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实在不能怪她啊! 她没人帮忙兜底的。 但还没等她将话说完,就见李清月忽然跳了起来,“你说的没错!如果正着不能验证我的猜测,那就反着去做!” 她拔腿就走,下一刻又忽然折回来朝着李素筠道了个谢,“多谢你了!” 徒留下李素筠站在原地,有好一会儿的失神。“……我真的有帮上忙吗?” 但是看阿菟忽然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的样子,应该……应该是的吧。 她也无法看到,李清月在第二日找上了武媚娘,说出了一个请求。 “阿娘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印证我的一个猜测?” 武媚娘虽已确认了身怀有孕的消息,却还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平日里依然正常在外走动。这也让李清月提出这个想法有了操作的空间。 或许,这件事对于阿娘插手政务,也是一项提前的考验。 武媚娘道:“你先说说看,是个什么事吧?” 李清月咬了咬下唇,又有片刻的犹豫,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我想让王文度得到重判!” 王文度? 武媚娘的目光微动。 她还真没想到,会从女儿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来。 西突厥战事的取胜,既代表着苏定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大幅抬升,也代表着此前干扰作战的程知节和王文度等人都会随之回京。 延误战机和屠城掠财在这等规模的战事之中绝对是重罪,起码陛下对程知节革职查办的惩罚是没有错的。 要不是看在程知节对于大唐建立有着卓越的贡献,加上阿史那贺鲁被擒获后陛下心中宽慰,这个惩罚还能更重一点。 可王文度这个始作俑者的惩罚,确实有点轻了! 按照律令他应当被判处死罪,但当他这个“王”乃是太原王氏的“王”时,这个死罪可能被削减到只是贬官成为平民。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皇后被废,却不代表着五姓七望彻底失去影响力。 陛下要对长孙无忌动刀,也不代表着会让关东世家成为下一个关陇势力。 可阿菟现在说,要让她促成王文度被重判,那就是——要他死? 她拍了拍床榻边上的空位,示意李清月坐下说话,“能不能告诉阿娘,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李清月往她的身边靠了靠,却没有长篇大论地与她说什么道理,只扭头用一双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憋出了“危险”二字。 而后便再不肯多说了。 武媚娘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回道:“我试试吧。” 当阿菟以这种方式跟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算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武媚娘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当年她喊出那个“雨”字时候的情形。 当年她可以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去完成雨水成灾的筹备工作,那么如今…… 就算她还不知道阿菟所说的“危险”会印证在何处,也并不妨碍她选择先相信女儿,看看这件事能不能完成。 王文度能不能重判,其实并不完全取决于他的罪名,而在于陛下的态度。 不过幸好,自永徽年间入宫到现在,已有七年的时间了,足以让她用更加隐晦的方式窥探出这一点。 确定了能不能做后,在执行这件事上,她也要比阿菟有门路。 比如说,在支持陛下重建东都这件事情上,许敬宗因为先一步获知内情而站队出来,得到了陛下的器重。又在今年将他加封为郡公,还给他的父亲追封为冀州刺史,可以说是拿到了大好处。 为此,许敬宗还找了机会向她道谢,恰恰给了她借用此人动刀的机会。 她望着女儿还有些忧虑的小脸,干脆伸出手来捏了捏,“小孩子一个,干什么摆出这么一副要你来顶天的表情?” 她莞尔一笑,“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 王文度就算和太原王氏有关,但若陛下真的铁了心要处理他,没人能保得住的。 谁让他犯下的这个错误,远比韩瑗那等“和褚遂良密谋”的罪名铁证如山。 至多就是陛下觉得打了胜仗后无所谓,才让人有从中斡旋的机会。 现在阿菟觉得他该死,那他确实可以死了! 长孙无忌都可以被预定了死局,王文度有什么不行的?何况前者更多的还是陛下自己的想法,而后者却是她这位皇后的意思。 当她推动着陛下的心思,促成了洛阳为东都之事后,她真的不想品尝更进一步的权力、获得更多的影响力吗? 或许……也是想的。 那就去做吧。 “你等我的消息。” 一个月后抵达的消息,让李清月又发愣了好一会儿。 王文度经由三司同审,最后还是以死刑论处。 依照唐代的律法,在立春到秋分之间不执行死刑,但王文度依然被砍了脑袋。 只因有一条罪名可以从中破例,那就是“谋逆”。 他贻误战机事小,苏定方的作战结果也确实弥补了这次战事上的损失,可若是没有呢? 若是让阿史那贺鲁自天山夹道逃逸,自塞外集结西突厥旧部卷土重来,到时候拖延之下产生的军粮和兵力消耗,到底要由谁来填补? 