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蝉衣接过来,捂在鼻子上。 ——是君子身上自然沾染的百花香。 淡淡的香味从鼻腔到脑壳,的确舒爽不少。 她还深嗅了两口。 嘿嘿,就挺好闻的。 “先打开门窗,散一下味道再关上恐吓他!”花痴中也不忘“正事”的叶蝉衣,将最靠近自己的那扇窗户打开。 要是不散散味道,就不知折磨的是他们,还是此间主人了。 花满楼在一堆杂糅的味道里面,捕抓到一股清淡的雅香。 他在窗边的柜子里,将盘香翻出来,放进柜子上的炉子里面点燃,捧着炉子绕房间走了两圈。 很快,房间里面的酒气就被浅淡的鹅梨帐中香驱走。 将味道驱走以后,叶蝉衣手一挥:“大家各就各位!” “位”字刚落,三人已默契躲好不见。 叶蝉衣则抽走瓷瓶上面的柳枝,倒插进瓷瓶里面,蘸了一点水,对准歪躺在榻上的八字胡房主,点了点。 驱除晦气。 “唔!”八字胡挥了挥手,语气里面很是不耐烦。 叶蝉衣继续点。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 “诶!!” 八字胡转了个身,背对她。 叶蝉衣就用柳枝钻到他衣领里面,挠啊挠。 事实证明,痒痒的劲儿比大声喊人起床要有效。 这一点,她在陆小凤身上已证明了许多次。 八字胡被骚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腾地坐起来,怒道:“哪个王八羔子敢动老子?!” 对方开口一股浓浓的蜀地味道。 “大爷姓甚?”叶蝉还用柳枝点对方。 八字胡交叉着手,挡住脸:“老子姓王!有什么指教。” 他迷糊睁开眼,从手臂缝隙里面看叶蝉衣。 这娘们……有点眼熟。 姓王的八字胡? “哦……”叶蝉衣顺嘴道,“原来是王八先生,幸会幸会。” 八字胡气得胡乱挥手,捞住那根柳枝。 他本想斥责对方的无礼和大胆,但是眼前的人,轮廓实在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你……你有些眼熟,但不是我们两座山庄的人。” “哦?”叶蝉衣松手,放弃了柳枝,她顺着自己一侧的发丝,笑道,“王八先生怎么知道,我没有来这个山庄?或许我来了,只是你们没看见我罢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颇为幽怨。 王八胡眯了眯眼:“不对,山庄里肯定没有你这号人!” 两座山庄,加上公子的手下、姬妾,也不过百来号人,他身为手下之一,不可能记错! 室内昏昏,没有点灯。 王八胡并不能像小白一样,完全看清楚叶蝉衣的特效妆。 她主动往前挪了两步,靠近让王八胡看清楚:“我是杜娘啊……” 杜娘?杜……杜娘! 王八胡仰头,看着靠近的这张脸。 敷着脂粉也掩盖不住的青紫,泛出凝固黑红痕迹的七窍…… “你……你是那梅品的婆娘?!” 不对吧,他早有听闻,梅品的婆娘早死了啊! 这时,他背后传来犹如隔着浓雾的缥缈声音:“兄台,你找我?” 温润君子不会变声,那话是叶蝉衣录的,花满楼只要按照顺序播放,台词衔接性问题不大。 王八胡张开的嘴巴,哆哆嗦嗦,牙齿和牙齿一言不合就打起架来。 他扭动僵直的脖颈回头望。 “梅品”一双眼睛被挖走,只剩下一对空荡荡,黑漆漆,流着血的眼眶,一直盯着他。 王八胡连嘴唇都在瑟瑟发抖,一堆胡子更是差点儿打结:“梅……梅兄……” 叶蝉衣用手中红衣袖摆来掩唇,娇笑道:“王八先生,梅郎就要和我一起走了,你们不闲话几句?” “带……带……带走?”王八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带去哪里?为什么要找他告别? 不是想要把他也带走吧? 王八胡欲哭无泪:“不……不用……了吧。” 叶蝉衣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住王八胡的衣领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她笑得自带缠绵,气音暧昧:“可我听厉大哥说,王八先生也想试试……嗯?” 看不见,但是能听到一切动静的花满楼:“……” 衣衣可没说,计划里还有这样一环。 不然……他一定要劝劝! 王八胡这下是真的哭了,他痛哭流涕,他麻溜儿跪下,掌着自己的嘴巴:“大妹子,是我错了,是我猥琐!是我龌龊!是我不要脸!是我不是人!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啊!但天地良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我他爷爷的已经改过自新了!我我……我现在爱男色不爱女色了!我我我……我现在还喜欢被婆娘打,不喜欢打婆娘了!真的!” 那机灵麻利的动作,让叶蝉衣看到了打工人碰上工作时,条件反射摆出的姿态。 ——真是熟练得令人感到心酸。 她怀疑天公子此人,是有些特殊爱好在身上的。 叶蝉衣并不心疼他此刻的模样,她只是悄悄按亮了手中小手电,惨白的光从她下巴往上照。 本就可怕的模样,翻倍可怕。 “啊!!”王八胡还是没忍住,大声嚷嚷着,手脚并用滚下榻,一步步爬到门口,“你们不要找我啊!