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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姑苏，阿娘的贪玩任性以及爹爹对阿娘的宠爱是人尽皆知。整个修真界，含光君的雅正端方都是出了名的，大伯没有孩子，所以蓝先生对我抱有很大期望，格外严格，但阿娘不同，阿娘会教我何氏剑法，却从不过问其他，她尤其喜欢逗我笑，但我的正经古板同爹爹学了个十成十，阿娘为此常说:“我不希望你像你爹爹那样有多么高的修为，阿娘只是想，你能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经常同我讲十几年前的事，听姐姐说，阿娘也曾讲给她听，故事里的爹爹只有十几岁，却承担了许多责任。 ”以前，阿娘并未见过你爹爹有太多表情，他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不属于十几岁少年的性子，我第一次见他，便觉得奇怪，忍不住想逗他笑，结果，自己还被罚，抄了几遍蓝氏家训。” 那时我太小，不懂阿娘的话，可我记得清楚，阿娘说的时候，是笑着的，连眉眼中都是喜悦。 — 后来，姐姐要成亲了，阿娘格外高兴，却终日黏着她，我不解，有一天，听到爹爹对阿娘说的话。 “念儿成亲也不会离开姑苏，你也不必如此……今日，她同我抱怨许久。” “忘机，念儿是你我唯一的女儿，突然要嫁给思追，你舍得啊？这小思追都没说什么呢，她倒先找你告状了啊！……” 我不知爹爹有没有笑，只记得他说，日后女儿的女儿也会成亲，那时…… 阿娘笑了，说爹爹想的长远…… — 我呢，还有一位干爹，众人都唤他夷陵老祖。阿娘的那个故事，也同他有关，我和姐姐的名字亦是。 “当年在乱葬岗，若不是魏公子，阿娘和你的小命就都不保了……” 姐姐成亲前几月，我在山上见过他，依旧是拉着一头驴，转着笛子，伸手把我抱起来，和我说一句“乖”，对姐姐和思追哥哥一样…… 阿娘还说，十几年前，魏公子出事，姐姐出生，爹爹把思追哥哥带回云深不知处——思君不可追，念君何时归。蓝愿，字思追。而姐姐的名字，更是爹爹对至交好友的思念…… — 不知何时起，我明白，爹爹并非不爱笑，只是他的笑和温柔，都给了阿娘。 爹爹对我不算严格，可他对阿娘，比对任何人都好…… 爹爹每次下山夜猎都会带些稀奇的小玩意儿送给我，送给思追哥哥的一直都是竹蝴蝶，多年未变，思追哥哥却依旧欢喜。可我不同，于是偷偷听爹爹与阿娘说话。 “忘机，忘机，山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啊？” “上元节，放河灯。” 我透过门缝，看到爹爹从怀中拿出一盒胭脂递给阿娘。还有一根簪子，拉着阿娘走到镜前，亲手给她戴上。 镜子里，阿娘笑着，笑得很开心。她确实是喜欢笑的。虽然有好几年，都是同样的东西，可阿娘确是从心里高兴。 这对我还算是好的…… 爹爹时常把几岁的我丢给姐姐照顾，偷偷带着阿娘下山玩。 每次回到云深不知处都会跪在蓝老先生前听一顿训斥。 “你们，你们，都是做了爹娘的人，怎么还是如此？” 蓝先生几乎每次都说同样的话，姐姐在一旁抱着我，想笑却又不敢笑，她听我说，爹娘在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偷偷跑到山下去。 “忘机，浅忆的琴和剑法都是你教的，你不在，他怎么办？念儿小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是，你们，你们……” 阿娘强忍着笑意，先生则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最后留一句“你们俩去藏书阁抄家规！” 那段时日爹娘不知抄了多少遍家规。 次数多了，先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大伯，时不时提醒一句，帮忙看顾我，教我这些那些。 若是爹娘受罚，大伯也会说一句，浅忆的琴技和剑法都不错，家规也背的很好，叔父息怒…… — 后来，爹娘在藏书阁抄着家规，我在一旁背书，但阿娘抄的永远比爹爹快，每次她都会问，“忘机，我们还是在云深不知处待着吧，今日，叔父好像真的生气了？” “无妨。” “那下次，我们带念儿和浅忆一起？” “不可。”爹爹抬头，看着阿娘一字一顿，“浅忆太小，念儿有思追……” 阿娘笑了，站起身替爹爹研磨……窗外玉兰花落下，落在阿娘肩头，落在纸上…… 后来，我才知道，并非是阿娘抄的快，而是每次下山前，爹爹都会先将家规抄一遍，再哄着阿娘，帮她一起抄…… 阿娘和我说，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希望浅忆日后，能像今日的爹爹，也像被百般宠溺的自己……
第24章 番外五 金如兰篇 【番外⑤】金如兰篇——如果我阿娘还在，也会像蓝夫人那样吧。 我还记得几年前，小叔叔还在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被他宠着。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心高气傲。从小，我就没有父母，同龄的孩子……常说我“有娘生没娘养”，可舅舅对我很严格，我也知道，我知道爹娘是为谁所害，因此格外痛恨修习鬼道之人。 直到那日—— 我在金陵台上刺了魏无羡一剑，吓得将岁华扔在地上。之后，我在兰陵一家普通酒馆内，遇到了蓝夫人。 “金公子？”她坐在不远处唤我，我转身看见她，白了她一眼，“你们云深不知处不是禁酒吗？你身为含光君的人，怎么来这了？” 我知道，自己的语气中尽是不屑，本以为她会生气，可是不然，她笑了，走到我身旁坐下，摸了摸我的头。 “你别碰我！” 我甩开她的手，后退几步。 “金凌，你恨他吗？”蓝夫人并不在乎，只是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轻声问我。 “谁？” “魏婴，魏公子。”