从别的银行调拨短期资金过来，但要是同业市场崩溃，每家银行都没钱，整个市场就会瘫痪 巴黎银行被挤兑后，欧洲央行增发无限额贷款给各大银行，才勉强稳定市场。实际上欧洲深陷那场危机中直到现在都没走出来，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看一点欧洲的内容，想看的话我也可以写 2.9月7日，财政部就已经接管两房（房利美和房地美），这里时间和现实略有出入，当时新闻说我们手持大量美国国债，说的其实就是两房的企业债务，而非由财政部发行的国债。 大鹅想要联合我们一起抛售两房债务这事是当时美财政部长保尔森亲自在回忆录及访谈中说的，但我们当时拒绝了大鹅的提议，也是因为考虑到双方经济往来密切，一旦掀桌子容易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至于大鹅为什么这么跃跃欲试，是因为他们在98的时候，狠狠坑了一次华尔街（看了前文的小伙伴应该有了解一点），导致后来华尔街都不敢跟他们做生意，经济关联性小所以肆无忌惮，就是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也充分应证了在金融市场上，没有那么多天龙人，不是说今天能叫你破产就非要搞死你，全球市场一体化注定了市场的下坠会迅速反噬自己，前面意大利那里女主停下来也是这个原因，这跟一些企业破产还是有区别的宝宝们，这不是什么今天我钢铁侠五百亿买下这栋楼让它炸，汇率/期货/国债市场炸的不好是真的会出大事的，搞不好文名就成了《重回1938》 3.雷曼和巴克莱的收购在现实中是由保尔森亲自促成的，因为巴克莱银行行长和他关系很好，这笔生意拖了一个月，在最后关头由英国监管机构一票否决，我到现在都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这么重要的收购案，前前后后这么久，始终没有人和英方监管机构老大通气，很迷惑 4.一开始保尔森（就是鲍尔森的原型）是想促成美国银行收购雷曼，但美国银行很嫌弃雷曼的债务，私下和美林勾搭上了，保尔森又求助巴菲特，巴菲特也不愿意，韩国开发银行是雷曼自己作死作掉了。 但是雷曼实际上也存在不破产的可能，就是由美联储和财政部托底去解决它的债务，像贝尔斯登那样。不过当时美国的官方解释是贝尔斯登跟对冲基金关系更加密切，对经济影响也更大，所以救贝尔斯登不救雷曼，这个观点我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后来事实证明雷曼倒闭的冲击力非常大。
第89章 番外（七）：至暗时刻 9月15日，雷曼兄弟提交破产申请。 这是美利坚合众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破产清算，因为各种特殊的原因，雷曼没有来得及在亚洲股市开示前宣布这则消息，全球经济都被这忽如其来的爆炸新闻震得摇摇欲坠。 当天AIG、房地美、房利美几家公司股票价格平均下跌60%，而自危机以来一向稳坐泰山不动的高盛股价也破天荒被牵连下跌。 “最严重的是摩根士丹利，美林被收购后，空头家跳过它直接开始做空大摩的股票，我听说现在头两家巨无霸投行都开始慌张起来，布莱克费恩天天都在给鲍尔森打电话，希望确认一下自己的公司是否属于“大而不倒”的行列。” 平静的湖畔，垂柳如茵，一排排白色的别墅整齐划一躲藏在茂密的篱笆后头，道路蜿蜒显露在起伏的草坡之间，一段绿色中夹杂着几段黑色，像断裂的曲谱般卡在山谷之中。 金属鱼竿斜斜撑在地上，若隐若现的白线紧绷于水面之上，岸上的人闲适地坐在一张露营椅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还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择来的狗尾巴草，一副悠哉乐哉的样子。 莱伊对于自家老舅一副我已决心退隐江湖的样子很无语，自从离开IMF后，他就将名利抛诸于脑后，整日不是骑着自行车在巴黎路况糟糕的街道上穿梭，就是在旅游度假躺平离线中。 真是让人羡慕的生活，如果这种幸福生活不是建立在莱伊辛苦奋斗的基础上上，她大概会真心祝福自己亲爱的舅舅吧。 但现在，她只想说：麻烦起来卷一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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