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为没什么必要……” “总觉得明野好像神话或者传说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呢。” 明野脸颊飞红。 为什么他明明在吐槽她却微妙的有种被夸奖的感觉?话说这种情况一般不是说野人、原始人或者老太太吗? 幸村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这下该怎么办呢?如果遇到需要联络的情况……” “我记下你的电话吧。” 明野向他打开手心。她的手小巧柔软,血气充盈、泛着健康浅红色的掌心让幸村有片刻的出神。 “也好。” 幸村轻轻托着她手背,在她手心落笔。 他正在她手心留下他的印记,这让他陷落在一种特别的欣喜中。 明野悄悄打量幸村,他在她近处埋着眼,浓密的眼睫衬得那双鸢紫色的眼眸温柔又耐心。 从笔尖传来的力道也很轻,像是生怕划伤了她。因为太痒了,明野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缩手。 “这是我的以及我家里的电话,为防万一,都给你吧。” 他的手纤长,白净,骨节分明,像玉石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散发出微微的凉意。无论哪一处都有着极尽优美的线条,又不知为何,握着笔写字的样子充满了让她脸颊发热的力量感。 “好了……回家洗手之前要在别的地方誊下来哦。” “嗯,知道了。那个啊,幸村……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电话之类的,不太方便……” 她支支吾吾,面上显现出让他难以理解的难堪神色。至少不像将他视作“不应该给家里电话”的人,幸村虽然不解,却没有介意太多。 “没关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去的。” “嗯。我也是。” 不知怎的,明野有些心慌。 他的手好凉,现在的天气好像也没有那么冷吧? 从那天以后,幸村就真的没再出现。 明野这才察觉,原来于她来说,幸村已经成为了必不可少的存在。这种变化来得悄没声息,在二人共处的每一刻又都实实在在地往更深处增长着。 见不到他的时间里,明野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眼巴巴地数着时间—— 这几天他在休学旅行,说是要去冲绳。此时此刻他都看着什么样的风景呢? 休学旅行早就结束了,他怎么还没来呢?对了,他在准备学园祭来着。 反正立海的学园祭对校外开放,要不要去看看他呢?悄悄的,在远处看他一眼就好。可他要是很忙,却因为不得不分出时间和她打招呼而讨厌起她来的话……还是不要吧。 学园祭过后有很多收尾工作,没时间过来也是正常的。 海外旅行的时间一定延长了吧…… 到了寒风萧索的十一月,她终于停止继续为他的不出现找借口。 说好的大半个月,这都一个月零十三天了。他就是不想来了,不想再看见我了——明野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 她开始细细回想她所记得的二人共处的所有记忆,她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回避和退缩感到心惊。 那么冷淡的反应,简直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如果她和幸村角色互换,哪怕只有一次她都不会再出现在这样的人面前。 实际上她还抱着一点微小的希望——幸村出于某种身不由己的原因,没法来见她。 她不敢往深处想下去,宁愿他是对她厌倦了。 其实她所有的担忧和疑惑,只需一通电话便可以得到答案。他写在她手心的两串号码,她在当天的回家路上就背得滚瓜烂熟。 可她不敢。 她有时候真的很疑惑,一个人是怎么有勇气给另一个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的。如果对方不想理会自己,那该在电话另一头露|出怎样厌烦的表情啊。 明野不想给自己以任何可以判断幸村讨厌她了的证据,她宁愿缩回自己的小世界里,捂住耳朵,闭上双眼。 虽然她无法想象幸村厌烦的神情,就连他稍微可以称得上是冷淡的模样都想象不出来。 是了……因为他总是那么温柔可亲地对待她,总是用那双明亮的,满载着许许多多没有说出口的话语的双眼注视着她。 思念的九月,满心不安的十月,惶然无措的十一月……然后是被虚无缥缈的希望反复折磨的十二月。 平安夜早上九点,站前的咖啡厅。 他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到。
第8章 八 突然有那么一天,毫无预感毫无预兆,整个世界的天空就此灰暗下来。就像某件无比珍贵的事物,在他毫无预感的一瞬间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海外研修回来后的第二天,他晕倒在站台,接着被推进急救室,好歹捡回一条命。两个月的时间里辗转多家医院,最后终于确诊。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病症,从医生和家人闪烁的言辞中,幸村理解了这种病尚属于人类医学攻克范围之外。 发病症状与“格林巴氏综合症”类似:先是失去空间感以及从触觉开始的五感,接着四肢肌肉从肢端开始渐渐无法收缩,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晕厥过去了。 如果情况危急没能得到及时救治,心肌会有一定几率麻|痹,届时心脏将停止跳动。 因此从确诊那天起,他再也没能离开医院。 没法去学校没法上街也没法回家,只能与一堆形容枯槁的病人关在一起。 