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灯光下,金盏莲花的烛芯氤氲着青烟,忽而炸开一瞬—— 微风波动,豆灯乍暗。喜恰面前,倏尔出现了一个面若莲花清妍的小少年。 ...... 哪吒行之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小妖皆在探查金蝉子西行取经的事。一经查问,或嘴硬不答或随意乱指,好在他会入梦术,全都直接入梦一了百了,这才找到了陷空山来。 小白鼠精依稀旧颜,如杏含水的眸子一点未变,却又似变了许多。 面若芙蓉,唇似涂朱,乌髻金玉琳琅,环佩叮当,俏丽若三春之桃,明艳不可方物。 ......幸好他找到了陷空山。 他找了这么久,整日惦记着的小灵宠,原来就在这里! “软软。” 小少年如琥珀澄澈的眼眸浸在灯下,渡上一层忽暗忽明的光,恰似水波潋滟,说起话来却咬牙切齿。 喜恰却是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哪吒目色沉沉,失而复得的喜悦乍然掩下,心中的晦涩却犹如水光蔓延,泛起涟漪。 “软软——”他又喊了一声,见她退后,面色不虞要去拉她的袖子。 印象里一向温柔乖顺的小灵宠却面露警惕,目色微冷,轻轻一侧身,躲得极快。 她的骇然警觉甚至激起云楼宫法印的波动,一道耀目金光闪过,将没有防备的少年一下隔绝三步外。 “......”哪吒错愕住了,语气渐冷,“躲我?” 天色更昏暗起来,灯轮的烛光却耀眼熠熠,照亮了两人神态各异的脸庞,和少年那袭灼艳的红衣。 喜恰一顿,侧目问道:“你是何人?” 她怎么,隐隐觉得哪里古怪...... 少年蹙起眉头,双拳也不自觉握紧。找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就得来这么一句“你是谁”,轻飘飘的简直犹如挑衅。 他气到答不出话,只想上前把小白老鼠精抓住再说。 说巧不巧,恰是因他气到极致,向来持/枪稳当的手竟然颤了一分,让小白老鼠精看准了时机,展袖一挥—— 平地里倏尔冒出一群孙悟空,笑得张扬狂妄,震耳发聩。他们嘻嘻哈哈着,喊着“吃俺老孙一棒。” 哪吒错愕了一瞬,拳头硬了。 “你好大的胆子!”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漫天飞舞着的全是孙悟空的猴毛,也不晓得他这小灵宠收藏了多久,哪吒手中幻化出火尖枪来,横空一扫,却没扫完。 人倒是冷静了些,不过只有一点点,他垂目忍耐:“软软,不许玩了,我们回家。” 刻意压制下的温柔,叫哪吒一柄火尖枪下意识使得也不那么凌厉了。 但喜恰面露疑惑,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 这猴毛她倒是第一次用在旁人身上,还是某天百无聊赖从玉锦袋里翻出来的。方才这小少年一举破了那什么云楼宫的法印,她心中自然有些惊,慌乱下才将这猴毛洒了出来。 如此看来,他倒也不是很厉害,连猴毛小兵都打不过的样子。 心下松了口气,喜恰倚在洞府前,好整以暇看着他。小少年看起来略微小她一两岁,眉长入鬓,一双凤眸更显璀璨,又长得骨秀妍清,肤白盛雪,艳若桃李。 “你是哪来的小弟弟,见你此番吃力......”她似笑非笑,轻呵一口气,“不如这样,你叫声姐姐来听,饶你一命?” 哪吒的手狠狠顿住,险些被虚假孙悟空打上右臂。 他凤眸微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如似涂朱的薄唇也不自觉微张。 最后,他的声音也有一丝自己没察觉的轻颤,主要是气的,“小老鼠精,你、你......” 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他与猴毛斗法的动静太大,终于惹得洞内看家的小妖们都探出头来,各个眼含关切,望着喜恰。 喜恰也止了看戏的心思,微一沉吟,扬首叫小妖们回去。 见小少年还在与猴毛缠斗,似乎一时难分胜负,于是又施了好几个防护法咒,施施然回洞府深处。 “乖,咱们不看了。” 无底洞之所以叫无底洞,自是因此间深不见底,千洞不一,极易藏匿踪迹。 喜恰安抚好小妖精,叫她们收了心,自己却忽然顿住步履。 她就说,方才就感觉怪怪的...... 红衣,清俊非凡。 瞧着虽不算特别能打,但也是个能破去仙宫法印的人——该不会,该不会就是铁扇公主的儿子红孩儿吧?! 嘶,难怪说什么“回家”。 喜恰心中的感觉一言难尽,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该死,这好姐姐竟然直接把儿子送上门了”。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她不过才消失在洞府前,小少年便似放开了因谁束缚住的手脚,一柄火尖枪烈焰灼灼,一瞬间将一堆猴兵挑开了。 而无底洞的法阵,于他而言,解开只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因她所学尽是他之教导。 是故,两人又重新在洞府前厅重遇,顿时相顾无言。