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她那种略带郑重的语气带着,年轻客人的表情也变得更紧张了:“……那个,我还是不太明白? 线少的话只是和人结缘的数量少而已……吧?” “红线并不代表你内心对另一边的重视程度,只代表‘是否会重逢’这一件事而已。”善子摇摇头,“所以很重视,但失去联系的旧友是不会有红线的、分离而再也无法联络的家人也是。与之相反,你并不重视,但每天打招呼的公寓管理员会和你有着红线的连接、你认为关系泛泛,却总搭乘同一班电车的同事也可以被命运相连。” 她语气有些飘忽,像是在做一场很长的梦:“命运检定可是比人的认知要敏锐得多的噢?哪怕你认为还有再见的机会,在被判定无法重逢的瞬间红线就会断掉,相反,就算你认为以后再见不着面,因为之后的人生还存在着巧合,也有红线会保留个几十年的情况。” 而假设…… 善子话还没出口。 二号就已经双手抱胸抢过了话头:“假设有这么一个人,他从家里出发到达公司红线逐步变小,直到心口只剩一根红线,你认为是为什么?”不过即便他用的是男性的人称,二号的眼睛只是看着善子。 “……因为他已经和自己的邻居、公寓管理员、经常同乘的旅伴、会社前台、同事们见过最后一面……了?”客人语气疑惑,但是越讲下去语速越慢,语气中的困惑也越来越少。 二号笑了起来:“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原因?” 在吧台的遮掩下,善子用力踢了一下二号的脚后跟。 离开公寓再也不会回来的住户,无法再一同共乘的同事,和所有人无声‘告别’的人。 “……他要死掉了。”那位客人已经得出了答案。 * 善子只是木着脸叹气:“都说了只是有一定概率,现在还不清楚,也是存在别的情况的。” 猫眼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那位客人已经追问了起来:“别的情况……?” “也存在你生活周边的人在同一时间全都死亡的情况……嗯。”善子委婉地说,“或者说,这个人在极小概率的情况下,被某个团体或是人绑架,以至于社交圈完全变化也不是不可能的。”神隐当然也算在内。 她话是这么说,但意思也已经很明确了。 而可能确实到了生死攸关的节点,客人的脑袋也转得飞快:“但,但是——我身上还有六根红线的话,就是,也存在只是单纯地处于人际关系的转型阶段的可能性吧!?” “确实,制造新的因缘就可以了。”善子点了点头,“一般来说。” “我总感觉这里会有个‘但是’。” “人是无法判断自己和他人的哪一次会面是‘最后一面’的,对吧?”告别总是无声的,而人们总是要之后才意识到那是最后一面。有可能吵完架就遇到了车祸,说好了明天再会却突然被通知转学,讲完冷笑话的人转眼就病死了,哪怕是并肩而行,也有被突然高空抛物砸中的例子。 “嗯。” “所以,每一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是……?” “那么,要怎么判断身上所剩下的这六根连线,会给您足够的时间发展新的关系呢?”毕竟人际关系里面,努力了也一无所获才是常态,而这六根连线,也要到‘见面,再分别’之后才知道是不是会断掉的因缘。 “那、那、我不见面就行了吧!?维持联系但是不见面的方式——这样拖延时间的话!” “要怎么确认你和对方的心意不会变化,让关系逐渐变淡呢?而且如果是意外或是谋杀这种外力因素的话,也可能在你做出‘拖延时间’这一决定的瞬间,演算就会确认……直接更新红线状态为断裂。” 年轻客人坐在位置上,神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沉默:“所以……我要死掉了吗?” “80%的概率吧,”说到这里,善子的语气却变得轻松了,“不干预的话。”虽然是报丧,她不管语气还是肢体动作都并不紧张——多少有点指着X光片‘这是客人肺上的阴影,别担心,我已经把它P掉了’的脱线感。 而且也有那种不被人所见、或是见了他的人都死了的家伙——这种家伙身上就没什么红线。 而二号已经噗呲了一声。 “——所以说?”察觉到仍有转折的客人睁大了眼睛。 此刻,这位猫眼老板娘给人的感觉变了,某种微妙飘忽的朦胧气息爬上了黑发女性的身体——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客人,不,确切来说是他身上剩余的线。 善子想也不想:“看一下就知道了。” 二号已经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在了门框上,对上客人有些疑惑的目光,他也只是抬抬下巴示意善子的方向,然后用手指在太阳穴旁边转了转。 “啊、是预知梦的意思吗——” “做不到的,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猫眼老板摇了摇头,“客人是身上本身就有和我的因缘线的类型……没办法通过给你绑上构成式红线来做预知梦,只能直接看。而且,本来预知梦就是备用手段。”为了不要把未来看得太清楚,也避免看到太多的内容把脑袋直接烧坏。 客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知道那是可以通过预知手段帮自己解决麻烦的意思。 他有些紧张地往吧台的方向挪了挪椅子:“该怎么做?” “把我的咒力注入红线。”就像是给电路连上电源,跑跑看这个电路会达成什么效果,大概就是在虚拟机上把程序跑一遍,查看有什么问题的意思。 