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自信。 “恨。是他杀了我爹，害死了我娘。”我的手攥紧了，咬着牙道。 她笑了，她，竟然笑了！ “金凌，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她语气异常温柔那时，我也不知怎的，中了咒一般，乖乖坐在她对面。 “你可听说过，亭山何氏？” “知道，你不就是亭山的人嘛。” 她又笑了，“当年，亭山何氏满门被灭，若非我阿娘拼死相护，我也不在了……” “那之后，我到了姑苏，可心心念念的，都是报仇，心里都是对岐山温氏的恨。忘机……”她提到含光君，脸上掩饰不住的笑，继而又说，“含光君，他把我关在静室，说什么都不让我出去。后来他答应我，会帮我，我也答应他，留在姑苏，不会乱跑。之后，我和他成了婚，再后来，射日之征，温晁和温逐流都死了……” “那你的仇报了！” 她点点头，却又摇头，“不错，灭我何氏一门的人死了，我的仇，也算是报了。可是，我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你不恨他们了吗？”我坐在她身边，真的像听故事一样。 “恨，当然恨。可是，射日之征啊，当我看见那么多尸体的时候，我的心揪紧了，就像亲眼看见当年亭山的悲剧……你知道吗？那一年，我亲眼看着阿爹阿娘在我眼前死去，看着生我养我的故乡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心里难受，可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帮着忘机和魏公子，试图护着留下来的温氏族人，也是想谢谢魏公子替我报仇。” “是魏无羡帮你的？” “是。射日之征时，仙门百家对他敬佩有加，可之后，就因为他要护着温氏族人，所有人都忌惮他，都躲着他，甚至要杀了他，可他所护着的人，虽然姓温，却并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那些人，都是老弱妇孺，并无半分修为。”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说着说着，眼眶竟有些微红。 她笑着，摇摇头，“那个时候，所有人都针对魏公子，只有你阿娘，在兰陵金氏的围猎中，替他说话。你阿娘成亲前，还特意到夷陵见他，让他看看，自己穿嫁衣的样子……” ——阿羡是我弟弟，旁人辱他，于我而言，不是小事。 ——还请金子勋公子向我云梦江氏魏无羡，道歉！ ——阿羡，我，我快要成亲了，过来给你看看。 “我和你阿娘，有过几面之缘，她是个特别温柔，特别善良的人。”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我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傻孩子，她怎么会不要你呢？这个世上，没有父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你又没有孩子，你怎么知道？” 蓝夫人愣住了，被我这一句话说得面色微红，继而摸了摸我的头，柔声细语，“若不是这样，那当年，我阿娘也不会护着我。” “金凌，你知道吗？你的满月宴，魏无羡本来可以参加的，可是……” “可是他却杀了我爹！”我急了，手紧紧的攥着，身体有些颤抖。蓝夫人见了，面露担忧，伸手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纤细，很温暖…… “金凌，你知道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魏公子会杀了你父亲。你母亲是云梦江氏的大小姐，她对魏公子，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我不相信，他会杀了你父亲，害****，也不相信他会故意修习鬼道。” “这些，是魏无羡让你告诉我的？”我抽出手，怒目看着她。 “非也。”蓝夫人摇摇头，依旧是笑着的，“不是魏公子，也不是忘机，是我自己想告诉你的。当年，莲花坞被烧，你舅舅江宗主，金丹被化，后来不知不觉的好了，那之后，魏公子便开始修习鬼道，也从不配剑……我总觉得，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拍拍我的肩膀，站起身来，“当年不夜天一战，我觉得另有隐情，你阿娘，是为了保护魏公子，以身挡剑……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不要意气用事，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样，或许，一直有一个人，利用了一切……金凌，金如兰，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看到，她是想离开的，却又转过身，“你阿娘她很好，你阿爹也很爱她，他们是你的父母，不会不爱你，也不会不要你，只是这世间，所有的事，都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遗憾，其实谁都一样，魏婴魏公子，他是你的长辈，是你的舅舅，他和江宗主一样喜欢你，疼你。你的字，是他取的，你不知道那时他有多开心。还有那次在你的字，是他取的，你不知道那时他有多开心。还有那次在清河，是他救你的，你还是个孩子，不必为了上一辈的事情痛苦，更不应该被一个所谓的恨字，迷惑了双眼……” 我问她,你也有遗憾？是什么？ 她说，“她后悔儿时没有好好修行，在亭山遇难时，什么都做不了，后悔她成婚时，爹娘不在身边，没有看到她一身嫁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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