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头发再长长一点就可以用了呢。” “现在也可以的。” 明野将缎带扎在左耳上方,仔细捆出一个蝴蝶结。 “怎么样?” “好可爱,干脆把你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吧。” 明野就连耳廓都红透了,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那么羞耻的话啊。 “总、总觉得好难为情,果然还是等头发长一点……” “别啊,就这么一直戴着吧。我比较喜欢这样。” 明野轻轻摸摸缎带,这样的她也喜欢。 “好吧。” 幸村得到的礼物是一只巴掌大的晴天娃娃。 小人裙摆飘飘,一条粉色缎带在脖子扎成蝴蝶结,圆圆的脑袋上用黑色水彩笔画着大大的笑脸,还有两团温暖的红晕。 精致,但看得出明显的手工痕迹。 “是你亲手做的吗?” 明野笑咪咪地点头。缎带和长及肩膀的粉色发丝交相映衬,此时的她和幸村记忆最初的那个没什么精神的短发女孩相比,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好厉害啊。可是怎么办呢,我舍不得挂出去了。” “就是要挂在外面才有效啦,这样我比较高兴。” “我明白了……”幸村可惜地说。 幸村搬来凳子,亲手挂在窗外。 希望这个人接下来的日子全是阳光灿烂——明野这么祈祷着。 他们分吃了蛋糕,于是这个十四岁的,第一次共渡的生日就这么结束了。 3月11日那天,明野端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幸村。 幸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唔诶诶……头发,头发要被你弄乱了。” 3月12日那天,明野端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幸村。 幸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明野啪啪拍打他手背。 3月13日那天,明野端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幸村。 幸村用指背摸了摸她的脸颊。明野埋头,脸红到发光。 3月14日那天,明野端着下巴,鼓着一边脸颊,老大不开心地望着幸村。 幸村手伸到一半,明野模仿老虎发出威胁的声音,然后被幸村捏住了脸颊的肉。 她脸上的肌肤总泛着血气充盈的桃红色,白里透红,温暖柔软。幸村喜欢极了。 “你都在干什么啊?” “因为彩自己凑过来了,还满脸期待嘛。” “我才没有期待呢!”明野傲娇地背过身去。 “一点期待都没有。” “真的吗?” “真的!” “我好受打击啊。”幸村用消沉的声音说,“亏我都做了那么久的准备,打算送你白情回礼的。” “真的吗!”明野光速转过身来。 幸村变戏法似的捧出一只盆栽。 盆栽很小,放在书桌最合适。水蓝色的陶瓷花盆方方正正,看不到土壤,堆满了茂盛的叶片。绿油油的叶片上,三朵嫩黄的小花含苞待放。 其中一株甚至已经微微打开了花瓣,仿佛里面住着一只小精灵,正怯生生又充满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哇啊啊……”明野发出沉醉在美梦中的声音,“不是吧,好可爱,好好看,神明大人啊……” 幸村笑看着明野乐陶陶地将他的礼物捧进怀里,“你喜欢真是太好了,这叫做长寿花。” “我真的可以把这么好的东西带走吗?” “带回去吧,把它当成我。这样你在家里的时候也可以随时见到我了。” 明野受凉般忽地一颤,仿佛从美梦中惊醒。她慌忙将花递给幸村,“果然还是精市帮我养着吧。我一点也没有照顾植物的经验,我怕……” “最需要小心注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很好养活的。” “但是……” “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拿出去晒太阳我都会提醒你的。” 明野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要一直提醒我哦。” “嗯。” 明野抚触着充满生命力的叶片,想借此稍微驱散心中的不安。 现在是三月中旬。当初说好的,决定着幸村做还是不做手术的第二个疗程就要看到结果了。 结果出来那天,明野一整天都惶惶不安。像是有一把锯子架在心口,希望和失望在两端拉扯,她所感受到的恐惧要远甚于上一次。 明野想,她都这样了,幸村还有他的家人又该多么难熬啊。 到了医院,幸村不在病室,只给她留了一张他在天台的纸条。 去天台找他之前,明野先去了医生办公室一趟。 这层住院区的医护人员全都认识明野。幸村的主治医生见是她,就问:“明野君是来问幸村君的事吗?” “是。”她边说边向医生微微俯首,“我想知道前几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翻出病历,让明野看到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化验单。 “很遗憾,保守治疗的效果并不理想。从检验数据来看,甚至比上一次更加恶化了。” 明野揣着一颗空空荡荡的心来到天台。 度过了一整个严冬,时间来到四月。空气寒意褪尽,头顶阴云逐渐消散,开始显露出湛蓝的天空一角。 可明野还是觉得好冷。 花坛在幸村的照料下恢复了生机,就因为这一抹翠色,整个天台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死气沉沉。 幸村身穿病服披着外套,正背对着天台大门给花坛施肥。他一手捧着肥料,考量着用量,将颗粒状的肥料撒在土里,一边爱怜地观察着在春风中不住颤动的枝叶。 “彩,来了啊,过来这边。”幸村笑着向她招手,“你看,已经开始结花苞了。” 明野走过去,将书包垫在膝头,默不作声在他身边蹲下。 她一步步看着他在这里种下的三色堇发芽、拔个、舒枝展叶。现在终于看到小指尖那么大的花苞挤破绿色的芽包,从合拢的毛绒绒的叶片中探出头来。 