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是经过放外债的事情,王熙凤发现贾滟面上虽然从不说什么,实际上对一些事情深恶痛绝。如今她和贾滟筹办锦绣坊,虽然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但王熙凤直觉锦绣坊日后给她的好处绝对会比张家所谓“倾家荡产”的孝顺要多得多。 除了以上两个主要原因之外,还有一个不是太重要的原因。 大理寺丞的妻子芦夫人跟贾滟交情好,贾母也喜欢芦夫人,动辄让贾滟邀请芦夫人到府里陪老太太说话。如今王熙凤身体比早前好多了,每次芦夫人来,贾母就叫王熙凤一起到荣庆堂,说是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说是大伙儿一起热闹,实际上就是芦夫人的法制教育熏陶时间。 王熙凤如今是听到芦夫人这三个字,头皮都发麻。倒不是怕了芦夫人,只是怕她没完没了地说那些警示故事,真是听得耳朵生茧。 王熙凤心想,日子还长,有些事情,还是得看远一些。 那些看似毫不费力就能得到的好处,伴随而来的风险也大,还是克制一下。 于是,王熙凤忍着十分心痛,咬牙将水月庵师太喂到到嘴边的好处往外推。但她可不能白吃亏,金哥主动送上门来,她顿时心生一计。 王熙凤表现得十分义愤填膺,说道:“姑姑说的什么话?我虽爱财,却也还没丧尽天良。李衙内仗着长安府府太爷的缘故,棒打鸳鸯,张财主惧怕他的势力,我有什么好怕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出家人理应慈悲为怀,咱们家庙的师太居然都能做出这些事情来,我看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这些人。” 王熙凤说的头头是道,贾滟也很捧场,她深以为然地点头,说道:“你说的都对,可怎么管教呢?府里跟长安节度云老爷颇有交情,谁知那云老爷跟长安府府太爷的关系如何?他们若是交往甚密,你贸然插手此事,说不好会弄巧成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姑姑考虑的,与我原先考虑的一样。”王熙凤笑道,“可既然金哥都找到我跟前来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我不帮她,她和纪家公子的婚事毁了,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从中作梗了呢。” 贾滟看上去并不想王熙凤凑这个热闹,说道:“你不说,旁人如何知道水月庵的师太曾经为张财主来向你找门路,她便是找你了,你既没收他们给的孝敬,也没说什么话,谁还能将这件事情算在你头上不成?” “我没念过书,却也知道众口铄金的道理。”王熙凤很将金哥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跟贾滟说:“我不插手,保不准纪家真的输了官司,到时张财主以为是师太出的力要孝敬她。这些庙里的人心里想什么,我可太明白了,到时她若背着我们以贾家的名义在外头招摇撞骗,岂不糟糕?” 贾滟看似被王熙凤说动了,她笑着说:“按照这么说,这事情看上去你还非要插手不可。不然到时张家不知找了哪路神仙给他们作保,让纪家输了官司,你也说金哥虽是个小姑娘,却性情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人,若到时因与纪家公子毁婚之事而闹出人命来,师太是收了孝敬,骂名却让你背了。万一哪天师太做的那些龌龊事情败露,外人还得说你的不是,到时还会连累贾家的名声。” 贾滟的话正中王熙凤的下怀,“好姑姑,我就是这么想的。如今金哥找上门来,我们若是不帮她,旁人还以为我们与长安府的府太爷狼狈为奸呢!” 王熙凤在金哥的事情上表现得很热心,贾滟不由得心生疑虑。 贾滟忽然问:“为什么帮她?” 王熙凤一怔。 贾滟脸上带着微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财主之女,你便是不帮她,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贾滟让金哥去找王熙凤,本意只是想试探王熙凤对张、纪两家的官司是否知情,如今看来,她是知情的,并且水月庵的师太也为此事找过她。 王熙凤原先大概也想要将张家的孝敬吃下,只是碍于贾赦与外地节度使勾结的事情,贾政对族中子弟与外面的交往都看得很紧,王熙凤无法假以贾琏的名义操纵此事。 贾滟本来是想借金哥去试探王熙凤,王熙凤如果没有介入张、纪两家的官司,贾滟心想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介入,对贾滟来说都是好事。 ——因为她还将锦绣坊押在了王熙凤身上,合伙人喜欢投机爱财没什么,但贾滟不希望合伙人不将律法放在眼里,公然借着背靠的权利操纵别人的人生。 如果真是那样,锦绣坊可能还没开起来,就得散伙了。 现在试探的结果出乎意料,贾滟没想到王熙凤会想帮金哥。 如果只是贾滟帮金哥,她可能会让金哥拿着状纸悄悄去找芦夫人,到时再通过芦夫人出面,让大理寺丞去跟长安府太爷私下沟通,让长安府太爷亲自去管教自家那个见色起意、狐假虎威的小舅子李衙内。 小舅子在一方为非作歹,能护就护了。 若是闹到大理寺丞都知道这些事情,那就不是小事。 长安府太爷又不是吃素的,该懂的道理早就懂。 贾滟本来已经想好对策,谁知王熙凤却出乎她的意料,要帮金哥。 贾滟明亮的杏眼看向王熙凤,笑着说道:“金哥的事情看起来是小事,其中牵扯到的关系却很多,你平日精明能干,不会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棘手之处。” 两人你来我往地试探了大半天,对彼此的态度都心中有数。 王熙凤也不藏着掖着,说道:“金哥大概是有高人指点,在众目睽睽下拦我的马车。我今日不帮她,只将她劝走倒是没什么。