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组织那边没有什么任务,约好了要和联络员见面的时刻也还未到来。 所以,他很难得的,闲着没事干了。 他坐在简陋的安全屋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觉得自己或许可以cos一把沉思者,这样或许能有些提示。 于是他把手掌攥成拳头,抵在自己的额头前,但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下,扯到了脸上新鲜出炉的刮出来的伤口,嘶的一声疼。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摸上那一小块伤口,指尖蘸下来了一抹红。 ——巨龙在咆哮,房屋在坍塌,而那人站在风中,高仰着头,是蔑视一切的君王。 她太骄傲了,那头烈焰似的红发真的如火一般,燃烧着不会熄灭。 到底是怎么样的经历,才能够养出来像她一样的人呢? 诸伏景光随手抽了张卫生纸,擦掉手上的血,然后攥成个团,高扬起来手,向上一抛。 纸团顺顺利利的落入了垃圾桶里面。 他小声的耶了一声,又在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怔愣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血腥凯撒以前跟他讲过,说她的故乡在意大利。 那个国家盛产各式各样的黑手党,小孩们在学会了跑步之前,就先学会了开枪。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轻巧。 烟雾缭绕,遮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表情,让人看不清那笑到底是在嘲讽,还是单纯的觉得好笑。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不是什么值得反反复复拿出来讲的过去,但记忆深刻。 父亲母亲倒在了血泊中,连带着那只可怜的猫一起,就那么躺在那里,从此再无生息。 而那个高脚杯的纹身,则像是一道永不褪色的阴影似的,笼罩在他人生的上空。 因为过度惊吓,他患上了失语症,但又不和天生的聋哑人似的会比划手语,只会发出“啊啊啊”的像是乌鸦一样的叫声。 就算是哥哥,也需要认真的去思考,才能明白他这一通瞎比划是个什么意思。 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像哥哥那样的耐心的。 他寄宿于东京亲戚的家中,不时能够听到他们的抱怨。 【那孩子还是不会说话啊。】 【唉,多好的孩子突然成了这样。】 【和他交流真的很费劲。】 大人们不知道自己无心的话,会对一个本就敏感的孩童的心灵产生怎样的影响。 他没有要去怨恨他们的意思,毕竟他们于情于理都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这世上不存在除父母外,无条件爱你的人。 在那时候,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讨好人,学会了提前准备好所有人的饭。 油很烫,他的手背上被烫出了个水泡,用冷水冲了好久好久,才终于不再泛红。 学校的孩子不喜欢和个哑巴玩,他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 于是,这被烫出来的水泡,就成了个消遣的玩具。 他看着它,晶莹剔透的,暗自猜测它到底会于何时‘啪’的一声破掉。 伤口处,会像人鱼的眼泪似的,落出个宝石来吗? 他触摸过好多次,又透过光看过,总觉得里面应该有块宝石。 若是没有,为什么会磨得他那么痛? 但那水泡在他睡觉的时候,就偷偷的不顾他意愿的破掉了。 里面只有脓水,没有宝石。 他躺在亲戚收拾出来的卧室中,觉得好冷好冷。 这里没有爸爸妈妈,没人会大半夜推开门看他有没有踢被子。 这里没有哥哥,没人会看似严厉,但实际上包容他。 这里也没有小猫,再也不会有个毛茸茸,暖烘烘的小生命,用头偷偷拱开他房间的门,跳进他的被子里…… 这里只有冰冷的月光。 那个时候的他,在通过那扇窗户望向空中的月亮时,偶尔也会闭上眼睛许个愿。 他渴望这个世界上突然出现个英雄,从天而降,帮他回到过去。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诸伏景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揉了把自己的头发,“要不还是弹个贝斯吧。” 他将装在狙击枪上一层的贝斯从贝斯包中拎出来,随手拨了个音。 有点大声。 警察先生总觉得,要是他在凌晨四点演奏一首激昂的贝斯曲,那么等待着他的应该就是明天上门的同僚了。 他将消音的小部件安装上,在拨动弦的时候,就没有声音了。 但搞定了各种前置条件后,还有个非常致命的东西在等着他。 那就是,他完全不记得有哪些完整谱子了。 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在那种动辄就要死要活的环境中存活下来,还能记着个最基础的指法就不错了。 诸伏景光垂眸看着面前的贝斯,手指悬空在上方,有些犹豫。 随便想个调子,弹弹好了…… 他这么想着,脑海中却出现了个异常鲜活的场景。 那是某次完成任务后的休憩时间。 他靠在车边上抽烟,不愿意去细想自己刚刚是否枉杀了好人,就是在那里闷闷的抽烟。 优等生诸伏景光是不会抽烟的,他是那种大学时看到有人在校园里抽烟,甚至会上前去制止的那种人。 但组织杀手苏格兰就不是了。 他烟草不离手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老烟枪。 