哪吒的沉默没有道理,可一时他却消了所有气焰,只神色复杂看着她。 她是不是,在怪他?他这样想着。 喜恰怔愣一瞬,实在没料到他能进来,但下一刻已开始琢磨如何客气地向这位好友的弟弟下逐客令。 “你......”他还是先开了口。 “好哥哥。”喜恰随之开口,面上露出一个温和且不失礼貌的笑,“呃,好哥哥,你这就进来了啊......” “......” 哪吒这次没再露出怀疑人生的神色,反而一顿,心跳惶惶,杨戬的话随之浮上心头。 除去莫须有的主仆关系,他的确是曾允诺过会好好教导她的义兄。 “既然进来了,那不如坐坐,喝盏茶?” 先稳住这个红孩儿,一会儿再告诉他,他年纪太大了她不太喜欢,喜恰腹诽着。 小白老鼠精的声音还是这样温温糯糯,话语入哪吒耳中却总觉生分,但他难得矜持寡言,只轻轻“嗯”了一声。 招呼小妖们奉上茶,喜恰再次不失礼貌地开口:“哥哥风尘仆仆赶来,想必很辛苦吧?” 哪吒微怔,辛苦么? 找她这些年免不了风餐露宿,除去玉帝召令需得上天,其余时刻他都在凡间,几乎没有停歇过,比他寻常点兵除妖还要累些。但比之身体疲惫,有时心上的焦灼才更累。 “嗯。”他心中泛起一丝悸动,又犹自压了下去。 “唉,你说你也真是的。”喜恰皮笑肉不笑,“哥,长辈随口说的事,何必找来?” 什么?什么叫长辈随口说的。 谁是长辈?李靖么,难道是李靖骗了他,根本没有什么被贬下凡......哪吒倏然觉得不对。还是说,她说的是玉帝,她并没有将玉帝的惩令放在心上。 “你......在陷空山过得可好?”而且什么叫何必找来,哪吒心头顿起烦躁,却压抑着轻声开口。 喜恰没察觉他语气里的些微涩意,点点头:“自然是很好啊。” “......” “所以,哥你看,我们各自占山为王,皆是一方妖王多舒坦。就别去想那种虚无缥缈没可能的事儿了,对不对?” 哪吒的眸子忽然冷然了下来,总算是从再相逢的晕乎感中缓过神,察觉到了先前就存在着的,突兀的一丝不对劲。 “谁是妖王?你名号什么。”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握杯盏,侧目凝视她,“我又号什么。” 喜恰微愣,原来他都不晓得她是谁,这就火急火燎赶来,倒是还挺听他母亲话的...... “你不红孩儿吗——不对,你是谁?” 她也反应了过来,哪里会有人见面询问别人自己的名号,顿时再生警惕,双指掐诀。 哪吒比她更快,炽红的衣角扬起,瞬间搁下茶盏,顺势攥紧了她的手。 “云楼宫,李哪吒。”少年一字一顿,恰似提醒。 他盯紧了她那双如漆玉点墨的眼,见她瞳孔微缩,又想掀开她的衣袖来露出她手腕间云楼宫的法印。 “李、李哪吒?”这不是她的好牌位——不,好义兄吗? 哪吒轻哼一声,她竟然还这样直呼他的名字,真是不乖觉,好容易见了还要玩闹一番才行。手上的印记分明都在,一会儿定要将玉镯套进她手里,叫她再也不许—— 一个金灿灿的手镯蓦然撞入哪吒眼帘,灿若骄阳的色泽,在琉璃灯下更显得灼灼亮眼。 与乾坤圈十成相似。 他不觉愣住了。 握住她纤细手腕的手也悄然顿住,而后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他错愕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也在想他,对么? 他手上不自觉使了点力,喜恰“嘶”了一声,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手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察觉到少年怔愣着,在她蹙眉时松开了一分,喜恰连忙抽手,“就是单纯喜欢而已啊。” 金镯子谁不喜欢?喜恰不明就里,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 下一刻手腕却重新被少年眼疾手快地攥回手心,他沉默片刻,轻轻抚过她娇嫩的手背,腕骨,最后指尖落在已经浸染了她温暖体温的镯子上。 他顿住许久,不曾说话。 “哥,呃,义兄?方才或许有所误会......”喜恰看出他并没有几分恶意,凝神在他不肯松开的手上。 她暗自思忖着,试探道:“您自云楼宫远道而来,可有何事?” 实在是误会一场,将自家义兄认成了朋友儿子,差辈份了。 也怪不得她先头想茬,自她被贬下凡起供奉云楼宫义亲数年,一直没有过回音。她怎么也想不到,牌位上的名字能真的出现在面前。 哪吒沉默以对,他暗自咀嚼着“误会”两个字,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什么妖王,什么长辈说的事,什么红孩儿,全都乱七八糟,全都是他不曾与她经历的事。她怪异的反应,以至于如今生分至此,唯有一个解释—— “你不记得我了?” “义兄。”恰是此时,喜恰着实忍不住,面上有几分不虞,“是这样的,即便您是义亲,也不该如此随意摸姑娘家的手,你觉得呢?” 哪吒顿了一瞬,直直盯着她那双纯粹皎然的眸子,笑了一声,不过笑得有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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