一开始,幸村怎么也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光怪陆离的睡梦中,他没有晕倒在站台,他的疾病诊断书只是周围所有人联合起来对他做出的恶劣玩笑……当午夜在死寂的病房醒来,他又不得不面对噩梦一般的现实。 然后他接受了现实,拜托妹妹买来相关的医学书籍,在网络上搜索所有能想到的关键词。 病因,未知;发病机制,未知; 治疗手段,有;能否治愈——未知。 这感觉就像死神趴在后背,一边向他脖颈喷吐出冰冷的吐息,一边告诉他:不要放弃希望啊。 光辉的未来没有了,曾经呼吸一般理所当然的一切也没有了。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阴翳,无论看什么都是铅灰色的。 前来探望他的老师、亲戚、同校学生,眼中写满了同情和惋惜。希望他好起来的善意是真,潜意识的、祸未及此身的安心感也是真。 最近每当听到“一定能治好”、“不要放弃希望”之类的话,他都会打心底里烦躁起来。他会想:这种毫无根据的鼓气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等冷静下来,又不禁为越来越刻薄的自己感到心惊,自厌、羞惭接踵而来。 好可怕。 生病真的好可怕。 破坏他的身|体,将他禁锢在医院里。蒙上他的双眼,让他看不见未来。甚至连他的内心也一并腐蚀。 突然意识到,他眼中的世界将永远不再只有光明。 他作出平时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一一回应,不肯示弱的内心却早已疲惫到了极点。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这个地方可以热闹一点。 很多人来了又走。那扇病室门就是两个世界的交界,外侧世界阳光灿漫,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人,独自面对冰冷无光的内侧世界。 幸村在镜中看着那张短短时间变得全然陌生的面孔,突然回想起了引发出一系列事件的那张照片,以及照片中明野的面容。 仓惶、无措、孤寂、悲凉…… 原来如此。她也是他曾经感到好奇的、内侧世界的住民啊。 其实无论照片还是在现实中面对面,她都深深地吸引着他。现在看来,就连这份懵懂的情感也要随着风雨飘摇的将来一并消散了。 眼看着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曾经万分期待的这一天,现在希望永远不要到来的好。 如果她也用那种看病人的目光看他,他内心某处一定会遭到永远不可逆转的破坏。 可是不赴约不行。他向她约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到。 去见她,告诉她我们以后都没法再见面了,然后真的再也不去见她了吧。他绝不要以这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按理来说他现在不能出院,最好连病房都不要离开,以便医生观察。直接请求让他出去几个小时是不会得到允许的。 他找来同病区最喜欢粘着他的几个孩子,用堆在病房里的糕点作为报酬,请他们在清晨交接班的时候吸引值守护士的注意。然后换上外出常服,像是任何一个前来探病的病人亲属一般,再自然不过地走出医院。 室外寒风凛冽,铅灰的云层厚厚堆叠在天空上,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刺人的冷风似乎一直吹进了骨头里,在这严寒中,幸村有种他随时随地都会如同冬眠的动物一般睡过去的错觉。 街道被装饰得很有圣诞气氛。也是,这世上不论有谁遭遇着怎样的痛苦,总有更多的人沉浸在欢乐之中。这种欢乐很轻易便能将整个世界淹没。 他比约定的时间更早进入那家咖啡厅,流理台上摆着一个造型复古的座机,他向店员要了号码,然后离开。 出了咖啡厅便是一条笔直的人行道,在隔着一条马路的正对面,是巴士站台。 幸村混在站台等车的人群中,一直注视着马路对面的咖啡厅。 没多久,明野出现在视野中。她推开咖啡厅大门,正好在落地玻璃窗后的座位坐下。 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的人|流,浅蜜色的灯光下,仿佛被关在玻璃橱窗里的少女心神不宁地向人行道张望。 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以后再回忆起这个少女,大多是眼前的画面吧。 那么他再看久一点,看仔细一点也没关系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下定决心,拨通了刚才得到的咖啡厅的号码。 一位店员走近,对她说了什么。她指着自己又确认了一遍,这才起身跟在店员身后。 幸村看着她拿起听筒。 “喂?”听筒传来她不安的声音。 “明野,是我。” “幸村……” 幸村能看见明野一动不动地握着话筒,看不清她表情。 “对不起啊,我来不了了。” “……” “还有以后……大概我再也无法和你见面了。” “……” 听筒对面只传来舒缓的音乐声,隐隐混杂着暖风机吹出来的热风搅动空气的声音。 幸村知道说到这一步就已经够了,即不会伤害她,也能干脆地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将近两个月的观察,他自认已经足够了解明野。 本来就是他单方面在接近,只要稍稍推一下,她一定会远远逃离。 “就是这样……” 能说的话已经说完,但他并不赶时间,不那么快挂上电话也没关系。 依稀看到明野也一直怔怔地将听筒贴在耳边。将这当做最后的道别,他隔着听筒听着、或者说想象着她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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