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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我的父亲在美国做排球教练，他或许会有什么新的角度。” 在美国？ 宇内天满见她笑容有些勉强，顿时压下了心里所有的疑问。 上课前的预备铃声在此刻突然响起，两人动作停顿了一下，对视一眼，然后拔腿就跑。 如果因为上课迟到而再次顶着书包到走廊罚站，小由美真的会把他们加进黑名单的。 宇内天满看着身边白发扬起的少女，跑起步来气息很稳，摆臂的动作也非常标准。 这样的体力支撑她一直站在弓道场上，似乎无论多少箭都可以射中。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宇内天满小声嘟囔着：“她最近也太辛苦了。” 地区大赛是乌野弓道部团体赛最后一个参加全国大赛的机会，甜绘每天放学后都要在弓道部和大家训练到很晚。 而他们排球部也要面临八月份的IH大赛，接下来的暑假还会进行多次的合宿和远征，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两人都分心。 —— 牛岛甜绘结束了今天的部活，和所有人告别后走向自家的车。 “小姐自从上了乌野后，每天都很开心呢。”在牛岛家工作了多年的司机叔叔满脸欣慰：“这样夫人也就放心了，” 牛岛甜绘掏出手机的动作一顿，随即暗戳戳的问道：“母亲说过我的事吗？” 司机叔叔笑了笑：“夫人很关注您和少爷每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牛岛甜绘若有所思道：“是这样啊。”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滑动，父亲母亲还有弟弟的联系方式都在一个分组里。 直到到家后吃过晚饭，牛岛甜绘都没能将这通电话打出去。 日本和美国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她这边现在是晚上九点多，美国那边应该是早上八点左右吧。 “喵~” 伴随着一声软糯的猫叫声，星星后退两步，蓄力——一跃而起，跳上了牛岛甜绘的书桌。 并且一脚踩在她的手机上。 牛岛甜绘看着已经拨打出去的电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星星它，是故意的吧？ 牛岛甜绘和星星那双明亮清透的猫眼对视，突然想起白天时拽起她就跑的宇内天满。 月岛学长向她寻求帮助，天满窜出来将她带走，在她说清楚后又莫名其妙的将她带回去…… 仔细想来，月岛学长那几句话…… 牛岛甜绘盯着星星，声音轻轻，带着微妙的、小小的窃喜：“他不会是喜欢我吧……” 电话另一边，好不容易接到了来自女儿的电话，结果刚接通就是恋爱话题暴击的空井崇：…… 什么喜欢？什么恋爱？ 老父亲不允许啊！ 然而空井崇意外的非常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个离婚后出国再也没有回国看望过孩子的父亲，此刻如果敢把真心话说出来，他相信女儿就敢把电话挂断老死不相往来。 他只好忍着心酸，满脸的痛心疾首语气却满是欢喜慈爱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甜绘？” 牛岛甜绘这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牛岛甜绘艰难询问道：“刚刚您听到了什么吗？” 空井崇哽住，捂着心口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咳，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小声又委婉的提醒道：“你还小呢，甜绘。” 这种事情不要着急啊！孩子她妈管管啊！ 正在公司加班的牛岛妈妈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默不作声的将披肩披在身上。 天气还是有点凉的。 牛岛甜绘：…… 少女心意被多年没有联系过的父亲知晓，她此刻也有些尴尬：“……那个，我找您不是这个事。” 是正事，不是要突然和父亲分享自己的恋爱心理啊！ 空井崇也顺水推舟道：“不管甜绘找我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但如果是恋爱话题……容他把那个臭小子的名字套出来，回国就暗鲨掉！ 警察先生，我见到他的时候就是一块一块的！ 失去理智的老父亲扁扁嘴，脑内乱七八糟的想着，心里却是无奈。 女儿好像真的长大了。 牛岛甜绘再次沉默。 父亲的声音和记忆中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日语带了点奇怪的英文味道，也比记忆中的沧桑了许多，可能是因为电话的缘故，她总是觉得有些陌生。 原本在心中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突然难以开口。 空井崇也任由她沉默，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仿佛心爱的孩子就在自己身边。 离婚时他没有争取过孩子们的抚养权，论物质条件，牛岛家比他一个前路未知的退役排球运动员要强得多，况且孩子们未必愿意跟他远离故土。 牛岛甜绘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将月岛学长的情况说了出来，以一种说不上是礼貌还是疏离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啊。”空井崇对于女儿有苦恼后寻求他帮助这件事态度非常积极，谨慎思考后回答道：“你们的教练大概是在等他自己想清楚。” 