善子伸出了手,已经握住了年轻客人和自己联系的红线,为了提升术式效果进行细节的开示:“为了避免把您的命运看得太清楚,我会降低精度,转而专注于广度——”已经看到客人脸上茫然的表情,猫眼老板娘敛眸,“您就把我的力量看成水好了。” 每次都会倾倒同等的咒力,大脑也只能达成同等的计算量,不会多也不会少。 精度就是把水灌满一个杯子,只精确且详细地查看他的未来。 广度就是,顺着他的因缘线,从善子跳到客人的,再跳到客人和他人的,然后再次循着他人的连线跳到下一个人,如此继续…… “我大概会跳跃个五次,这样应该就可以只看一点点了。”善子思考了片刻,“只查看客人的人生最关键节点细节的话。” 年轻客人面上的疑惑过于响亮,以至于二号都忍不住抬起了嘴角:“只有‘绝对会实现’的才叫做预言,而这家伙提供的是‘预言’,你还搞不懂吗?” 姑且可以这么说。 她的预言是绝对会实现的真理。 而看得太精确、明确且清晰的话,留下的就只会有绝对会实现的命运了。 “那五次是?” 二号想也没想:“你知道六度空间理论[2]、啧。”然后他就意识到这十年到底被善子细碎、卑鄙且持之以恒地用多少无用的知识污染了他清澈的大脑,“不管我怎么想,都是你害的啊,善子。” 善子倒没理会那边两人的言语官司和二号的抱怨。 “人生之书只有一次下笔的机会,被预言填得太满的话,就没有地方让你自己书写了吧。”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站在吧台后让客人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达成了‘电路’闭环,“请把手给我。” 那个年轻社畜仍有些疑惑:“那个、虽然非常感谢……但是为什么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搭上了猫眼老板娘的。 而那个答案善子也早就给过了,她抬眼和客人的视线对上,又重新垂下目光,只看着人与人交握的手:“没关系的,我的更少。” 除了自身构造的几根十日红线、二号的麻绳、还有面前这位客人的红线之外——善子的心口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红线。 被拯救的是这边。 这么想着的她已经忍着头疼发动了术式——咒力如电力又如水一样,已经沿着红线涌入了以这位客人为起点的、蛛网般的通路。 “嗤。”而二号已经发出了非常细微的嘲笑声。 他到底在生什么没用的气啊? * 善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已经借着咒力冲刷红线荡出去的波纹,开始了在命运关键节点的飞速跳跃——她精准控制着咒力输出,确定所有检视都必须足够简略,尽量看到生死危机一段时间之前的关节判定点……但又不足以连那种绝对 没有回转之地的细节和逻辑链条都看到。 她的灵魂像是掠过浮空,在连时间也失去意义的因缘连线中迅速穿梭。 她看见了端着盘子的年轻客人浑身冒着冷汗,哆哆嗦嗦地向老板请假,明明是辞职后好不容易找到的临时工作,却突兀翘掉兼职——他死死地盯着角落的桌子。 ‘如果靠近那张桌子,我会死——’年轻人思索着这样事情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餐厅。 第一次跳跃——她顺着客人身上的恶缘线跳到了客人的前同事身上。 因承担过失损失而失业且被起|诉的前同事气冲冲地找到了餐厅,他把刀藏在了口袋里。 ‘喂!那家伙不是在这里打工吗?!把他叫出来。’他冲着经理嚷嚷。 擦着汗的经理有些尴尬地正打算给五号桌的客人点单:‘那个,抱歉……我这边还有、’他示意着角落。 而那个前同事却已经冲那边桌上的客人也叫嚷了起来:‘你看什么看!’ 善子还没想明白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无法刹车的观测已经又完成了第二次跳跃——恶缘。 善子被恶缘带着跳向了空气。 然后她才发现恶缘的‘空气’落点是个独眼的火山脑袋咒灵——但它的生死危机前的关节点已经离客人的命运差得十万八千里,几乎没能看到想要的内容让善子有些气馁,但毕竟节点的选择也不是被发射出去的她能控制的。 ……只能先熬过后面几次跳跃再回去计算头两次跳跃可能透露的、 她那种轻松的计划还没想完就消失了。 那个独眼火山头的咒灵站了在一个粉色背头面前,那家伙脸上纹着奇怪的面纹,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双手插兜,歪着脑袋:‘要是你们能击中我一下,我就协助你们。’ ‘你可要说话算话。’独眼咒灵做了决定。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跳跃—— 善缘。 要看到什么已经完全超出了善子的控制。 顺着因缘连线接连跳跃,善子已经从独眼火山头咒灵跳到了一个金发男人的命运抉择点,尚未搞清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看到这个半边上半身都被烧伤覆盖的金发男人提着刀状的咒具在地铁入口犹豫了太久。 他还是摇摇晃晃地往地下层去了。 善子这才发现这次的跳跃结果,竟然是一个梳着奇怪四分辫的缝合脸咒灵的偷看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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