蓝、紫、黄、白、茜、红……五颜六色,等到这些花全部盛开,一定是一副壮丽的景象吧。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幸村问。 明野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郁郁垂下脑袋。 幸村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为什么还那么镇定呢?和上一次的他完全不一样。她宁愿他好好发泄一通,总好过攒在心里。 “你在我面前这么消沉的话……真拿你没办法啊。” 幸村牵着明野在长椅坐下,俯首看着她,问:“要抱一下吗?” 明野点点头,幸村将她纳进怀里。 一种陌生的幸福感在体内弥漫开来。微微僵硬片刻,明野抬手也环抱了他后背。 他的气息暖暖地将她包围起来,她在这其中深深呼吸。侧过脑袋,将耳朵贴在他胸口。 她倾听着他的心跳,像是以此过活一般。 幸村摸了摸她的发顶。明野心下感叹又反过来了,明明这种时候应该她安慰他的。 “不用担心,我没有逞强。实际上……自从和父亲母亲商量好,我满脑子考虑的就全是治疗效果不好的情况了。这或许可以称之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吧?” 好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的人生才刚开始,有相亲相爱的家人,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才刚开始交往。有好多想和她一起去的地方,一起做的事。 还有好多想画下来的风景,想培植的花草…… 这一切和不能打网球相比,在他冷静思考的两个月里,心中的天秤已经沉甸甸倒向前者。 可是……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还是要做手术。” 明野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他。感觉到她的依恋,感伤填满了幸村的内心。明野支持他做手术,可她心里终究和妈妈还有乃乃叶一样,是不希望他做的。 不止明野,父亲和祖母也是。 “如果说先前我害怕手术风险,现在更害怕这个病本身。我有预感,它造成的最大破坏不在于身|体,而在于我的内心。” 面对着心爱的少女,幸村毫无保留地倾诉起来。这些最深沉最隐秘的思考,除了她以外,他不会再对别的任何人诉说。 “如果不手术,接下来的每天我都会活在随时发病的恐惧当中,患得患失,惶惶不安。我想这就不能叫做活着了,只是苟活。 “我将再也见不得听不得和网球相关的一切。曾经得到的快乐全部变成痛苦,加倍地折磨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灰心丧气。我会渐渐控制不了情绪,变得喜怒无常,将身边亲近的人全都伤害个遍。 “网球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再也不能打网球的我就不是完整的我了。” 明野在他胸口抬起头来,不安地望着他。 “彩喜欢现在的我吗?” “喜欢的。”明野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也对这样的自己很高兴,因此绝不要变成另一个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这病连内心也一并破坏,所以……我要接受手术。” 明野不安的内心终于开始平定下来,她撑着幸村胸口,和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仰着脸在近处打量他面容。 因为幸村的言行很有大人的感觉,自打认识以来她潜意识里从未将他当做同龄人看待。凑近了才发现,他的五官分明还残留着孩童的稚嫩。 现在,这张尚且稚嫩的面孔显露出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坚毅。 如果说生病前的幸村散发出的光芒高远、飘渺,现在的他就像饱经打磨而更加闪耀的宝石,那份超越苦痛的力量只是从旁看着,就能够振奋她的内心。 “总觉得……精市比一开始认识的那会更帅了呢。” 幸村脸颊发热,“突然袭击很狡猾哦……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有好好考虑过二人的将来。如果手术失败不幸瘫痪,他是绝不会以那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的。 毕竟成功率不高,得为她做做心理准备才行。 “我有一些很自私的话想对你说。”幸村斟酌着用词:“交往以来,只能让你来这种地方陪我……之类的话已经说了很多次,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我还要给你带来难过的回忆。” 看出她想要反驳,幸村先一步用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唇。 “即便如此,无论结果如何,无论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能遇到你、和你交往真是太好了,我打心底里这么想。” 天台静悄悄的,少年与少女久久地望着彼此。 明野眼中浮现水雾,她眨了眨眼睛,向他展露出羞涩的笑容。 “我好开心……但是如果重来的话,我会与之前不一样。我一直在想,一开始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 一开始,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这句话勾起了幸村关于她的全部回忆。 回过神来,与她相遇已经快一年。她总是怯懦不安,原地徘徊,是他不断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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