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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岛甜绘没有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她目光轻飘飘的落在远处的箭靶上，此刻工作人员正在将霞靶更换为星靶。 她前所未有的轻松，耳边的弦音奏响，荡在心里久久没有散去。 十二箭、十三箭…… 冈崎英子此刻也是状态好得出奇。 弓不是一个人拉的，所以她参加了团体赛，对于弓箭手来说，团体赛只不过是一种磨砺自己弓道的途径，本质上是为了提升自己而服务的。 所以当她发现牛岛甜绘也参与团体赛时，她非常高兴。 牛岛甜绘是她认可的对手，如果因为拒绝团体赛而止步于此，她会感到寂寞。 事实证明，牛岛甜绘果然是她最棒的对手。 …… 当弓道场上飘满箭风扬起的鸦羽时，牛岛甜绘知道，这在她的人生中大概是一期一会的完美一箭。 冈崎英子听到那声弦音响起时，就明白这一场比赛是她输了。 指尖无论如何都调整不出舒适的状态，她无奈松弦，果然脱靶。 “乌野高校，牛岛甜绘中靶二十一箭，青春学园，冈崎英子中靶二十箭，优胜是乌野牛岛甜绘。” 牛岛甜绘左手持弓，眼神落在了乌野众人的方向。 她们此刻的笑脸，是她需要珍而重之的收藏在记忆深处，取名为宝藏。 “恭喜你。”冈崎英子微笑送上祝贺：“明年再见吧。” 牛岛甜绘回头看她，也露出了笑容：“明年我会带着伙伴们在这里和你相见。” 冈崎英子嘴唇微动，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不要过于沉迷团体赛，弓不是一个人拉的，但弓道是一个人走的。 她今天见到了牛岛甜绘比曾经更美的弓道，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在弓道上，只有她们在并肩前行。 “甜绘……拿到了优胜？”田中冴子喃喃道。 “是优胜！”鹤岗未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扑在兔田琉夏肩膀上抽噎。 兔田琉夏也忍不住抹眼泪：“弓道这种比赛为什么会这么感人，好奇怪！” 朝见清酒扶额，虽然是抱怨，但脸上的笑意格外明显：“甜绘是优胜诶，你们哭得很没道理！” 她扭头，部里仅有的两个男生早就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了。 朝见清酒：…… 她将仅有的希望放在了宇内天满身上，结果就见这家伙正眼泪汪汪的在身上翻找着什么。 “你这是……”朝见清酒实在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询问道。 宇内天满顶着一双蛋花眼，掏出了一个签名本，声音还有些微颤，语气里却充满了自豪：“我要找甜绘要签名。” 朝见清酒：…… 诡计多端的小情侣。 —— 乌野弓道部拿到了全国大赛优胜的消息比她们还要更早回到宫城县，当牛岛甜绘下车看见教学楼上挂着的条幅时，整个人都呆滞了。 “发什么呆呢？你之前不是也拿过全国优胜吗？应该很适应这个排场才对。”田中冴子一路上就没放下过脸上的笑容，此刻脸已经完全僵硬了，仿佛一个假笑少女。 “桐先是个相当矜持的学校……一个全国优胜而已，还不至于让桐先在教学楼上挂条幅。”牛岛甜绘解释过后，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进了学校。 在弓道部大家一起被挂横幅时还没有这种感觉，自己一个人挂在那里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尴尬。 “呦！牛岛！很厉害哦！”还没等她接近教学楼，二楼某个教室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个熟悉的头伸了出来，十分兴奋的大吼：“我看了你的决赛，连中21箭也太厉害了吧！” 他胡言乱语：“这是不是相当于21次全垒打？是不是是不是？” 牛岛甜绘欲言又止。 不管是不是，她都很不想回答。 两人对着吼是什么奇怪的沟通方式？ “生！川！凉！”老师的暴怒声响彻云霄。 牛岛甜绘对着那个突然关上的窗口双手合十满脸安详：“一路走好。” 这家伙怎么敢的？ “生川学长还是这么——耿直啊。”宇内天满努力将“没头脑”咽了回去。 “木野学长竟然没有拦住他……”牛岛甜绘啧啧称奇。 生川凉这种人如果不受控制的话杀伤力还是很惊人的。 ……直到坐在了教室里，牛岛甜绘才有时间去整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乌野在春高止步八强，据说再进一步就可以和期待已久的、名叫音驹的对手在春高的赛场对决。 宇内天满真的尽力了……这听上去无奈又心酸，讲给宇内天满听也不会让他感到慰籍。 走下赛场的宇内天满咬紧牙关，眼圈通红，他以为他能忍住从心口蔓延到眼底的眼泪。 “非常感谢大家！”西出刚笑着，眼里满是泪水：“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打排球！” “以后没有我这个坏心眼的前辈，你们在赛场上可不要被欺负了。”小谷幸治抬头，刺目的灯光扎进他的眼睛里，太疼了：“我会一直看着你们。” “真是的，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啊……”宗古久眨眨眼，压下眼中的泪意，扬起一如往常的笑容：“虽然没有超——帅气的表现，但我没有遗憾！” 小巧可靠的自由人，姿态潇洒：“能够跟你们一起打排球，是最帅气的事！” 