可我听她言辞激烈,万一纪家退了定礼,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老太太那儿,就不太好。” 偌大的荣国府,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包藏祸心。 王熙凤没有接受水月庵师太的请托,有这方面的考虑,如今想帮金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到底也是关乎人命的事情,若是能帮她,也算是为我和腹中的孩子积德。” 王熙凤一只手放在隆起的腹部,腹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母亲的触碰,动了一下。王熙凤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看向贾滟。 贾滟:??? 王熙凤十分稀罕的模样,跟贾滟说道:“孩子在动呢。” 贾滟目光看向她的腹部,脸上露出笑意,她笑着说:“或许她听见了母亲要为她积德的话,在跟你道谢呢。” 是吗? 王熙凤低头看着自己腹部,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她身体里孕育着一个生命。
第79章 081 贾滟和王熙凤为了金哥的事情去找贾母。 贾母这辈子吃的盐比两个年轻晚辈吃过的米还多,虽然对李衙内仗势欺人的行径深恶痛绝,听了她们的来意,只是眉头微蹙了下,问道:“那李衙内是什么样的人?” 王熙凤说:“是个见色起意的无耻之徒,仗着姐姐嫁了长安府太爷,便仗着府太爷的威势为非作歹。” 贾滟微笑着帮王熙凤打补丁,“张家和纪家为退定礼之事闹到衙门,长安县令却迟迟没给个说法,想来此事张家理亏,县令只是碍于府太爷的威势不敢得罪李衙内。” 贾母神色沉吟,没说话。 长安府府太爷,官职不小,而且因着长安县直接受中央管控,得罪了长安府的府太爷,对贾府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贾滟也想到这一点,于是跟贾母说道:“若是金哥没有到京都找上门来,日后便是纪家退了定礼,金哥和纪家公子闹出什么人命来,也赖不到我们头上。即使赖到我们头上,无凭无据,不能光凭旁人一张嘴就能说事情怎样就是怎样,我们也可推脱了。” 只是金哥一旦找上门来,他日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贾府也是有口说不清。 毕竟,金哥曾经求助贾府。 贾府对纪家和张家之间的官司心知肚明,即使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帮金哥,于贾府几辈人累积下来的好名声也无益。 ——虽然贾滟认为贾府几代人累积下来的好名声其实已经被贾珍、贾赦这些败家子挥霍得差不多,但贾母未必这么认为。 贾滟:“此事张家理亏。可张财主本是不想与纪家毁婚的,是李衙内仗着府太爷的威势苦苦相逼,张财主出于明哲保身,才出此下策。这其实只是长安县衙的一桩小官司,长安府太爷想必也没猜到张氏女会偷偷离家找上凤妹妹,闹到我们跟前来。若是府太爷知道此事,怕是责怪家中的小舅子胡作非为都来不及。” 贾滟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如果金哥没有找王熙凤,以后不管金哥下场如何,张、纪两家的官司谁胜谁负,贾府都可以推脱。可是金哥找上门来,贾府在京都是显赫之家,府里府外都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坐视不管,不仅显得贾府淡漠无情,还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贾母也深知这件事情的棘手之处。 能当上长安府太爷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若是得罪了他背后的靠山,于贾氏一族不是好事。尤其如今宁、荣两府的年轻子弟还不足以堪当大任,万一给年轻子弟的未来留下了绊子,她岂不成了贾氏一族的罪人? 可是不管,也不行。 能私了是最好的。 贾母歪在炕上,思索片刻之后,跟两个年轻的晚辈说道:“贾家几辈人累积下来的好名声,可不能被这些事情拖累。” 贾母让人去喊贾政到荣庆堂来。 于是王熙凤又将金哥的事情跟贾政说了一遍,贾政明白贾母的用意,笑道:“侄媳妇儿和滟妹妹的顾虑很有道理,她们将贾家的名声看得重要,没有将此事视为是小事,我感到很欣慰。老太太的用意,儿子也明白。长安节度云老爷与我们家素来交情不错,让他私下与府太爷说一声,此事便能了结。” 王熙凤闻言,大喜过望。 这些事情贾政若是愿意出面,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王熙凤闻言,忙向贾政行礼,“多谢二老爷成全!” “我族子弟,若是像你这般将贾家的名声放在心上,何愁后继无人?”贾政笑着跟王熙凤说道,“那位小姑娘也是托了老太太的福。” 贾母听到贾政二话不说,便应下此事,想来问题不大,也放下心来。 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贾母却想起大理寺丞芦夫人到荣国府做客时说的那些事情,感叹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今日种种,皆是日后因果。凤丫头今日能为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姑娘出头,也是善良敦厚了。” 王熙凤被夸得喜形于色。 翌日,贾政就让管家赖大去了长安县。当天下午,听说张、纪两家已经撤了官司,愿意让两个孩子今年秋天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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