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她就更为自己感到可惜。 贾敬因东府尤氏和秦可卿身体无法料理内宅向贾母求助的时候,王熙凤也是恨不得能自己出马的,可偏偏她肚子里揣着个孩子,除了眼睁睁看着贾敬求王夫人帮忙,别无他法。 叹息。 天意总是喜欢弄人。 不过王熙凤也是早就料到王夫人协理宁国府庶务会有此困境。 太要面子嘴里又总是念叨着慈悲的人,管起家来就是束手束脚的。如今听王夫人说有事情想找人商量,王熙凤肯定要为自己的姑母助阵。 她先前因为放债的事情在贾滟那里碰了钉子,如今见贾滟想置身事外,哪能让贾滟如愿。 王熙凤连忙拉了贾滟的手,笑盈盈地说道:“姑姑虽对东府的人不太熟悉,但料理庶务这些事情,门道都是一样的。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如今太太既然有事情想我们商量,姑姑便是和我一起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又何妨?” 贾滟默默地看向王熙凤。 心想王熙凤这阵子在荣国府里是养得太好了,白里透红的脸蛋,凤眸熠熠生辉,即便是此刻笑里藏刀,都美得让人恼不起来。 于是只得和王熙凤一起坐下,听王夫人吐苦水。 王夫人将要说的事情,王熙凤内心早就门清。秦可卿管家时,就没少跟王熙凤吐苦水。 年轻的管家媳妇,其实都很不容易。 王熙凤出身大家,杀伐果断,又有贾母和王夫人给她撑腰,收拾起荣国府那些不规矩的奴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秦可卿跟王熙凤不一样,她是小户人家出身,因着出众的长相和人人称道的温柔性情被贾珍相中,嫁到宁国府。到宁国府之后,发现这府里有脸面的奴才根本不听使唤,没有地位的奴才也不求上进,她周旋在其中,委曲求全是常事,受气也是家常便饭。 不说焦大那种自持救过老太爷有功劳的老奴才,就说来升这个总管,其实也不太将秦可卿这个年轻主子放在眼里的。 王熙凤想给秦可卿出主意很久了,可秦可卿总说我比不得婶子,婶子用的那些手段,我都不能用,用了怕是会适得其反。 秦可卿那么说,王熙凤不好再赶着去为她操心。 如今王夫人为宁国府的这一摊子事头疼,可正合了王熙凤的心意。 王夫人打定了主意跟贾滟和王熙凤一起将宁国府的庶务理出个头绪来,可等两个年轻人都坐在她对面时,反而又觉得难以启齿。 平常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有时候想要拉下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王夫人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王熙凤见状,善解人意地说道:“东府的风俗,即便太太不说,我也是清楚的。” 王夫人心想我都理不出头绪的事情,你一个年轻媳妇,如何能弄得清楚? “真真是个不害臊的凤丫头,也不怕林姑姑听了笑你托大。” 贾滟听了王夫人的话,笑道:“嫂嫂不急,先听凤丫头怎么说,若是说得不对,我再来取笑她。” 王夫人听贾滟这么说,点了点头,既好笑又无奈地看了王熙凤一眼,“既然姑姑这么说,你便说说看。若是说得不对,仔细我打你。” 王熙凤嘻嘻笑,“太太素来疼我,才舍不得打我。” 王夫人拿她没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道:“别贫了,快说。” 王熙凤不再推辞,当即一二三四五地数落起宁国府管理不善的情况—— “一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是事情安排下去却迟迟无法完成,一旦问责,便是相互推诿;三是库房时有滥支冒领,账实不符;四是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分轻重缓急,能指使谁干便让谁干,长期以往,那些踏实干事的奴才便心生怨怼,也敷衍了事;五是服侍过主子的奴才们不将年轻主子放眼里,小奴才们又懒惰散漫成性。这样的风气,别说是指派他们负责关乎宁国府面子的丧葬事宜,便是一桩小事,都有可能被他们弄砸。” 王夫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几日她料理庶务,事事不顺心。 前天夜里指派去看烛火的几个奴才不小心打了个盹,差点没将停灵的登仙阁烧了。 在灵堂里负责挂挽联的奴才,更是不小心将北静王和平南王的挽联挂错了地方,幸亏及时发现,否则便是不得了的大岔子。 内茶房的杯碟茶器天天对不上数,负责收管的几个奴才相互推诿,都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 ………… 几天下来,虽然没有大的纰漏出现,但是小事不断,王夫人初始心态还算平和,过了两天,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额角的青筋便是不受控制地直跳。 明明都是按照宁国府办贾赦的葬礼那样分公的,负责分公的小组组数和人次都一模一样,在荣国府时一切都有条不紊,到了宁国府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而贾珍和贾蓉的葬礼,也要办七七四十九天。 也就是说,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王夫人想到后面还有一个多月,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样下去,早晚会出大岔子的。 她知道目前的局面急需转变,也知道宁国府的这些奴才需要整顿,可她头疼了整整两天,想要理出个整顿的头绪来,却是徒劳。 王熙凤这三下五除二,小嘴叭叭地说出宁国府的五大弊病,神态轻松,条理分明。 王夫人的心情很复杂,评价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眼力。” 贾滟抿着嘴笑。 