李治最恨的便是欺他年少之人。 长孙无忌踩着他的雷区蹦跶,难道阿史那贺鲁就不是吗? 他可是在太宗朝安安分分,看他继位才背叛的! 誓杀阿史那贺鲁这种事情,早在万年宫议事的时候就敲定了。 而王文度今日可以为了嫉妒同僚的战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明日他恐怕能翻了天去! 不杀一个王文度以儆效尤,往后在外作战谁知道还能出多少幺蛾子。 在这等“通敌叛国”“等同谋逆”的罪名面前,就算是太原王氏也没这个胆子捞人,还是先让陛下平息了怒火为好。 何况也正如许敬宗在向陛下谏言的时候所说,西域各国行将前来长安朝见陛下,若是知道在边境屠城的始作俑者被陛下处决,他们也更能感受到陛下对外邦的慈悲之心。 这才是天。朝上国的风范。 …… 李清月将这份审判罪名的陈词看到最后,眼中的迷茫里已经渐渐出现了一点明光,而后将其中的阴霾渐渐驱散开来。 直到她突然将这份文书一合,从桌案后头跳了起来。 王文度被处死,要说她毫无感触那是不可能的,谁让这毕竟是真正经由她影响而后有悖于历史进程死亡的第一个人。 可若要她对此人生出什么同情心,那也是绝无可能! 比起为其默念一句“好走”,李清月胸膛中在这一刻充斥着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王文度顺利地达成了被处死的结局,没出现什么特别的因素从中干扰,让他又被人给救回来。 所以也不会再有历史上他被重新启用,在数年之后才病死的事情了。 就算真有校正历史轨迹一说,它也必然有其限制。 李清月也更愿意相信,这是在证明历史可以被改变! 看吧,萧淑妃从死到生,王文度从生到死,正面的尝试和反面的尝试都已有了结果。 那么她何必庸人自扰,担心这个还未出生的李旭轮,代表着某种命运的注定呢? 在她拿着那份文书往外走去的时候,她原本还剩下些许的迷茫全部一扫而空。 不,她不只是应该相信没有所谓的天生注定,还应该相信,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有被彻底扭转的可能,她就不应该再用所谓的历史知识去框定自己的认知,放弃一些本可以为她所用的资源。 而她确信,从年幼之时开始做出的任何一项准备,在未来都绝不会亏待于她。 比如现在,她就有一件事可以去做。 她朝着澄心吩咐道:“陪我去找阿弟。” 忽然接到这样一出命令,澄心还有那么一点奇怪。但眼看小公主摆出了一副雷厉风行的做派,她就算再有什么想问的,也得等到之后再说。 何况说不定,她跟着公主过去也能得到解惑。 李清月在心中思量起了自己过去后该当拿出来的说辞,稍微有点不确定,光是凭借着自己生辰的那次交流和随后的几次见面,到底能不能将李贤说动协助她做事。 这还不能算是一件寻常的事。 她要做的事情,不仅是为了母亲和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为了进一步稳固她在洛阳的名望,以及另外的几件后续之事。 当然,说名望可能还有点不确切,毕竟洛阳的百姓只知道,是有这么一位小公主负责监督那些僧侣造桥、举办水陆法会,让这“安定公主”的名号已同洛阳安定有了少许联系。 按照有幸目睹过安定公主在洛阳城中走动的人说,这位小公主在带领着众多僧侣在城中走动参观,没少对他们那位前刺史赞誉有加。光是这一点上,就让人不由对她心生好感。 可传播更广的,还是“此举出自陛下授意”。 所以光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起码在二十年内,洛阳的地位都不可能超越长安。而长安的上层博弈,以她的年龄和身份,最多先做到一些旁敲侧击的影响。反倒是洛阳,是母亲和她都可以插手经营的地方! 她现在要感谢李旭轮的存在了,因为正是有他的缘故,才能让李清月去达成这下一步的目标。 “公主,快到了。”听到澄心的提醒,李清月连忙收回了神思。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更加和蔼可亲的表情。 就是这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可能又和李治想吐槽的“慈祥”有点沾边。 不过李清月已经放弃考虑这个了,总不能指望她能那么快学会如何与“同龄人”相处。 ——李素筠那种不算,大了她五六岁呢。 今年也才三周岁多的李贤,还正是刚读了点诗经用于认字的时候。 虽说因他聪明,旁人要和他正常沟通不成问题,但他显然不是李清月这种超乎常理的存在,也没法和素筠一般,自小孩子的话里掰扯出大道理。 当李清月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房间的一角,拍着手中新得的一面小鼓。 说李贤有些音乐天赋还真没错,他击鼓不是随性乱拍,而是真能令人从中听出点节奏感来。就是…… 看着这么个稚气的孩童颇为沉醉地摇头摆脑,时而还闭着眼睛,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好笑。 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又或者是以余光瞧见了李清月的到来,他又飞快地收回了手,安分地摆在了面前,转过头来朝着她喊了句“阿姊”。 李清月没跟他多废话,反正掰扯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也听不明白,还不如只说需要他做什么。“我有件事想要你与我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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