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刀锋逼及身前,“噌”的一声,刀剑相抵,雪白凛然的光,倏地一下子照亮了彼此的双眸。 白玉堂登时露出惊愕的神色,面前疑似杀死小飞的女人正是陈州城里“逍遥子”的夫人。当时他只是远远望了一眼,这时凑近了看,雪光映容,更觉其艳光四射,雪白的脸颊微微一凹,方思阮嫣然一笑道:“白少侠,你总算是认出我了。” 白玉堂惊道:“是你!”
第85章 逗猫日常(完) 白玉堂微微一滞,心中除却疑惑之外还夹杂着些许警惕,此时的“段夫人”和那日在陈州时柔弱的模样全然不同,他和她没有过多相交,也不知她性情如何。 展昭倒是看上去和她很熟,但当他向他问起“逍遥子”的夫人时,他却立即闭口不言。 似友非友,似敌非敌,或许只在一念之间。 茫茫雪中,方思阮与他一齐同时收回了武器,收回敌意,见白玉堂的眼光一直放在了地上的那具尸体上,红花在雪地间绽放,似妖艳的血,她问道:“这就是那个红花杀手?” 白玉堂颔首,目光从她手中的剑上滑过,转而仔细地打量着小飞的尸体来。剑上虽有血迹,但小飞的身上却没有伤口,只有唇边留有一丝血迹。 红花杀手小飞是被毒死的。意识到杀死小飞的另有其人,白玉堂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段夫人,你为何会在此?” “我来这里找一个人。”方思阮凝视着剑上干涸的血迹,她是为了庞昱而来,本以为包大人能将他绳之以法,却还是被他逃过一劫。既如此,那她就必走上这一遭。 她不愿多提及庞昱,也已看出白玉堂前后态度转变,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道,“你相信我没有杀他?” 白玉堂道:“如果你要杀他,根本不会用毒。” 方才他们过了一招,但只这一招就足够令他知道方思阮的实力,绝不会在他之下。 这么一位绝顶高手对付远不如她的敌人,自然是不齿使用这种下毒的手段来杀人的。 方思阮微微一笑,蓦地将手中的青剑掷出。 剑身泛红,似乎蕴藏着热意,贴着地面穿雪而过,“嗤嗤”两声,雪融火熄,待剑柄撞击到青石砖上时,利剑陡然一转,又回到她的手中。 剑身青鸦鸦的,上头的血迹已被融化的白雪洗去。 白玉堂一惊,惊愕过后却是想到了什么。不管她的身份是“逍遥子”的夫人,还是光凭她自身的武力,安乐侯庞昱都奈何不了她。 那软红堂是她有意要进去的,他忽想起那庞昱染上的怪病,这其中或许就有她的手笔。 方思阮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想打扰,当即道:“既如此,白少侠,这红花杀手就交给你了。” 她执剑从容往巷外走去,擦身之际,却听身旁人以一阵极轻的声音在她耳畔道,“你来晚了,展昭他已经死了。”他的声音似乎要被落雪声覆盖,但言语间带上的凄楚之意难以忽视。 方思阮闻言霎时间心头大震,只觉耳间嗡嗡作响,好半晌才缓了过来,蓦地回过头去,正对上白玉堂复杂的眼眸,他冰冷的面容上半是愤恨半是悲伤,她几乎发不出声来,用尽了力气才喃喃地问:“你说什么?” 白玉堂见她听闻展昭死讯后顿失娇色,面色苍白,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本只是猜测,现在却是已经了然于心。 无怪乎在陈州遇见展昭时,他总觉得他一直心事重重的,原来是陷入了一段不伦的爱恋之中。 方思阮感到浑身一阵冰冷,人比雪寒,紧紧盯住眼前的白玉堂,眼眶一热,泪珠就要落下,但她很快又憋了回去。 定是他在诓她的话!是了是了。她只说是来找一个人,却没有说清是谁。但白玉堂却提起了展昭,就是不知他何时看出的端倪,故意要诈她一诈。 她冷冷觑他道:“你在骗我?” 白玉堂叹了口气:“你不信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见包大人。” 方思阮心里憋着一股气,跟着他一起去了开封府。她想就算展昭死了,她也要再见一见他的尸身。 是她将他从水中救出,又为他治好了眼睛。她费了这么多功夫,不是为了让他去死的。 若是他真的死了,真的死了......她又能如何呢?将他从坟墓里拉出来打上一顿?可那样他还是活不过来...... 她茫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白玉堂来到了开封府中。江湖中人,走得自然不是寻常路。白玉堂扛着红花杀手小飞的尸体翻越围墙,她紧随其后,转到了一间房前。 未来得及敲门,就听里头人声纷纷,忽而一道威严的声音满含痛意道,“展护卫跟随我多年,一向嫉恶如仇,义薄云天,他如今却被陷害至死,本府定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不洗刷他的冤屈......” 方思阮心下一沉,除非他们先前对过口供,可他们怎么又确保自己会来到这里,更不至于联合起来诓骗自己。事到如今,已是不容她不信了。 “叩叩叩”白玉堂敲响了房门。房内霎时一静,片刻之后,一个红衣校尉前来开门,见到白玉堂之时,眉头才一松,道:“原来是白大侠。” 包拯听到这一句后急忙从房中走出,见到白玉堂背了一具尸体前来微微一惊,道:“这莫非就是那红花杀手小飞?” 白玉堂点了点头,回道:“不错,我赶到之时,小飞已经遭人毒杀灭口。” 包拯的目光又落至他身后的方思阮身上,疑惑地问,“这位姑娘是......” 