金紫千万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王熙凤心思清明,警惕性又高,管家的能力一绝轻尘。 原著里她既管荣国府,又协理宁国府的那个月,可谓得心应手,春风得意。 跟此刻王夫人的狼狈,真是鲜明对比。 贾滟说:“既然你清楚这些事情,大概也有应对的法子。” “有是有的,只是太太未必会赞同。” 王夫人:“什么法子?” 王熙凤喝了点水润嗓子,说道:“要我说,既然大老爷这个月托了太太料理里头的事情,太太就不要担心会讨别人嫌。珍大嫂子与蓉儿媳妇是好性子,平日由着奴才们去,他们才会这般轻慢。如今太太管事,也别管什么这府里原是这样那样的话,只让他们依着太太的规矩做事就好。犯了错,甭管是谁,没得说情,一律打二十板子,再革一月银米。” 王夫人听王熙凤上来就要打别人二十板,又要革一个月银米,眉头皱了起来,“万一犯错之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王熙凤挑眉,说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能不把主子放眼里,宁可错罚,也不能让他们有侥幸心理。” 王夫人神色却颇不赞同,“我还道你有什么好用的法子,原来只是将你在西府那套法子搬来。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你的戾气别总是那么重!” 王熙凤管家才一年多,有脸没脸的奴才提到她就发怵,私下谁不是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王夫人平时不太管事,纵然听到些什么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情。 举头三尺有神明。 王夫人信佛,相信因果报应,也相信业报。 她不插手王熙凤管荣国府的那一套,是因为甭管奴才们如何骂声一片,都与她没什么相干。 如果那样的事情要落在自己身上,却得三思。 王熙凤一心想给王夫人助阵,可王夫人却不领情。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从王夫人的院落出来,和贾滟去看秦可卿的路上,王熙凤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阴司地狱报应这些鬼话有什么好信的,今生不痛快,还要来世作甚?” 贾滟不用想都知道她还在介怀刚才王夫人说的那番话,这时候站谁都不是一个好主意,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第66章 066 秦可卿没有在自己的屋里待着,她和尤氏在旁边的花厅里跟两个年轻的少女在说话。 贾珍、贾蓉去世,尤氏的母亲尤大娘带了两个女儿尤二姐和尤三姐一起到京都奔丧,说是奔丧,其实也是来投靠宁国府的。 此时的尤二姐和尤三姐年龄和薛宝钗差不了多少,豆蔻年华,掩不住的妩媚丽色。 见王熙凤和贾滟来,尤氏和秦可卿带着两个少女见过两人。 如今宁国府在办贾珍和贾蓉的葬礼,平日里少不得有亲戚带着家眷来吊祭,贾滟和王熙凤每次过来,都会让丫鬟备上一些表礼。 尤二姐和尤三姐是尤氏的妹妹,贾滟给两人各送了一块玉,王熙凤则是给她们姐妹送了两个精美的发簪。 两个少女谢过贾滟和王熙凤之后,尤氏就让她们出去散散闷,花厅里除了她和秦可卿,就只剩贾滟和王熙凤。 尤氏胃疾病犯,贾滟知道胃病其实跟身体的内分泌息息相关,悲伤过度或是盛怒之后,都容易犯胃病。 贾珍平时再风流成性,也是尤氏这辈子的依靠。如今突然没了依靠,尤氏便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悲伤又茫然,虽然秦可卿已经怀孕,可能否安然无恙地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丈夫去世,继母又带着两个妹妹进京投靠她……尤氏越想越发愁,连日来胃疾也不见缓解,整个人清减了许多,秋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她身形单薄。 王熙凤只在贾珍去世的那日到来宁国府,如今见尤氏与那日相比,竟瘦得有些脱相了,心中暗惊。 她坐在尤氏身旁,语气关切地说道:“大哥哥如今既然已去,大嫂子还是保重身体为好,近日可有胃口吃食?” “道理我心里都明白。”尤氏叹息一声,“只是不习惯。我总觉得这东府里,处处都是他们的身影。有时回屋,不自觉地便喊你大哥哥,有什么事情想使唤人,又喊蓉儿。从前一喊,人便来了,如今喊了半天,发现没人应,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没了。” 失去亲人,其实并不只是他们骤然离世时令人感到痛苦。 更痛苦的是失去他们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你需要重新习惯没有他们的生活。 贾滟在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是空空落落的。经常踏进家门,就会喊母亲,可是久久没等到回答,才想起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十分怅然。 满屋子都是关于母亲的记忆,逃都逃不掉。 母亲去世前,跟她说爱会留下。 母亲的爱确实永远留在她心里,给她生活的勇气和前进的动力,但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那种难过和失落是长久的,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想到母亲就会忍不住流泪,那种心情是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 贾珍和贾蓉是什么好人,他们生前放|荡|淫|秽,死得也不光彩,还花了不少封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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