想清楚要不要放弃作为王牌——或者说成为队伍中心的想法。 王牌一般是指拥有强力左路进攻能力的主攻手，或者是拥有强势得分能力的攻手，而这个“有个学长”在这个队伍中显然没办法拥有这样的定位。 跑位精准，后排进攻能力强，能够很好的配合队友，各项能力均衡，力量高度平均值偏上。 这样的选手最好的定位就是接应二传，准确的说是保障接应，网上实力稍有逊色，但是能为团队提供稳定性和连接性，作为团队战术选择上场。 如果他想要继续以王牌为目标去努力，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网上进攻能力，不过若是天赋有限，同等努力下天才的存在会让他未来的高中生涯中可能再也没办法上场。 如果放弃成为王牌的目标，从自身的优势出发，作为一个团队型的选手丰富团队的战术选择，以女儿的描述，他会在队伍中大有作为。 “难怪你们的教练没办法替他做出选择。”空井崇叹气：“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在喜欢的排球上要做出这样现实的选择，很难说哪一种会更好。” 现在才高中而已，对排球的喜欢热烈又张扬，更何况高中时作为被队友信赖的王牌活跃在赛场上，多意气风发的孩子。 要现在就对他说，你并不适合成为一个王牌，放弃这个执念，成为一个对队伍有用的保障接应——这未免太残忍了。 他们当教练的理所当然的认为选手应该在他适合的位置，只有适合自己的位置才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适合自己的永远都是事倍功半。 但即使是事倍功半，那也是选手的选择。 就算是为了不可能成功的梦想去努力，那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选手。 “选择？”听完父亲的分析后，牛岛甜绘显然有些困惑：“什么选择？” 她声音认真得可怕：“一个团队型的选手，就不能够成为王牌了吗？” 如果欢呼和掌声注定会送给光鲜亮丽的得分手，那么在太阳背后同样散发着光芒的月亮，若是同样能通过自己并不耀眼却不可或缺的表现，赢得所有人的喝彩，难道不可以被称为王牌吗？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牛岛甜绘听见父亲的爽朗笑声，那声音中藏着深深的骄傲。 他十分认可女儿的想法：“你说的对，为什么不能呢？” 原来他也被常理限制住了脚步，王牌从来不是某个位置的专属。 即使大众多数定义王牌为拥有强力左路进攻能力的主攻手，但定义这种东西也不过是定义罢了。 “大家都想要成为王牌，队伍内部才有良性的竞争嘛！”牛岛甜绘戳了戳小星星，小声道：“不过他是不会输的。” 空井崇敏锐的竖起耳朵，十分警觉：“都想要成为王牌？乌野的排球部很有骨气嘛。” 牛岛甜绘再次沉默，半晌后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知道我在乌野？” 空井崇扶额，有些头痛：“虽然很抱歉没能看着你们长大，但是你们的消息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是有在认真关注的。” 小儿子在白鸟泽，大女儿在乌野，他的前妻会将孩子们成长的信息以邮件的形式告诉他——然后设置拒绝回信。 “啊啊——当父亲的。”牛岛甜绘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抱怨，但往往这样的话不经意间就会脱口而出。 她在说出口的瞬间就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用力的抿了抿唇，道歉的话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关于这个还真是很抱歉。”空井崇声音依旧温和：“没能陪着你们长大。” 牛岛甜绘咬牙，还是没能说出那句没关系。 反正这些都是大人的决定，她这一点小情绪大人就忍耐吧。 空井崇对这显然十分有心里准备——不如说甜绘如今这个样子简直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还以为他们这辈子都只能遥远的维持这这一份血缘关系，像是最陌生的故人一样。 他很珍惜甜绘的小苦恼，即使不为她自己，但这样的契机他不想错过。 空井崇自然而然的询问起她的生活，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像是一个陌生的父亲，而是一个许久没能见面的朋友。 牛岛甜绘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捡了些平淡有趣的小事和他分享。 两人不知不觉的聊了许久，直到牛岛甜绘听到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男声，是英语：教练，人齐了。 牛岛甜绘瞬间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 她和父亲处于不同的国度，过着不同的人生。 “您过得开心吗？”牛岛甜绘轻声问道。 空井崇看着眼前的排球场，和跟着自己学习的选手们，脸上升起满足的笑容：“很开心。”他果然不能离开排球场。 牛岛甜绘心中的郁气突然消散了大半。 “那挺好的。”牛岛甜绘小声说道：“我们也挺好的。” 她声音更小：“你去做喜欢的事吧。” 去做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挂断电话，空井崇看向橙色的排球场。 它长18米，宽9米，算不上辽阔宽广，却承载了无数人的梦想，也包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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