白玉堂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介绍起她,但转过头去见她此刻神情恍惚,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只好道:“这是展昭的一位朋友。” 天光初朦,一阵咚咚咚的鼓声惊醒了方思阮,有人击鼓鸣冤。 公堂之上,惜春院妈妈古长玉声声喊冤,即便是身旁白如梦临时翻供,她仍旧言辞凿凿地称展昭杀害她的义女古小红。 争夺不下之时,一身黑色长衫的男子从衙门外信步踏入,走至堂中跪拜道:“大人,展昭带回关键人证小红。” 在场之人莫不惊喜万分,唯有古长玉瘫软在地,面呈死灰之色。 原本被展昭“杀害”的小红亲自上堂指认古长玉,她那日被古长玉一剑刺中要害,立即昏死过去,外人都只当她死了,连古长玉也是这么以为。 办理此案的知县不查,处理尸体时,却被小飞发现她一息尚存,就将她救走,安置在一处僻静之地。 小红一一据实以告,古长玉知晓再也无法辩驳,终于供出了幕后主使刘公公。 这一切起因不过是先前的一桩铡美案,驸马陈世美贪图荣华富贵,心狠手辣地想要杀害自己的发妻与一双儿女。 包拯审理此案,铡了陈世美。公主因此一直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她身边的刘公公看不过去,因此设下了毒计,想要为公主报仇。 红花案至此真相大白。 包拯看到展昭安然无事,激动不已,几言相叙之后,展昭本想要请上几日假再去那山中寻找方思阮,他却突然咳了几声道:“咳咳咳......展护卫,后堂之中有人在等你。” 展昭微微一怔,冥冥之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当下立即匆匆地向堂后几个大步奔去。 “大人,你是故意的。”公孙策突然含笑抚须道。 包拯也是极为爽朗地一笑道:“或许我们很快就可以喝上展护卫的喜酒了。” 昨夜白玉堂带来的女子,他虽说她是展昭的朋友,但见她神色凄然,显然是极为伤心。这种伤心与朋友的伤心是不同的。 包拯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但当时他也以为展护卫已死,更不好雪上加霜,徒惹那位姑娘伤心,就只当作不知。 现在展护卫回来了,就好了,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展昭赶到后堂之时只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万种柔情在心间迸发,唤道:“思阮。” 方思阮回过头怔怔地凝望着展昭,她在这里听完了全过程,道:“展昭,你没死。这很好。” 所有人都以为展昭死了。 方思阮那时被他的死讯震慑心头,只顾悲痛,大脑中一片茫茫然,哪里还管得上去问他在何时何地出的事。白玉堂一向和展昭交好,以他性格,绝不会拿此事来诓骗她。 关心则乱,总是如此。 她既然已经亲眼见到他没有事,但也可以离去了。 但展昭好似已经预料到她的心意,瞬间绕至她的身前拦住了她,握住了她的双手道:“思阮,若你心中对我全然无意,我定不会阻拦你离开。但若你对我全然无意,又何必杀死安乐侯的时候在他身边放上一朵红花。” 她只是想为他洗脱他的罪名。方思阮转念一想,终是没有说出口,沉默不语。 展昭捧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我现在很感谢白玉堂。若不是他,我可能会与你错过这一面。错过这一面,天大地大,我不知到何处何时才能寻到你。思阮,我这几日里想了很多。我不会强留你于此,但你今后去哪里能否给我个信,只要让我知道你的下落就好。” 方思阮眼睫微微一颤,琥珀色的眼眸里似有了动容之意。 展昭鼓起勇气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她雪白的脸颊,见她没有拒绝,才松了口气,继续柔声央求道:“好不好?” 如果她想拒绝,他根本就碰不到她的一个衣角。 方思阮如是想到。 ...... 又是一年春, 江南岸,杨柳堤,醉人酒香伴风袭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方思阮前一世在江南一带居住多年,但今生始终不曾踏足于此,或许只是怕触景生情的原因。此次故地重游,旧情旧景依旧,却又觉得种种已然都不同了。 她信步在初春时分的杭州城里,沿街酒肆茶馆各类店铺热闹异常,湖畔柳枝细嫩微微轻拂,遥遥间远处寺庙钟声敲了一声。 忽地,方思阮被一阵隆隆的锣声吸引住了,她停下了脚步,驻足在一圈人群之外,向里望去。 人群里站着一个精壮的汉子,青布衣衫,衣襟大敞,露出胸前结实的肌肉,是个在街头耍拳脚的卖艺人,只见他拳风阵阵,招招强劲。他刀枪棍棒,无所不使。 一番下来,浑身热汗淋漓。但还有最后一招,是摆放在他脚边的一只巨大石锤。 这只石锤连柄带锤足有三尺长,至少有三百斤的分量。 那男子握住石锤,双臂紧崩,“赫”的一声,石锤离地,他面红耳赤,好似已经力竭,但闯荡江湖岂容有失,只能强忍。只见那男人额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石锤已从右手抛至了左手,围观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喝彩声。 丁零当啷声响起,铜板碎银扔在了锣里,一支细白如玉的柔荑也递上了一小块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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