不是我杀了你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杀你们的人啊!你们找我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 房门上有一根长长的东西,垂到了王八胡的眼前。 那东西有些红,他挂着眼泪,顺着红条往上一看,一张吊死的脸就在他面前不远。 迎着……没有风,自己兀自摆动。 吱呀——吱呀—— 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砸在他头顶上。 “啊——”王八胡的手脚像狗子刨土一样,奔出了残影。 嘭! 没控制住力度的他,一头撞到了院子门扇上。 他一个屁股蹲,没稳住,往后翻滚了两圈,落在一个蹲着的人眼前。 那人眼圈泛着浓重的青色,两颊往里面凹陷,脸色苍白,像是一夜爬了十七次墙一样。 “厉兄!你放过我吧!”王八胡朝“厉刚”跪下,麻利磕头。“我就是给你扎过小人而已,除此之外,我没得罪过你丝毫啊!” 楚留香还没按下手中录音笔。 砰—— 门扇被撞开。 一身湿漉漉的小白,真实意义上的“拖泥带水”闯了进来。 看到厉刚的脸,他猛然抽了一口凉气,麻利往外跑:“叨扰了。” ——你们慢慢忙! “小白使者!等等我!”终于看见了一个活人的王八胡,忙不迭半爬半跑,跟了上去。 下台阶时,他踩了对方带来的泥水,屁股“吨吨”顺着台阶滑下去,麻得厉害。他也顾不得了,只管拐着跳着,追了上去。 叶蝉衣和花满楼从房里出来,陆小凤也从门梁上跳下来。 楚留香站起身来,看向三人:“追吗?” 玩之前,他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年纪还做这种少年行径。 优雅香帅是有点放不开的。 玩了之后,他就没别的想法,就是还想玩玩。 “半个时辰都没过。”叶蝉衣掰了掰指骨,“肯定要继续追了。” 不然多浪费这个恐怖箱开出来的虚拟恐怖游戏啊! 而且看这两个大聪明,似乎是想要一路跑到天公子住的后院,挨个找同伴去寻求救助。 这一路上,可全是她要作弄的目标。 那可真是巧了不是。 刚好把所有人都吓到一处去,集中起来干大事儿! 虚空再现顽童般的缥缈声。 “三十分钟已到。” “木偶随机启动数量:全部。” “嘘!小心些,不要被抓到了哦~” 全部木偶? 哦嚯,这下好玩了。 叶蝉衣欢呼一声,直接从院子里面跳出去,跑到下一个院子。 这一路上,有些院子空空荡荡,有些院子里面住了三四个人。有些人胆子不大,叶蝉衣他们四个刚出现,就吓得屁滚尿流,跟着小白一起跑;有些人胆子大,不肯信叶蝉衣就是鬼,非要验个真假。 第一次碰上硬茬,叶蝉衣还来了点兴致。 小白和王八胡他们也谨慎靠在门边,撑大眼睛盯着。 硬茬大喝一声,举起手中板斧,想要将叶蝉衣劈成两段。 此人以前是汪洋大盗,海边长大的人,主要工作就是拐骗、贩卖少女小孩儿,亏心事干多了,反倒有些理直气壮起来。 叶蝉衣看着资料上的数字都气了个半死,这人落到她手上,还不得好好整治两手,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花满楼向前错步,拦住叶蝉衣身前,准备以“灵犀一指”接住对方攻势。 “不用担心。”叶蝉衣右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左手将“无敌香蕉皮”往硬茬脚底下一送。“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初出江湖,得绕柱跑,求着救命的我了。” 磕——嘭! 硬茬往前一摔,手中板斧也往下一劈。 叶蝉衣和花满楼齐齐后撤两步。 青石板被劈裂,板斧深深陷入里面。 叶蝉衣心念一动,“无敌香蕉皮”自动回收到背包里面。 硬茬爬起来,双手握着板斧的木柄,用力一拔! 咯嘣! 木柄断了,硬茬往后一个倒仰。 叶蝉衣继续杜娘的人设,掩唇娇笑:“哎呀呀,这位壮士的武器,看起来有些劣质啊……” 劣质两个字,深深刺激了硬茬。 想他当年海上小白龙,一把精钢斧头虎虎生风,谁见了他不喊一声“爷”?!一朝沦落天公子手下办事,只能带剑就算了。 天公子还要嫌弃他貌丑,不想见到他,害他被冷落到外圈,筹钱三年都赎不回自己的精钢双斧,只能找别的替代一二。 硬茬含泪挥舞着拳头,大喝一声,朝叶蝉衣砸去。 叶蝉衣没理会那挥舞过来的拳头,她只是掏出“无敌皮搋子”,一把子怼到硬茬脸上去。 “唔……”硬茬压根儿没近身。 他整张脸,都埋入了松软却逃脱不掉的皮搋子里。 他脚往后撤退半步,迈着弓步往前逼近,挥舞着拳头想要打叶蝉衣。 喝哈! 挥舞了七八拳,但……没打着。 叶蝉衣趁他不备,将皮搋子一拔,侧身避开,任由硬茬五体投地,扬起一阵灰。 硬茬是个不怕疼的人,他极快翻转身,继续挥舞起拳头来。 “噗——”叶蝉衣看清楚对方的一瞬间,差点儿崩了人设。 她赶紧举起衣袖,娇娇喊了一声,“梅郎救我!” 花·梅郎·满楼:“……” 他默默叹气,一招流云飞袖,直接缠住硬茬的手,将人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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