天知道,他之前在卧底培训的时候,还因为第一次抽烟被呛得差点吐出来。 而玛莲娜站在他身边,正低着头看手机。 她的表情轻松得要命,好似刚刚杀的不是人,而是割了把草似的。 她嘴上哼着首歌,调子听上去很是怪异,所说的语言他也没听懂。 天可怜见,在知道血腥凯撒是意大利人后,他就已经紧急进修意大利语去了,但除了你好再见你吃了吗这种话,还是听不太懂。 “很好听。” 他放下手中的烟以示尊重,如此说道。 “谢谢。” 她头也不抬,只是问他,“你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吗?” “不知道。” 他老实回答。 “那你还觉得好听?” 她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手机上抽离出来,对着他促狭一笑,“拍马屁也不是这么个拍法啊。” “我没拍马屁,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双手举起来,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叼着烟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虽然不知道原曲的调子和词是什么,但我觉得你很开心。”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啊,是吧。” 她抬起手来,将他嘴边的烟抽走,“勉强过关了。” 但实际上,他就是觉得她唱的很好听啊。 诸伏景光垂眸,用手指拨动着贝斯的弦,一下又一下,将那人随口哼唱的调子在心中复原了出来。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那人在哼唱这首歌时的模样,也跟着轻声哼唱了起来。 【所以这首歌的名字是什么呢?】 【你可以称它为意大利本土版小星星】 【所以我还是不知道它的名字啊】 【没关系,反正你也可以用小星星的词去唱它,一样的,就像霍格沃茨的校歌没有调一样】 【啊,说起来霍格沃茨,陪我去看电影吧?】 那人笑时鲜活的表情,伴随着他的回忆,也一次又一次的闪过。 不能喜欢上对方没关系,不能爱对方没关系,他只是放纵这么一会儿,放纵一首歌的时间。 诸伏景光低着头,轻声哼着没有词的音乐,手指在贝斯上抚来抚去,灵巧的像是纷飞的蝴蝶。 然后,他安全屋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特别暴力的一脚给踹开了。 “哒!” 他的手指勾过弦,发出了一声怪声,也引得那个卸了他安全屋大门的家伙,将视线转移了过来。 那穿着一身雪白劲装的红发女人,看着他与他怀里的贝斯,眼中闪过了一丝让他有些窘迫的了然。 “啊,我是不是打扰你和你的乐器培养感情了?” 她一边伸手拉过那颤颤巍巍就要倒下的门,一边看向他,“但总感觉你唱的那个调有点熟悉啊。” 诸伏景光想要捂脸,但他忍住了,只是问道: “你都听到了?” 她耸了耸肩,“你们这小区的隔音效果很烂啊。” 闻言,他更想要捂脸了,甚至想要化身地鼠当场打个洞消失。 但很显然,他不能。 他只能强作镇定,试图从对话中拿回些主动权来,说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处安全屋他可没有告诉任何人位置。 虽然想想对象是那个血腥凯撒,就觉得发生什么事情就都可以接受了。 总觉得,在她身上不管发生什么,都完全不奇怪啊。 然后他就听到,对方用一种极其平静,好似在说‘您吃韭菜盒子了吗’的语气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马上要死了而已。” ……这是什么新的整蛊游戏吗。 诸伏景光只觉得她又搞出了什么新玩法,有些无奈的顺着她继续往下说: “啊,好可怕,那我是怎么死的?” “自杀。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被人追着赶上天台,最后自己给了自己一枪。” 她说道。 空气在这一刻,突然凝固成了固态一样的东西。 “你……”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谁说这不是针对他的试探呢。 他下意识的想说‘这种笑话不好笑’,然后迅速把问题翻篇。 却在下一秒,听到她直接道破了他的真名: “诸伏景光。” 她站在光里,红色的长卷发被门外的风吹得纷飞,升起的太阳的光将发丝边缘都照得发光,深蓝色的眼睛是最深沉的海,对他伸出手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组织安插在警视厅中的卧底就要公布你的身份。” “后果应该也不需要我说了,你应该懂。” “什么亲人朋友都被报复得惨死,自己也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而我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诸伏景光,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对着他露出了个笑,有些恶劣,但还是好看,说道: “和我一起逃跑吧!”
第126章 莫斯科天晴 诸伏景光醒来的时候,血腥凯撒正在开车。 通体被漆成了红色的布加迪威龙,于高架桥上,似流光般闪过。 “……所以我不答应,你就把我给打晕了吗。” 他揉了揉自己的后颈,那一记手刀太过利落,还残留着阵阵的疼痛。 那种疼痛一跳一跳的,似乎在提醒这不是做梦,而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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