被大家戏称为透明人的藤善诚，此刻被所有人眼含热泪的注视着，有些不习惯的摸了摸鼻子：“……如果宇内能够在拦网上更可靠一点，我或许会更安心的毕业。” 宇内天满站直身体，声音坚定中夹杂着细碎的哽咽：“我一定努力让藤善学长安心毕业！” 藤善诚轻咳一声：“如果月岛和直木也能……” 月岛明光和直木康仪顿时大声应下：“请放心！” 牛岛甜绘在出口处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幕，没有迈出这一步。 三年级学长们在和他们的青春告别。 原来这样美好的青春是会毕业的，牛岛甜绘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不会长大就好了。 …… 在乌野排球部众人陆续离开排场时，宇内天满敏锐的注意到角落里那道安静的影子。 宇内天满脚步停住，其他人都十分默契的假装没有看见。 “甜绘？”他试探性的出声，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后才向那个熟悉的影子走去。 “你怎么在这，你——”宇内天满的声音突然哽咽住，他似乎自己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喉间，仿佛在疑惑为什么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牛岛甜绘伸手擦去他脸上滑落的泪水，擦去一道还有一道，总是擦不完。 宇内天满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他想说点什么，他的不甘和痛苦，对这个排场的热爱和期待，不得不面对的离别。 心中满溢的情绪，他想向眼前的人倾吐而出，词不达意也好，杂乱无章也罢，如果可以在一个人面前展示自己全部的脆弱和崩溃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牛岛甜绘。 可全部的话堵在喉间，他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他站在那里无声落泪，牛岛甜绘也认真的一遍又一遍为他擦去眼泪。 谁来奖励一下这个努力的少年呢？他真的没有一刻松懈过，被汗水浸湿过无数次的木制地板知道，见证过他披星戴月走在回家路上的深夜知道，那颗被磨得光滑的排球知道。 “会被世界看见的。”牛岛甜绘声音轻轻，不厌其烦的擦过他的脸颊：“你可是小巨人啊。” 见他眼睛红红的，隐约已经开始有些肿了，牛岛甜绘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往洗手间。 而宇内天满老老实实的被她牵走，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边走一边抽噎。 牛岛甜绘目送他走进洗手间，半分钟后，里面传出了压抑的哭声。 她靠在墙上，心口闷闷的疼。 就像她想的那样，这场比赛对于天满来说太重要了，他已经看见了壁垒，看见了那扇对他紧闭的门，可他最终没能打破。 宇内天满一直以来对自己关于排球的道路都坚信不疑，可这场输掉的比赛打碎了他对未来的滤镜。 那是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艰难的道路，他必须要直面自己并没有理想中那样强大这件事，然后咽下眼泪重新踏上征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悠长。 最可怕的是，即使他做到了这一切，将痛苦迷茫软弱尽数摒弃后重新启程，在毕业时也可能面临无人问津的结局。 排球队不会欣赏他的顽强不屈，不会看见他的勇敢坚强，一支队伍吸纳新成员的唯二标准——实力和未来。 所以当忍住了眼泪红着眼睛的宇内天满从洗手间走出来时，牛岛甜绘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她希望宇内天满在想通这一切后还能站起来，踩进那满是荆棘的巨人之森，趟出一条属于小巨人的路。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普通人。”宇内天满摁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声音已经全然冷静下来： “我认为我是注定会成为王牌的人，不止是乌野，我会走上职业，进入一个实力强劲的队伍，然后依旧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王牌。” 他声音淡淡的：“IH的时候我就隐约意识到了，即使我拥有能够跟高个子一较高下的实力，但这实力会随着时间拉长而逐渐被抹平。” 而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清醒的撞向南墙。 “所以呢？”牛岛甜绘看向他，心中默默补上后半句：但你还是想成为王牌。 “但我还是想成为王牌。”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做到普通人的极致。 打不开那扇门，他就换个方向，延长作为普通人的人生。 “我一定会成为王牌。” 牛岛甜绘慢慢笑开，眉眼弯弯：“我说过，你是天生的王牌，当初这样想，现在也一样。” 普通人什么的，既然天满这样说，那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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